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燾一生著述頗豐,代表作有《禮記質疑》四十九卷,《訂正家禮》六卷,《周易釋例》四卷,《毛詩約義》二卷,《綏邊征實》二十四卷,《詩文集》若干卷,尚有《郭嵩燾日記》、《養(yǎng)知書屋文集》、《養(yǎng)知書屋遺集》、《郭侍郎奏疏》、《大學質疑》、《中庸質疑》、《使西紀程》等。作為學者型官員,其探索意識和進取精神,以及著述水準和寫作習慣,當于其翰林出身頗有關聯。
綜觀郭嵩燾著述,比同時代人高明之處,首先在于脫離時代窠臼,超越“華夷界線”,鼓吹開放,熱衷學習西方。千百年來,在傳統(tǒng)社會封閉狀態(tài)下生長起來的士大夫階層,思想上一直自認為中國乃世界文明中心,沉湎于天朝大國的黃粱美夢之中。而境外一切民族皆被稱作“夷狄”,并予以輕視與排斥。“華夷之別”、“夷夏之辨”成為中國傳統(tǒng)的對外觀念第一理念。至清代嘉慶時,作為總共最高統(tǒng)治者的仁宗皇帝仍標榜“天朝臣服中外,蕞爾夷邦,何得與中國并論”,從而嚴重制約甚至阻遏著中國的發(fā)展。在不久爆發(fā)的鴉片戰(zhàn)爭中,西方列強用大炮轟開了古老中國的大門,強行將中國歷史納入到世界歷史的行程之中。“夷夏之大防”被打破,“用夏變夷”已成過去,而“用夷變夏”卻勢不可擋。郭嵩燾以其翰林官的素質與眼界,對外來的一切充滿興趣。他不僅熱衷于自然科學、哲學、社會科學,還廣泛涉獵西方的政治制度、經濟制度、人心風俗等方面的知識,對西方文化有全方位深層次的認識。郭嵩燾當時就已經認識到:洋患生于中國,乃近代中國一大變局,是勢之使然。因此,他反對“嚴夷夏之大防”,主張對外開放。他在《郭嵩燾日記》卷三中談道:“茫茫四海含識之人民,此心此理所以上契于天者,豈有異哉?而猥曰‘東方一隅為中國,余皆夷狄也’,吾所弗敢知矣!”
另一方面,作為外交官員,他強調必須發(fā)自內心地將列強看作獨立的文明國家。他以切身感受親見親聞而寫成《倫敦與巴黎日記》,談道西人“以信義相先,尤重邦交之誼。致情盡禮,質有其文……其構兵中國,猶展轉據理爭辯,持重而后發(fā)。……處今日之勢,惟有傾誠以與各國相接,舍是無能自立者。”嵩燾不僅認識到西洋諸國是獨立于中國“天子”權威之外的獨立國家,擁有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的歷史文明的主權,而且領悟到加強國際之間交往的重要,認為與之交往必須講求應付之方,否則將無以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