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的頭巾，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份。更不用說那深邃的目光，挺直的鼻梁，深棕的皮膚，都是典型中東女子的特征。穿著倒樸素，T恤，牛仔褲，應該是來留學的學生。

一問，是在校園的馬路邊上發(fā)現(xiàn)她的，她倒在花壇旁昏睡。搖她有輕微反應，但喊不醒。保衛(wèi)科把她送到醫(yī)院，輸液后她睜開了眼睛，急診醫(yī)生看不出太大異常，疑心是癔癥，到底不敢掉以輕心，送到病房觀察。

我問她：“你從哪里來的？”她看著我不說話，也沒有露出聽懂的表情。她大概不諳中文，我想了想，說了句簡化版的英文：“where from？”她懂了，小聲答：“Iraq?！编?，是位伊拉克少女。

我比畫著表示要替她檢查身體。她身子縮了一下，還是由了我。頭、胸、腹部，都沒發(fā)現(xiàn)問題，檢查四肢活動情況時，她突然“啊”一聲痛得叫出聲。我疑心，把她袖子擼起來，小臂上一道道淺淺的割痕，新舊不一。是受虐、意外，還是自殘？

我輕輕撫觸一條印記，問：“痛嗎？”呀，忘了她聽不懂漢語。她卻像聽懂了似的，搖搖頭。

學校那邊顯然是通知了相關(guān)人士，很快就來了兩女一男，那兩個女子幾乎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一見面，她們便抱住她，邊流淚邊急切地說著什么，我一個字聽不懂，應該是她們的母語吧。她只是點頭搖頭，一言不發(fā)。

那位男士用還算流利的中文向我道謝。我問起緣由，他嘆口氣。他們是同學?，F(xiàn)在伊拉克國內(nèi)局勢動蕩，這三個女子是親姐妹，出于避難的目的，被送到中國學習，才來，所以一句中文不會，老家還有父母和哥哥。生病的是最小的妹妹，本來人生地不熟，情緒就很低落，外加思鄉(xiāng)情重，最近伊拉克局勢吃緊，一時沒有家人的消息，她更是天天哭泣，茶飯不思，哀求要回國，兩個姐姐斥責她不懂事，也不理會她。她就天天一個人在校園里邊掉淚邊晃蕩，不知道干什么，跟誰也不說話，直到最后倒在了路邊。

我雖不太關(guān)注國際新聞，但也知道伊拉克連年戰(zhàn)事，兵荒馬亂，在這種形勢下一個人是多么渺小，能為她的家人做些什么呢？連安慰都做不到，本身就語言不通，就算我能拼湊幾句蹩腳英語，大勢如此，有何可說？

畢竟是外賓，醫(yī)院給她換了一間單人病房。

夜間巡視病房，黑暗中，見她一個人靜靜躺在床上，眼睛睜得亮亮的。我遲疑了一下，在她身旁坐下，找出手機里羅大佑的“鄉(xiāng)愁四韻”放給她聽。

兩人不說話，靜靜地聽，只有音樂，跨越一切語言，在唱呀唱。突然間，聽見她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