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戀點點頭，輕輕地繞過了劉明揚。

伊戀沒有去醫(yī)院，而是直接去了孟海濤的家里。孟海濤住在市中心鬧中取靜的一個小區(qū)里，那個小區(qū)的名字很有味道，叫“心湖”。孟海濤幾年前按揭貸款買下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做了三年房奴，今年才提前還完貸款。這幾年房價飆升，很多人贊賞孟海濤的投資眼光，他當時還自嘲說，整天世界各地地忙演出，房子買了就沒住過幾天，算起來還是虧本的。卻沒想到，只過了幾個月，這套公寓就成了他受傷后唯一的棲身之所。

一個多月沒有住人的房間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塵土。伊戀把報紙折成個帽子，開始打掃。明天是孟海濤出院的日子，所以今天伊戀一下了班就跑了過來。本來張承伯提出團里可以給他雇一個全職保姆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可是被孟海濤直截了當?shù)鼐芙^了，他說：“我只是沒了條腿，還不是個不能照顧自己的廢人?！碑敃r張團長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但還是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只是給他找了個鐘點工，每天來給他做飯。這個孟海濤沒有拒絕，因為他本來就是個不諳廚藝的人。

望著窗明幾凈的臥室，伊戀滿意地坐在地板上，細細打量著。孟海濤一向認為，辛苦工作過后，一定要充分地休息，才能使身體盡快回復(fù)到最佳狀態(tài)。因此他把家里布置得非常舒適愜意。臥室很大，一張寬大柔軟的床占據(jù)了窗前一角，對面是布藝的沙發(fā)，茶幾下鋪著純手工編織的地毯，墻上貼著好幾幅他們演出的大幅海報。書架上大多是舞蹈方面的專業(yè)書籍和雜志，還擺放著各種從國際國內(nèi)大賽上贏得的獎杯。

伊戀對著那些海報和獎杯出神。失去了一條腿的師兄，還能不能面對這些記錄了他過去的榮耀的東西？是應(yīng)該把它們留在這里，時刻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還是應(yīng)該把它們收起來？如果收起來的話，會不會起到反作用？伊戀的心開始痛起來，她的家里也有很多這樣的海報和獎杯，她無法想象，如果是自己殘廢了，她又怎么會面對這些？

沉思良久，伊戀最終決定還是讓它們保持原狀。師兄已經(jīng)承受了永遠不能跳舞的打擊，不能再讓他承受一次別人把他看成是弱者的打擊。伊戀是了解孟海濤的，他是個很驕傲的人，哪怕斷了腿，依然是。就讓這些留給孟海濤決定吧。

伊戀起身去浴室洗床單，費力地揉搓著可以把好幾個人同時包起來的大床單。孟海濤的家里連洗衣機這樣的電器都沒有，因為過去在不跳舞的時候，他只把時間抓緊用來休息，而家務(wù)活從不沾手。

伊戀把淋浴的水放到最大，嘩嘩地沖刷著床單，直到完全看不到肥皂泡，才把床單擰干，晾好。靜靜地掛在陽臺上的床單，在此時此刻多像是舞臺落下的大幕。而孟海濤的舞臺生涯，也這樣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