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笑了,你說,你干得再多能代替我嗎?你與我相同嗎?你還是聽聽有關(guān)我的故事吧。你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潁河,就那樣從容地給我講述著,你說在那天傍晚的時候你母親突然感到腰痛,她就在她親手割下的麥子上躺下來,那個時候瑰麗的霞光正在照耀著她的面孔,你的母親感到雙腿之間有熱乎乎的東西在流淌,你就在那霞光里來到了人世上。你說你的母親在霞光里看著你說,這孩子,你來得太早了。是的,你說,我是個早產(chǎn)的嬰兒,我媽生下我的時候我還不足八個月,后來我竟能在世界上生存下來,這真是一個奇跡。你這樣說完就呵呵地笑了,你的笑容是那樣的美麗,可是米慧,你的身體太單薄,你獨自一人在黃昏來臨的時候,不能去走那么長的路。米慧,你在哪兒,我到哪里才能找到你?那個昏昏沉沉的夜晚,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樣回到畫室里的,我打開門,望著空蕩蕩的房子,我真的已經(jīng)沒有力量站在那兒,我的心真的要停止跳動。你知道嗎?就在這畫室里,在我們之間發(fā)生了多少恩恩愛愛的故事,可是,現(xiàn)在這里卻沒有了一點兒生機。米慧,現(xiàn)在我真的沒有力量再站下去了,我的腿都在顫抖了,沒有辦法我只有在床上躺下來。我的米慧,這滿床都留下過你身子的痕跡,滿屋子的空間里都飄蕩著你的聲音,我明明知道在這個晚上你不會再回來,可我仍舊很固執(zhí)地躺在床上等你,等你重新來敲響你曾經(jīng)敲過無數(shù)次的房門。米慧,我的命,現(xiàn)在我已是淚流滿面了,那個無望的寒冷的黃昏,我躺在那里等待著你的重新歸來,我想象著你躺在我身邊和我說話的情景,我躺在暗淡的光線里,一只胳膊圍在你的黑發(fā)上,你知道那一刻你是多么的誘人嗎?在那樣的時候,我的腦海里總是一片空白,我癡癡地看著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幸福嗎?可是現(xiàn)在你在哪兒?我的米慧,我們的一切幾乎都是從這畫室里開始的,我讀你的第一封來信是在這里,我給你的第一封書信也是在這里寫成的。只是那封遲到的書信使我等的時間太長太長,但我深信總有一天你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會有這一天的,不是嗎?米慧,當那天你推門進來的時候,我第一聲就喊出了你的名字,我告訴你我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你好久好久了。米慧,你知道什么叫緣分嗎?或許這就是緣分。我們在一塊土地上生活了這么多年,卻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我們一直在毫無目的地等待,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這一天來得多么突然呀,它讓我們措手不及。這就是緣分,我的米慧,從此我們就在這畫室里,開始了我們那誰也說不清的恩恩愛愛的生活了,就是在這間畫室里,我們的話題像海洋一樣廣闊,像森林一樣豐富,世界對于我們來說是那樣的狹小,只有我們的話語才如窗外潁河上無限的空間,我們的話語已經(jīng)滲透了對方的心田,滲透了我們各自的血液。不是嗎?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