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凌溪城頭,我裹著一身破斗篷藏在人群中,默默地注視著城下。
幽韻出城去接應糧車了。而清肅正與我一般裹著斗篷藏身在角落中,他偶爾出面鼓動一下暴動的民眾,更多的時候,則是隱在陰暗處靜靜地觀察著。
看著民眾與酆國的士兵瘋狂地相互砍殺,蜂擁向城門,看著那高高懸掛在城頭仍在滴血的酆國城守的頭顱,我不禁一陣惆悵。
“轟隆隆”一聲巨響,城門終于開了。
心頭一緊,我走到城邊,目光淡淡一掃,不想在千軍萬馬中,卻正對上宗政澄淵向上投來的目光。那電光石火般的瞬間,我仿佛看見他微微一笑。
我一驚,連忙后退幾步,然后再次偷眼望去,卻見宗政澄淵已經(jīng)縱馬通過城門,剛才那一幕就好像是我的錯覺。咬了咬牙,我轉(zhuǎn)身往回跑去。
十六年前的事情我一直沒有放下。幫我管理消息樓的白凡一直在查這件事,后來查到:臨危谷乃是舒王造反之地。舒王造反之時,舒王王妃在京城產(chǎn)下一名女嬰。后來舒王死在臨危谷,王妃殉情,嬰兒便失蹤了。此乃雅樂第一大懸案。
回想那一天的情形,我總是覺得很奇怪,宗政澄淵去那里干什么?而且看他對我的態(tài)度,我隱隱感覺到,當時的相遇絕對不只是個偶然。
因此,在事情沒弄明白之前,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宗政澄淵知道,我就是當初那個女嬰。甚至,我不想與他待在同一個城。既然他來了,那我就該走了。
當下做了決定,我暗暗加快了腳步。
大街上很寂靜,遠處卻傳來雷鳴般的吶喊聲,“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我小心地繞過一具具異族的尸體。血模糊了他們的表情,不知道他們死前的那一瞬間,想到的是什么呢?
推開水園的大門,剛想松一口氣,卻聽到一陣嘈雜聲從東面?zhèn)鞒觥N乙魂嚲o張,匆忙回到大門口,將左邊石獅子口中的珠子向右一轉(zhuǎn),秘道的出口便出現(xiàn)在獅子的背后。
進了秘道,我小心地關(guān)好了門,急急向水園東面看去。秘道的出口是一間暗室,外面看不到也找不到,里面卻能清晰地看見外面的全部。
然而,一看之下,我的心立時突突地跳了起來,因為園子里的人赫然是此時應該身在長街受萬眾擁戴歡呼的宗政澄淵。
“替身”這兩個字剛剛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就聽園子里的宗政澄淵朗然開口,“這就是水園?”那聲音沉和幽靜,不怒而威。
“是。這就是本城最好的園子,主人逃難去了。請王爺委屈一下,暫居此處?!蔽ㄎㄖZ諾應聲的是凌溪府衙的師爺。
“聽說笑緣商號的掌柜就住在這里?”宗政澄淵漫不經(jīng)心地踱著步子,目光卻仔細地掃視著園子的每一個角落。
“是。”師爺連忙應承。
點點頭,宗政澄淵突然轉(zhuǎn)向跟在一邊的岳成歌,“成歌,你覺不覺得,這次的暴動爆發(fā)得太快、太好了?”
從小就跟在宗政澄淵的身邊、眼下已成為心腹的岳成歌一時沒能摸清主子的心思,“王爺,這不是您精心策動的結(jié)果嗎?”
“結(jié)果自然是一樣的,只是時間太早?!弊谡螠Y的目光轉(zhuǎn)向走廊盡頭那一排房間,然后慢慢走了過去。
“時間?”岳成歌緊緊跟隨,卻仍然不解其意。
“成歌,一個計策的形成以及成功的實施,最重要的是什么?”
“應該是計策的周密性吧?!?/p>
“不,是時間?!弊谡螠Y眸中精光忽現(xiàn),“動早了,時機不到;動晚了,時機已過。所以,掌握時機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