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那就玩玩看,一個悲劇和一個喜劇在搶一個舞臺。做到后來,其實它真的變成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也把整個臺灣的一種紛紛亂亂,或是一種干擾性的生活狀態(tài)表現(xiàn)出來了。當然,我覺得它的意義應該超越了臺灣,而是表現(xiàn)了整個人類、人心的一種問題。
許戈輝:你說創(chuàng)意是可以學來的。有很多人也會問這么一句話,藝術(shù)家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后天造就的?
賴聲川:我非常相信每一個人都有創(chuàng)意。是每一個人,他天生地、與生俱來就有創(chuàng)意,而且源源不絕。但是我們經(jīng)過社會生活,經(jīng)過成長,我們自己蓋了一個屏障把創(chuàng)意擋住了,我們在體內(nèi)筑起了一面很厚實的墻壁。應該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厚度,而我可能從小這個墻壁是很薄的,所以我的創(chuàng)意就能很容易地涌上來。
許戈輝:這是不是跟你的童年生活有關(guān)?好像你小時候比較自由、愉快。
賴聲川:小時候,我覺得家庭的壓力不大。我父親是個外交官,所以他書讀得非常非常多。他能寫詩,字也非常好,可是他不會去限制我一定要怎么樣——當然他要我學中文、學書法,這些都是一定要的,但壓力不是很大,我得到了一個很自由的童年。我在美國念到初二,其實才11歲,一直跳級。
什么叫B,我不知道,成績都是A。對我來講讀書很容易,而且美式教育里,要畫畫或是要做什么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不是說一個星期之內(nèi)劃分出一個小時說,好,現(xiàn)在來畫畫;它是一種很全面的教育,讓你很自由地接受藝術(shù)的熏陶。相反我12歲回到臺灣就立刻留級,壓力很大,頭也剃光了,然后穿個制服、背個書包、帶個便當——就是一個鐵飯盒,到學校去。這對我來講都是很陌生的,突然從一個很自由的情況變成被壓抑。
許戈輝:一夜之間從一個成績優(yōu)異的跳級生變成了一個留級生,壓力肯定很大。你沒有向父母說起過這個情況嗎?
賴聲川:有一幕我記得非常清楚,是我剛回臺灣,覺得學習太吃力了,每天天都沒亮就已經(jīng)在等公車,然后擠公車去上學,天黑了回家,累得半死,功課也不好。有一天我受不了了,跟我父親講我要轉(zhuǎn)美國學校,在美國學校我一定是第一名;我已經(jīng)受不了了,你為什么要我承受這個壓力。我父親就跟我說,你要做中國人還是美國人。
我知道這個問題是不容回答的,只能吞下去,然后我就走了,這個問題結(jié)束。它是個問題,但它的意思其實是“你自己想吧”。他已經(jīng)把答案給我了。
多年之后我回想起來,覺得那兩句話實在太重要了。當然我也可以崩潰,可以求我父親、母親,說讓我念美國學校吧,求求你,在美國學校我就如魚得水了之類。但他們的個性,至少我父親的個性是絕對不容這樣的。這也是為什么后來我大學畢業(yè)到美國念研究所的時候,我已經(jīng)很清楚我念完研究所是一定要回到臺灣的。
1978年,新婚的賴聲川帶著妻子踏上了遠赴美國的旅程——賴聲川要到美國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去攻讀戲劇藝術(shù)博士。
但天有不測風云。就在剛剛到達美國1個月后,事先預備好的兩年學費和生活費卻因為朋友的投資失誤而被騙去了。一下子陷入困境,賴聲川有些發(fā)憷,但生活的路還是要走下去。在奮力爭取獎學金之外,他只能依賴自己的辛苦打工了。
許戈輝:你在念博士的時候,還曾經(jīng)到飯館去打工、跑堂?
賴聲川:不是曾經(jīng),是持續(xù)。我大概5年的時間都在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