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遇到胡蘭成 1(2)

塵埃落滿,寂寞花開 作者:西嶺雪


羅君強與胡蘭成同為汪偽政權的人馬,后來一直干到安徽省長,也算是來頭不小的人物,他的回憶錄應當是較為真實的。從他的文字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胡蘭成投誠汪精衛(wèi)的完整過程,然而胡蘭成似乎對汪精衛(wèi)的提拔也沒有怎樣感激,仍然撰文大批汪偽政府的無能,特別攻擊林柏生的宣傳部。林柏生于是向汪精衛(wèi)哭訴,汪精衛(wèi)也很惱火,對林柏生說:“看著辦吧。”林柏生遂獨斷專行,竟將胡蘭成密押在特務組織的“政治局”,囚禁起來。后因周佛海、陳公博等人說勸干涉,遂讓胡蘭成寫了一紙悔過書了事。

汪偽政府成立于1940年3月30日,胡蘭成就任宣傳部次長當是這之后的事,然而同年夏天即辭去《中華日報》之職,不肯再作汪精衛(wèi)的代言人,并于1941年2月28日發(fā)表《國民新聞發(fā)刊辭》,完全脫離《中華日報》,轉而經營《國民新聞》,任副社長兼總主筆,隨即被免去宣傳部次長之職——連頭帶尾,胡蘭成的次長位子也坐了不足半年,然而這個頭銜卻跟了他一生。

1940年,汪精衛(wèi)派了一個龐大的代表團百余人前往東京參加“日本紀元2600年”盛典,由農礦部部長趙毓松做團長。胡蘭成亦隨行在團。在日本期間,胡蘭成除了剛到時出席了日本外相松岡洋右暨日華文化協(xié)會的宴會外,其后各省大臣甚至近衛(wèi)首相的請?zhí)家桓呕亟^。

日本人久聞他鐵劃銀鉤,寫得一筆好字,拜求不已。胡蘭成便以草書寫了首詩:

我游蓬萊山,神仙徒聞名;

惟見刑天舞,干戚敵八寅;

欲致交聘禮,無主焉有賓;

我心實慍怒,拂衣亦逕行;

所過郊與市,仍惜其民勤;

但恐再來日,鰲翻寂滄瀛;

郵亭一宿意,不覺淚已盈。

他輕視日本人不懂得書法,亦不懂中國詩詞,遂在詩里諷刺他們只知大動干戈,開疆拓土,卻不顧自己大好沃土在窮兵黷武中日漸貧瘠。預言日本侵華戰(zhàn)爭必敗,昔日蓬萊仙境,將來滿目瘡痍,到那時再悔悟,就晚了。

從這首詩看來,他倒是相當有氣節(jié)的。而且慶典之后,他便獨自離團,率先回國了。

1941年6月汪精衛(wèi)訪日,有日本人拿著這首詩向汪精衛(wèi)告密,說胡蘭成可能是抗日分子,汪精衛(wèi)雖然不信,卻從此對胡蘭成失了信任?;貒笳僖姾m成,又因胡蘭成不贊成對英美宣戰(zhàn),兩人再生罅隙,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次單獨見面。

胡蘭成所投奔的《國民新聞》后臺人是汪偽“76號”特工總部負責人李士群,然而胡蘭成的狂狷性格依然故我,對李士群也仍然并不感恩戴德。1943年春,李士群就任江蘇省省長,胡蘭成又與周佛海及其左右羅君強、熊劍東密商奪權。李士群獲悉后,很快從蘇州趕回上海,對胡蘭成說:“你如識相離開《國民新聞》,我可以發(fā)給你們一些遣散費,否則……”胡蘭成向來是信奉“三十六計走為上”的,又是生來的無所謂脾氣,自然說走便走了。而李士群卻在幾個月后被毒死。

這期間,胡蘭成的日本朋友清水董山與池田篤紀(日本駐南京大使館管理文化事務的一等書記官)正奉命舉辦“日中懇談會”,請他出席會議。他也不客氣,當著滿座日本人大膽預言:“按我的預測,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日本必敗,汪先生的政權也無法存在。如要挽救,除非日本斷然在華撤兵,實行昭和維新……”

這篇說辭后來形成文字,即是著名的《日本應實施昭和維新》一文。文中雖然預言日本侵華戰(zhàn)爭必敗,然而日本當局竟然頗為欣賞,以為見解獨到;倒是汪精衛(wèi)沒那么大度,認為胡蘭成背恩負義,詛咒他“汪政權也無法存在”,遂下令立即扣押,于1943年12月7日再次將胡蘭成關進南京政治局牢房,長達四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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