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什之前也有過其他女人,有過短暫的露水姻緣和一夜風(fēng)流,但他從沒跟誰做過什么保證。例如,佛羅里達那個離過婚的女人,唐娜安排他見的諾斯菲爾德的那個學(xué)校老師,還有里諾那個年輕的女侍應(yīng)生——她們都消失不見了。菲奧娜是惟一一個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的女人,從他們一月的第一次見面到七月底,他很少有超過三個星期不去看她的。有時他會在半路給她打電話,如果她不在家,他會給她留些好玩的留言——只是提醒她:他想她。幾個月過去了,菲奧娜豐滿得有些笨拙的身體在他心里越發(fā)地變成一個寶貝:垂重的乳房,不太整齊的門牙,卷而長、過于濃密的金發(fā)。拉斐爾前派發(fā)型,她曾經(jīng)這么說,即使納什不懂這說法的出處,這個詞看起來還是抓住了她的神韻,準確地點出了她的內(nèi)在特質(zhì),正是這種特質(zhì)使她的平庸外表也成為一種美。她和特蕾莎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美——特蕾莎是憂郁而蒼白的,年輕的她有著扁平的小腹和纖細優(yōu)雅的雙臂——但是菲奧娜的不完美還是使他心潮澎湃,因為這使他覺得他們之間的肌膚之親有著比性愛更多的東西,不只是兩個身體的結(jié)合。這讓離別變得艱難,剛剛告別的那一個小時總是猶豫連連。他到底要去哪里?他這是要證明什么?離開她到處游蕩真是荒唐——就是為了在無路可去時鉆到一個邋遢的汽車旅館里胡亂過一夜?
不過,他還在走,游東晃西,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里越來越覺得平靜。要說這種生活還有什么不足,那就是總有一天要停下來,不可能永遠這樣下去。起先,錢似乎是取不盡、用不完的,但五六個月過去,耗去了一大半。慢慢地,也是必然地,這種冒險成了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錢保障了他的自由,他現(xiàn)在多享受一分自由,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同樣大小的自由。錢能使他一路向前,同時也制造失落,無情地把他帶回到原點。春天過了一半,納什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他的未來變得岌岌可危,除非他決定停下來,否則根本沒有未來可言。
一開始,他花錢大手大腳,一個勁兒地光顧最上等的餐廳和飯店,喝上好的葡萄酒,給孩子們買精致的玩具。不過其實納什對奢侈的生活并沒有特別的嗜好。他過去也曾眼饞過,但拿到遺產(chǎn)的新奇勁兒一過去,他就恢復(fù)了先前的老習(xí)慣:吃簡單的飯菜,住便宜的汽車旅館,很少買衣服。偶爾地,他也會在磁帶和書上揮霍一下,不過也僅此而已了。有錢的真正好處不是給他帶來什么,而是允許他不去為錢的問題煩惱。他現(xiàn)在又淪落到不得不再去想它的地步,他決定跟自己訂一個約:等到只剩兩萬塊錢的時候,他就回到伯克萊,跟菲奧娜結(jié)婚。他不再猶豫,這回他決定了。
他撐到七月底,正是萬事俱備的時候。然而,運氣卻跟他開起了玩笑。菲奧娜的前男友,就是納什走進菲奧娜的生活之前幾個月離她而去的那位,很明顯回心轉(zhuǎn)意了。菲奧娜沒有對納什的提議歡欣雀躍,而是一直哭了一個鐘頭,解釋為什么他以后不能再來找她。我不能指望你,吉姆,她一直說。我只是覺得不能指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