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真正在眷村住過,他卻會被這些故事感動;盡管是自己編排、導演的戲,他仍每次看都會熱淚盈眶好幾次,甚至在一些動人處也會又哭又笑。當然他也不會放過另一位編導王偉忠的反應,有時候偷偷瞄過去,會看到對方也在流淚。王偉忠的姐姐更是表現(xiàn)夸張,看完演出后她跑到后臺緊緊抱住扮演老趙的屈中恒,大哭著說你就是我爸爸(老趙以王偉忠的父親為原型)。
這部劇在臺灣觀眾中引起了相當高的共鳴,到后來很多人已是多次前來觀看,以至于每次大幕剛剛拉開、音樂剛剛響起,臺下便有隱約的啜泣聲。在大陸,觀眾的反應同樣真摯而熱烈,雖然那并非自己經(jīng)歷過的生活,卻仍能懂得一切應有的歡笑、悲傷和感動;當“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的歌聲響起時,觀眾們紛紛流下淚水,甚至有人和臺上一起吟唱。
為了照顧大陸觀眾的情緒,這部戲在登陸大陸的時候做了一些修改,比如把臺詞中的“共匪”改稱“匪諜”;有一幕戲需要升起并展開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來到大陸后也改成了只是升起一面皺巴巴的旗幟,沒有展開。然而實際的演出中,當這面被設定為一直由抗日老兵背下來的旗幟緩緩升起時,大陸觀眾在短暫的遲疑后,仍然報以熱烈的掌聲。畢竟,政治上的隔閡并不會成為情感交流上永恒的障礙。
許戈輝:但無論是歷史大背景,還是這種很難抹去的戀鄉(xiāng)情結(jié),似乎都不會讓人產(chǎn)生好笑的感覺。
賴聲川:是,所以大部分所謂表現(xiàn)眷村過去的文學或是記錄都會比較偏重苦的一面,還有感懷、傷感,地方很狹窄、人回不了家、經(jīng)濟條件很差等等。但可能是我的個性加上王偉忠本人的個性,我們就想來偏重歡樂的一面,因為既然它的基調(diào)已經(jīng)那么悲苦,那我們在這個基調(diào)上做一些有趣的事,你就真的會看到,在大的歷史背景之下的這些小人物怎樣奮斗來生存下去。我覺得這種感覺特別溫馨,也不需要帶著觀眾越來越深入到一種悲苦中,這不是我的任務。
我們來看這段50多年的歷史:1949年大陸人到了臺灣,成為外省人、眷村人,其實這里面有太多故事大陸的朋友不了解、不知道,因為大陸的朋友看到的畫面是1949年你走了,40年后,1988年你回來了?;貋淼亩际俏餮b筆挺,帶著三大件、五小件這些禮物去返鄉(xiāng),因為終于可以回家了。在這個情況下,大陸的朋友會說,臺灣真的是富裕了,多么好;可是他不知道,可能這個老軍人的西裝是借來的,或者他是借錢來買電視機送到家鄉(xiāng)的。他不知道其實不見得每個人都過得那么好,所以我覺得《寶島一村》會填滿這段在大家心目中其實是空白的歷史。
許戈輝:這些故事在王偉忠給你講之前你知道嗎?
賴聲川:我知道。其實眷村跟我很接近,雖然我不在眷村長大,但我們那個時代應該說是眷村最發(fā)達的時代,大部分眷村第二代都差不多是我跟王偉忠這個年齡的。我們非常容易溝通,我整個的對故事的處理,他也幾乎沒有任何意見。
一開始王偉忠說“很好”,賴聲川以為他只是在客氣,后來才真的明白王偉忠對他的滿意。排戲的時候王偉忠也會時常過來探看,卻很少出言指點,只偶爾在一些細節(jié)上提供一點意見,幫助演員捕捉時代的特征。
比如他會告訴“二毛”,那時候的年輕人常會有這樣的小動作:在襯衫下擺打結(jié),并不斷往上提裙子,而旁邊也勢必伴隨媽媽的喝罵。他還會學當年的小太保、太妹們講話給演員看。他對一切如數(shù)家珍,畢竟這都是他家及他周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