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我沒親身經(jīng)歷，是上夜班的同事告訴我的。

快半夜了，一個父親帶著中學生模樣的女兒來看急診，女兒說自己肚子疼得要命。衣服一掀，急診醫(yī)生張口結(jié)舌：一個大冬瓜，怎么看也像懷胎八月。

一問年紀：十六。

急診醫(yī)生吃了一驚。細看看，小姑娘長得真不瘦，冬瓜身子南瓜臉，圓嘟嘟的嬰兒肥——說不定，就是太胖了吧。

驚疑不定了半晌，急診醫(yī)生問：“你來好事了嗎？”

她答：“來了?！?/p>

急診醫(yī)生一想，自己問得不好，這問題有兩種解讀：一種是問她來過初潮沒；另一種是問她最近來好事了沒。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底答的是哪一種。

她年紀這么小，更多的問題不好出口了，會被家屬打。

那，先驗個尿吧。

小姑娘拿了量杯進了衛(wèi)生間，蹲下，乒一聲，就把孩子生在便池里了。

我們醫(yī)院簡陋，衛(wèi)生間便池是那種長條式的，只用隔板間隔。正好她隔壁蹲了一個檢驗科的醫(yī)師，聽到這邊聲音不對，探頭一看，頓時就愣了。

老式便池，隔五分鐘自動沖一次水。這時就聽見墻上的水箱里轟隆作響，水嘩嘩下來了。小姑娘就傻呆呆地愣在便池上，直瞪瞪地往下看，好像自己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水流強勁得很，嘩啦啦往前涌，馬上就要流過來，帶著糞便、手紙和嬰兒，一直沖進下水道了。

好個檢驗科女醫(yī)師，真是條女漢子，當此危急關頭，一手提著褲子沖過去，另一只手唰一下把嬰兒從大便堆里撈了上來。她舉著嬰兒，聲嘶力竭地大喊：“婦產(chǎn)科來個人呀，有人把孩子生廁所了?！?/p>

還好婦產(chǎn)科就在一樓，有小護士跑過來一看，回去亂哄了一下，就和助產(chǎn)士拿著器械盤過來，先把臍帶剪了，小嬰兒哇一聲哭起來。

——我也是聽她們講這件事，才第一次知道，要剪了臍帶，嬰兒才會哭。

再看那個帶女兒來的父親，張大嘴，坐在凳子上，搖搖欲墜，像隨時就要昏過去的樣子。

這是個什么樣的家庭呢？女兒懷孕到要臨盆了，家人都沒發(fā)現(xiàn)。是留守家庭、單親家庭還是單純就是父母的疏忽。

急診醫(yī)生沒有問。這不是醫(yī)生該管和能管的范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