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我拖到外面去看他的產(chǎn)業(yè),迫不及待地把一切指給我看。我只是點著頭,說啊哈,噢呵,嚯,是的,好先生。感覺還不賴,因為農(nóng)場位于一處美麗的地方:綿延的青山環(huán)繞四周,秋天最后一點金黃的樹葉點綴著這幅美麗的畫卷。輕薄的霧氣從他剛為冬天犁過的肥沃的黑土地上飄過。閃亮的花楸漿果,他母親過去常常用它來做美味果醬,他跟我說過……巨大的塑料袋里裝滿了某種酸模 ,整齊地排在谷倉后。最后是牛欄,里面裝滿了飽食終日,睡意朦朧的奶?!疫@輩子從未見過一頭真正的牛;它們不像是真的。
我興奮地徑直朝犢子欄走去,讓眼神迷離的小牛犢吸允我的手指,然而班尼把我拖開了,急切地向我顯擺他的新肥料處理系統(tǒng)的優(yōu)良之處。他不會覺得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吧?羊還在外面,“我們得趕緊將它們趕進去!”他說。我們?
我感覺自己身處他人的夢中。某女打算嫁給一位迷人的農(nóng)場主,他有二十頭奶牛。外加小牛犢。盡管她從來沒想要這些,卻已經(jīng)很習慣做一個老女仆了,也許她還要帶著一只貓。還得不時找情人才能讓她的荷爾蒙保持平衡。
這太像瑪爾塔的謬論。是的,至少以二十四小時來衡量是太像了。但我沒有說出口。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然后我說我想回家,當然了,他很緊張。這一天來,我受夠了十字繡和肥料處理小機械。我需要把我縱欲過度的下身浸泡到熱水澡里好好呵護一番,讀讀報紙,聽點兒波開里尼 音樂,躺在干凈的白床單上,喝點兒涼茶。
我需要好好想想。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想法組合成可以接受的詞句,班尼就直接從冰箱里拿出一公斤凍絞細牛肉扔給我,急切地說:用它給我們做晚餐肯定妙不可言——是讓我做肉丸嗎?我的視線從他身上轉移到那一大塊冷冰冰的肉上,然后又回到他身上。接著我詳細地分析說我還處于文化沖擊狀態(tài),需要先回到自己住處冷靜一陣。
他看著我,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頭上那根長天線在我臉上移動。是的,他對別人的感受很敏感。不過我想:如果你每天要和我們遲鈍的朋友——動物打交道,你就不得不如此。
他春風般的笑容蒙上了一層烏云。
“沒問題。我送你,”他只說?!斑@里周日沒有公車?!?/p>
于是他開了四十公里的車送我回城,一路上,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我毛茸茸的羊毛帽,他在大街上放下了我。因為他要急著回去擠夜間的奶。
當我打開門,在公寓里四下環(huán)顧我們昨天制造的凌亂場面,我的心情又改變了,我重回到外面的樓梯平臺上。是不是只要我接受了那塊冷凍肉的挑戰(zhàn),他的笑容就不會熄滅?
盡管這樣,我也沒法將它變成肉丸;也許這就是最令人頭疼的地方。厄爾揚和我都吃素,自從他死后,我廚房里唯一的肉丸是買來的冰凍、預包裝好的。我還在家里和媽媽同住的時候,我就沒有把自制肉丸放在眼里。而媽媽才不會讓黏糊糊的絞肉弄臟她的公主小德西雷那雙讀書人的手。
現(xiàn)在,就算我請求她,她也不能教我了。上次我去看她,她叫我卡琳妹妹,并數(shù)落我說沒有人給她端咖啡。
我又轉身走回到公寓里,開始放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