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霾 2(2)

西藏的戰(zhàn)爭 作者:楊志軍


沒有多少寒暄,攝政王親自前來,說明事急事大。文碩讓人放了表示尊敬的黃緞卡墊,又端了茶,然后就把瘦弱畏寒的身子縮起來,隔桌坐在中堂一側(cè),靜等著攝政王說話。

攝政王迪牧不說話,只是噓噓有聲地喝著茶,他這是吸冷氣敗心火,不想給朝廷代表留下一個暴躁易怒的印象。片刻,迪牧一言不發(fā)地把哲孟雄國王的親筆信遞了過去,待文碩看了信,又把自己擬定的《抗英七條》遞了過去。

文碩的臉色頓時蒼白得就像紙,他翻來覆去把信和條文看了幾遍,站起來,渾身抖顫著喊一聲:“來人哪。”攝政王迪牧以為駐藏大臣氣壞了,喊人就要布兵打仗,正要勸慰,卻聽文碩對旋即出現(xiàn)的侍從說:“藥煎好了嗎?再把皮袍給我拿來。”大夏天的,他要穿皮袍,是真冷,還是借故顯示自己有???

攝政王瞪著他:“大人,你害怕了?”

“我害怕了?不,朝廷,朝廷……攝政佛有所不知。”

文碩已是語無倫次了。他想說的是,不是他害怕,是朝廷遇到洋人就打顫,連皇帝都說:“天難地難,洋人來了最難。”而他是朝廷命官,只能跟著打顫。但朝廷的尊嚴他一絲也不想傷害,更不想把自己的擔(dān)憂說出來。在他的印象里,英國人就等于鴉片,不是什么好東西,那東西來了,大清朝就割地賠款,香港、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都成了洋人出沒的通商口岸。之后,美國人、法國人、俄國人、普魯士人、葡萄牙人、荷蘭人、丹麥人,都來了,傳教、通商、傾銷鴉片、掠賣華工,戰(zhàn)船槍炮來來去去,結(jié)果都是割地賠款。大清朝早已是千瘡百孔,不堪再辱。可這幫窮兇極惡的英國人還是放不過,居然又繞到喜馬拉雅山下來了,莫非他們又想把鴉片販賣到西藏?要是這樣,朝廷怎么辦?

文碩不敢表態(tài),若是說抗英必行,肯定有違朝廷旨意;若是說抗英有罪,那又會在西藏人面前丟盡朝廷的臉。他一個忠君愛國的人,寧肯自己被人詬病,也不愿皇帝和朝廷堂堂凈凈的臉上有絲毫污跡。那就閉嘴吧,什么也不說了。

急性子的攝政王不想耽擱,指著哲孟雄國王的親筆信和《抗英七條》說:“請大人報奏朝廷,西藏就要開戰(zhàn)了。”

“不可,萬萬不可。”文碩說著,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急促地喘了幾下,身子一塌,頭耷拉著閉上了眼睛。

攝政王納悶:什么意思?是萬萬不可開戰(zhàn),還是萬萬不可報奏朝廷?他說:“大人放心,洋人有魔,藏地有佛,魔從來就怕佛。”看文碩毫無反應(yīng),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昏過去了。攝政王驚叫道:“哎呀,黑水白獸把駐藏大人嚇?biāo)懒恕?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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