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玲接過相片后,手腕顫抖了一下。她是黃浦分局里唯一的女警官,在整個上海都屬鳳毛麟角。
照片幾乎沒有在周青玲手上停留,已經(jīng)傳到了章鴻慶手上。他的兩只大腳擱在寫字桌上晃悠:“陰陽街上死個人不是很正常嗎?前年夏天爆發(fā)瘟疫,每天早晨都會拋出十多具童尸,再說旁邊就是亂墳崗,尸體多到你數(shù)不過來。我不明白,這事我們也要管?”
章鴻慶是分局年紀最大、資格最老的警官,從民國十年起就是一名巡捕,后來又是公共租界里有名的包打聽。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成為黃浦分局刑偵科的科長,可沒想到抗戰(zhàn)結(jié)束后宣鐵吾上臺,人事統(tǒng)統(tǒng)變動,王克飛突然空降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單人間。
王克飛低頭點了一支煙:“從死者的高檔襯衫和英國呢料西裝看,他不是一般的平民。”
“可笑!難道是市長?還是華申棉紗廠的老板?他跑去那里干嘛?找妓女?我敢打賭,有身分的人一輩子不會去陰陽街。至于身上的衣物,很可能是偷來的。”
其他人聞到了火藥味,沒有人吭聲。
王克飛心底承認,這是更可能的解釋。日本人一夜間撤離,戰(zhàn)火的硝煙尚未散盡。昨夜的那場大雪仿佛預(yù)言了末日或遲或早都會來臨,不管你有沒有敵人,不管你是否已經(jīng)準備妥當。
在這陰霾的隆冬,人們最在行的就是“好自為之”,誰又愿意去陰陽街上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