波爾塔一再聲稱他很有女人緣,但他的長相讓你不得不對他的話產(chǎn)生懷疑。他奇高無比,亦奇瘦無比。他的脖子,像鸛鳥的脖子一樣從衣領(lǐng)中伸出來;他的衣領(lǐng)中,藏著一個巨大的“亞當(dāng)?shù)奶O果”,每次他說話,都會讓你感到頭暈?zāi)垦?,因為你會忍不住地盯著“亞?dāng)?shù)奶O果”不停地上下跳動。他的腦袋是三角形,臉上長滿雀斑;眼睛很小,發(fā)著貪婪的綠光,眼白長長的,每當(dāng)他看著別人的時候,就會狡猾地閃個不停。他的頭發(fā)是紅灰色,像稻草一樣豎著。他的鼻子卻長得很好看,只有上帝知道為什么要給他一個那么好看的鼻子。當(dāng)他張開嘴,你只能看見一顆牙齒,孤零零地掛在上顎的中間部位。他堅持說他還有兩顆牙,但因為是臼齒,長在口腔里隱秘的部位。至于軍需處的主任是怎么為他找到靴子的,這至今還是一個秘密,因為他的靴子一定大于14碼,這樣的靴子,天底下很難尋到。
我們四個活寶中的第三個,外號“冥王”,他是一個肌肉結(jié)實、身體強壯的家伙。他是二等兵,真實姓名是古斯塔夫.艾肯。他曾三次被抓,不是因為政治問題,而都是因為一些并非出于惡意的犯罪。第一次被抓,是他在漢堡做碼頭工人的時候。他和同伴們在倉庫和貨船上這兒偷一點,那兒拿一點,本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還是被人發(fā)覺了,并被送到集中營做了6個月的苦力。出來后沒過兩天,警察又來找他。這次是因為他弟弟偽造護照。他弟弟因此被砍頭,他也受到牽連。警察連審判的程序都不走,直接把他關(guān)起來,且一關(guān)就是9個月,最后,又把他毒打一頓,才將他放了出來。3個月后,他再次落了個小偷的罪名,這次的所謂“贓物”是一車面粉。我們的“冥王”對偷面粉的事一無所知,但他們還是先將他打了一頓,然后拉來一個人,這個人當(dāng)場指認“冥王”和他是同謀,是他們一起偷的那車面粉。審判僅進行了12分鐘,“冥王”被判了6年的勞役。他先是在福爾斯布特待了兩年,然后被送到刑營。1939年,他還隨第27裝甲團一道閃電般占領(lǐng)了波蘭。如果你想讓“冥王”發(fā)瘋,只需要說一句帶“貨車”和“面粉”兩個字的詞語,一定能讓他徹底崩潰。
第四個是四等兵安東.斯特爾,但我們從不叫他的真名,只喊他帝奇,因為他個子太小了,只有不到5英尺高。他來自科隆,曾在一家生產(chǎn)香水的工廠工作。因為和兩個同伴在酒吧發(fā)生口角,他們?nèi)艘黄鸨魂P(guān)進了集中營。這兩個同伴早已離世,其中一個在波蘭失蹤,另一個因為逃跑被抓,后來被執(zhí)行槍決。
我們坐著軍用運輸火車,在德國境內(nèi)行駛了6天,終于抵達了目的地——風(fēng)景如畫的南部小城弗萊堡。我們并不期待能在弗萊堡停留很久,因為這里不是為刑營而準(zhǔn)備的,因為刑營的職責(zé)是永遠沖在最前線,創(chuàng)造輝煌的戰(zhàn)績。曾經(jīng)有謠傳說我們要去意大利,并從那里進入利比亞,但誰都不能確定。第一天的時光在分編中度過,間或熟悉駕駛工具。在其余的時間里,我們在一家名叫“金色小鹿”的飯店里逍遙快活。飯店的主人名叫舒爾茨,后來我們知道他是波爾塔的老朋友。
有美酒和漂亮的姑娘為伴,我們歌唱的聲音無比響亮。
那一夜已經(jīng)成為久遠的記憶,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又是如此可怕和恐怖,以至于我無法提起勇氣忘記過去,而一旦條件具備,我希望能早點忘記這些,越早越好。如果能戰(zhàn)勝恐怖的記憶,那么,我要感謝“老大叔”、波爾塔、“冥王”和帝奇。他們陪我經(jīng)歷了整個二戰(zhàn),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又一起分享美酒、漂亮的姑娘和美妙的音樂。我們是有難同當(dāng)、有福同享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