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她亦是一時氣話,萬不要入心才好。”眼見得洛明辰驚于那處,初兒忙上前躬了身子軟語解慰,心下尤是揪的緊。
“怎會是氣話,實話罷了。”洛明辰只一輕笑,黯了目色,指尖于袍袖中攥緊,終又借著秋風言下,“東方滿門抄斬共七百三十二人,我手上沾的血不比他們任何一人少。若真有輪回超生,別人皆可,唯我得下十八層地獄受極苦刑永不得超生。”
“主子,你也是為民除害,萬不得這般詛咒自己。”
懸音一忙打上,初兒寂然抬眸斷了話音,心下只覺主子苦,勸慰間亦有哽咽。
“為民除害……”她尚一寂,終又苦笑,瞳孔漫上院角海棠,愈攥愈緊,“如東方伊雪無辜者五百有余,怎又算是‘為民’,何況,日后還有公祖一族……”
她從不信輪回,因不敢。生本就累,更何況如她這般附體重生。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她不過求一安字,卻處處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求不得,是以最苦。
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不生則不死,此滅最為樂。佛言虛妄,吾身又作何之解?
古樹三五,幽篁一叢,過凝蘭亭入一甬道,隔下百尺鐘乳黃石,抬目即為長湖相倚,云靄殘留。一路穿花拂柳,再行以數(shù)步,隱去眾數(shù)秋池盈塘,亭榭卷地,終見得一山清水秀,靜謐優(yōu)雅的園子,緊湊不覺其大,游無倦意,寬綽亦不覺局促,覽之有物,概為安陵析痕讀書專用的書房。
萬頃齋,燭火三兩盞,夜已靜。
花影移墻,峰巒當窗,一尾瑤竹繾綣落于云蝠紋箋紙之上,映了滿地月光皎然。長袖掩去一角,復又于端石隨形梅花硯中添了新墨,是半瀾半於之色,岫巖雕花卉筆旋了三分,宣紙上戛然又落一影,乃吐香墨蘭之狀。
一手拂上冷袖,尋了案頭暖盞,安陵析痕終是正身,靛青常衣下隱著清逸,信步至窗根處,淡揚了眸,待目色落于古樹枝子上終是淡笑道,“輕功又好了,能飛到第三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