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卿先生不久前過去了,我失去老友很悲哀。他的身世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和我有類似的情況。我原籍浙江,老家在湖南做官,說話仍帶湖南音,他可能比我更厲害一點(diǎn)。他原籍廣東梅縣,可是,說一口的湖南話。在我們住在唐家家庭戲園后樓的時(shí)候,他到樓上來談話的時(shí)候特別多,談的常常是秦皇、漢武,特別是漢武。對秦皇,可能只是對他統(tǒng)一中國有大功,得到“車同軌、書同文”的局面。對漢武則有點(diǎn)崇拜英雄的味道。他好像曾說過漢武時(shí)中國版圖同清康熙全盛時(shí)期的同樣大。這可不是一句容易說的話,這涉及古地理學(xué)。顯然,他下了許多功夫才得出這一結(jié)論來。我好像不大容易同意這一論點(diǎn),也沒有理由反對這一論點(diǎn)。無論如何,歷史是子卿先生的嗜好,不是他的職業(yè)。
祖宗留給我們寶貴的遺產(chǎn)中有“車同軌、書同文”這樣的好事。“車同軌”可能是整個(gè)的好事;“書同文”應(yīng)該說是一半好事,另一半是字,而字不同音。從前看見藥鋪里掛著油漆得很講究的木匾,上面刻著“屈成士……”這匾我就不懂了。經(jīng)解釋后才知道這是廣東人用廣東音翻譯過來的譯音寫出來的匾。書雖同文,字音不同,仍有隔閡。有些笑話,并不是各省的人都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