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李靖在表面上是一個仁慈長者,對下屬也挺關(guān)懷,還善于與老板李世民相處,但他下起殺手來卻毫不留情,對惡虎般的突厥人更是如此。在茫茫草原上實施圍獵,甚至連李世民下詔讓他停止進軍的君命都不聽,硬是將突厥頡利可汗的余部趕盡殺絕,最終活捉頡利方才罷手。
俗話說慈不掌兵,因為戰(zhàn)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容得下紅色的虎頭蛇尾和綠色的婦人之仁?
有了這些理解,我在把握李靖的性格時以黃色作為基調(diào),寫了他的隱忍蟄伏,寫了他的委曲求全,但也寫了他認準李世民能成為天下雄主的政治眼光(政治眼光如同投資高手的判斷,是黃色顯著的特點)。李淵幾度要殺他,不給他官職,他都沒有像孫悟空的紅色一樣鬧情緒、撂挑子,而是默默無聞地積蓄力量;頂頭上司、李淵的侄子李孝恭當他的領(lǐng)導(dǎo)時,幾乎等于外行指揮內(nèi)行,處處掣肘,時時提防,他也沒有怨言,而是努力把李孝恭推向更高的位置,好為自己騰出空間。當太子李建成派人到他的部隊臥底時,李靖不露聲色,利用攻打丹陽(南京)的機會讓臥底去送死,借敵之刀除去隱患。當李孝恭對他忌恨交加改投太子門下整他時,他秘密聯(lián)系李世民趁機自立門戶成為獨立開府的大將軍。當平定東突厥汗國后,手下將領(lǐng)都歡欣鼓舞以為要得到升遷之時,他卻力勸副帥李勣趕緊上書隱退避禍,自己作為主帥則故意以“縱兵掠寶”的錯誤上書請求解職,等候李世民的懲罰。這些奇招,就算紅、藍、綠三色性格的人能夠想出來,也斷難不露痕跡地實施。最終,李世民對他稍加責罰后,不得不因他的威望和功績升任他為尚書右仆射,李靖以退為進,出將入相,成為大唐王朝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封爵衛(wèi)國公,位極人臣。
也許有人會說,這些都是李靖在中年后經(jīng)過人生歷練逐漸形成的。但請看《舊唐書·李靖傳》開篇的話:“每謂所親曰: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這是李靖少年時的志向,這樣的心志唯黃色所獨有。
因此,我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始終將黃色作為李靖的基本色調(diào)。黃色不像紅色易向別人展示傷口求得同情,更不會像綠色安于現(xiàn)狀不思進取。當然,李靖身上也沒有顯露出黃色易犯的欲望顯露、自我膨脹、挾私報復(fù)的諸多錯誤,因而李靖是“隱黃”,即用綠、紅二色充當了保護色,而稍稍露出些規(guī)矩、嚴厲的藍色。這是因為,他的身旁是寫過《帝范》的千古雄主李世民,黃遇大黃特別是“帝王黃”,只能屈就。因為這李二老板連兄弟、父親、兒子都敢收拾,李靖要是不用“變色龍”的皮膚保護自己,只有死路一條,而且功勞越高死得越快。
所以,將李靖定格為“藏鋒”型的黃色和具有規(guī)劃、律己行為的“輔藍”之后,寫起來比以往任何一部書稿都要快得多,情節(jié)的推動因性格的指引而虬枝盤曲,情感、練兵、行軍、調(diào)度、拼殺到后來的政治博弈,都順理成章了。
寫完李靖之后,我又依據(jù)《史記》和《資治通鑒》,寫了一部研究中國歷代智謀家的新書——《中國是部智謀史》。這部書稿里的數(shù)十位歷代最成功的帝王高參,雖均以智謀見長,但性情各異,把握起來亦十分困難,容易弄成千人一面。有了寫李靖的體會,我便以性格色彩為指導(dǎo),首先在參考各類史料時注意鑒別其人的個性。譬如,幫助劉邦獲得成功的兩大謀士——一個是“漢初三杰”之首的張良,行的是正道,講的是大局,用的是陽謀,堂堂正正見得光;一個是以奇謀詭計幫劉邦除掉對手的陳平,人品低劣(睡過自己的嫂嫂,貪污過公款),慣使陰招。應(yīng)該說,張良的底色是藍,此人注重規(guī)則,忠誠情誼,對劉邦的知遇非常感恩,明知當時的韓王沒有指望仍然在平定秦王朝后回到“故國”,最后雖助劉邦功成,但渴望安全的他舍棄相位回歸山林專修黃老之術(shù),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