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人紅》 第三章(6)

女人紅 作者:龍云


三口岔就在老虎腦大山根兒下。

這里是三不管地界。陜北唯有的兩個地區(qū),延安認為該榆林管,榆林認為該延安管,再出西北地界就是內(nèi)蒙,稍偏東北又成了甘肅。你推我擋,這里就成了無人管的三角區(qū)。這里的人色就格外的復雜,口音也混雜難辨,有趕牲靈的山西老梆子腔,有鼻音濃重的蒙古人腔,有喉嚨口上用勁的隴東腔。

澤北把隊伍拉到了三口岔。劉澤北的真實身份已經(jīng)暴露,榆林的井岳秀都知道了蘭家峁這個村子,村里已經(jīng)待不下去了。

澤北想避開敵人的視線,想讓這支新生的隊伍暫時休整一下,這之前所有零星的“戰(zhàn)斗”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打仗,隊員們是知道了刀槍的分量了,也放開手腳削西瓜砍白菜一樣領(lǐng)略了人的腦袋在刀槍下的脆弱了,也見識了流血的滋味。可是真正的“戰(zhàn)爭”在這支隊伍里還沒有建立起一星兒概念,連同澤北自己也是霧水一頭,到底怎么樣帶領(lǐng)這支隊伍,和真正的戰(zhàn)爭擦上邊緣呢?

這一晚,月色格外明亮。澤北在住宿的油燈下啃了兩個小時《孫子兵法》,半通不通的理解使他的腦袋漲得很大。他站起身向屋外走去,沿著小路走不多遠,就到了岔口河邊。

初秋的天氣還沒有多少涼意,到了晚間,中午的暑氣退去,不涼不熱,正是陜北最美的季節(jié)。兩條小河的河水一色兒地清亮,只是一條水大了些,顏色就近黑而靛藍;一條水細了些,顏色就見淺而淡藍;兩條小河快到相匯處,都放慢了腳步,河床也就自然平坦寬敞了許多。河床下面,淤積了大大小小橫躺豎臥的鵝卵石,歷經(jīng)千年沖刷磨洗的顆顆卵石像無數(shù)小蝌蚪一樣游弋在河底;只是比小蝌蚪更顯顏色多樣,那紅的,山丹丹花一樣燦燦如血;那黃的,皇冠上的明珠一樣赫耀于眾卵石之上;那藍的,瑪瑙一樣鑲嵌在細水之間:簡直就是一個五彩的世界。周圍的人把稍粗的那條河叫男河,略細的那條河叫女河,男女二河流到三口岔悄悄地匯在一處,取名叫川口河。老鄉(xiāng)們說,每月十五夜,天上月亮最圓的時候,能聽到兩條河流歡歡的叫聲,那是相會時天上的牛郎織女的竊竊私語。再往下,床底就成了青石沙石相間的淺藍色水底,村里的男子漢每日收工回來,將肩上荷的鋤擱進水里,磨刀一樣在水里揮舞,一則可以洗凈鋤頭上的土塵,二則可以磨快鋤刃,久而久之,水底就磨出了一窩一窩的弧線狀底形。歡快的河水流過窩石時自然地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大處,會不時擊起奔騰的水花。澤北索性脫掉鞋襪將自己的一雙腳伸進水里,水花剛及腳頸,癢癢地痛快。

一段時期來繃緊的神經(jīng)立時松弛了下來,神清且氣爽。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