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回到空無一人的車站廣場,厄蘇拉的臉色開始發(fā)白,黑發(fā)掩蓋下的額頭上滲出了一顆顆汗珠?!白プ∥遥彼胍髦?,“我快暈倒了?!?/p>
我站在那里,一只手拿著瓶子,一只手拿著行李箱,胳膊摟著厄
蘇拉。我把行李箱放到地上,扶著她,直到把她扶到臺階上坐下來。
“把頭夾在兩個膝蓋之間,”我說,“現(xiàn)在,靜靜地待會兒,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p>
“我好了?!边^了一會兒,她回過神了,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什么氣?”
“我剛才那樣,你不生氣嗎?我又沒幫上忙?!?/p>
“你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挽回局面,無法想象我們會陷入何等境地。不管怎么說,他們在滿世界調查我,我無法脫身,直到后來你來了。這樣的調查很費時間,而我又不可能打電話到布加勒斯特去。
你來了之后,只花了一刻鐘,所有的問題便迎刃而解。我覺得你很棒,很勇敢……你現(xiàn)在一定很累。我們是不是應該叫輛出租車?”
“不,不。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想再坐一會兒,然后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再去找一輛出租車……”
我們又坐了一會兒,她緊緊地依偎著我。突然,她打了一個寒戰(zhàn)。
“我好冷。”
“來,我們走吧?!?/p>
我們找到一輛出租馬車,一路顛簸著向旅館進發(fā)。這是一家規(guī)模比較大的白色旅館,人們已經(jīng)熟睡,陽臺上的門卻是敞開的。馬車駛入一條礫石小路,速度突然降下來。我們下車,在門口登記。夜間服務員劃掉了厄蘇拉的名字,他善意地告訴我沒有必要寫上我妻子的名字?!爸恍鑼懮夏愕拿?,后面加上‘和妻子’三個字,”他微笑著說,“這樣就可以了?!蔽业哪樇t得像一朵牡丹。在電梯間,盡管我
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但能感覺到電梯管理員的微笑。服務員為我們
鋪床的時候,厄蘇拉走到陽臺上,我則鉆進洗澡間。過了一會兒,我
們兩個人站在地板中間,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好了——我們總算安頓下來了!來根煙吧?”
旅館里空氣干燥,打掃得很干凈,但沒有家的感覺。我覺得渾身無力,四肢像剛剛經(jīng)過一場演習,發(fā)沉,不想動彈。她站在那里,肩膀無力地下垂,褐色的眼珠看起來難過又疲憊。我們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期待對方,還是對方在期待自己。在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情況下,怎么才能取悅對方?如果做錯了呢?難道一定要在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需要自己的時候,再抽身而出,讓自己被疲憊和想象折磨?不,我們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