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聽見背后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卻并沒有回頭。
鄭明站在她的身后,又一次深深被她震撼到。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為何還是這般的淡定沉寂,難道她拜的那尊神佛真的可以救苦救難嗎?如果可以我們漢人的九州大地為何要落入滿清韃子之手飽受蹂躪,揚(yáng)州十日,江陰三日,嘉定三屠,多少同胞慘死在屠刀之下,要神佛何用!
他忍不住出言譏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寧德聽到他的話,轉(zhuǎn)過頭來,眼如浮云,聲如流水,“天生天殺,道之理也?!?/p>
鄭明按捺住心中升起的煩躁,連連冷笑,“你拜的是佛,怎么又扯上道教了,真是可笑可嘆。”
寧德對他的譏諷充耳不聞,淡淡地道:“殊途同歸,公子何必把一切都看得那么執(zhí)著呢?”
寧德站起來,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雙眼直視著他,無畏道:“公子請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談經(jīng)嗎?”
對著寧德恬靜的神情,他雖遭她反駁卻生不起一絲怒火,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是云淡風(fēng)輕的女子,他隨手揮開扇子。一張狂狷中帶著些不羈的臉,修眉斜飛入鬢,眼波光流轉(zhuǎn),妖魅帶笑,在晨曦薄霧中看來恍如仙人?!半y道不可嗎?此處山峰聳峭,煙光凝翠,千巒彌布,人煙縹緲,不是正好適合你我清談嗎?”他明白眼前的女子竟是聰明人,他可不能太心急,那樣反而會落了下方,于是索性裝得大方些,諒她也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寧德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卻無心和他開玩笑,只是問道:“這是哪里?”
鄭明笑了笑,“你何不自己出去看看?”
寧德第一次露出驚詫的神色,她看著鄭明的眼睛閃閃發(fā)光,“你肯放我出去?”
鄭明微微一側(cè)身,做出一個請便的姿勢,甚有風(fēng)度。
寧德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饒過他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推開木門。
五臺山,北臺,葉斗峰。絕頂!
腳下白云飄飄,山巒翠峰隱約可見。只有一條幾不可辨的山間小路如陡崖峭壁一般,直通山下。
寧德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意,此處除了這一條路再也沒有通道可以下山了,而且更與外界隔絕,即便自己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能聽得見。
他們生處五臺山北臺之上,正所謂“燈下黑”玄燁必定立即廣派官兵在附近圍捕他們,可是怎么也不可能料到這一伙人就是在皇上御駕的頭頂上,悠然自得,真是最危險(xiǎn)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鄭明立在寧德背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看到寧德無動于衷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問道:“怎么你不害怕嗎?莫說尋常女子,就是一般的朝廷大員被我們抓來也是求爺爺告奶奶的。”他頓了頓,由衷地贊道,“你,是第一個?!?/p>
寧德回過頭,輕蔑地一笑,“公子,把我關(guān)在這里不只是為了嚇我吧?”
鄭明并不回答她的話,倒也不惱,盯著寧德看了一會兒,搖頭嘆道:“可惜了,你是個滿人?!?/p>
寧德笑了笑,道:“怎么,若我是個漢人你便會放了我嗎?”
鄭明斬釘截鐵道:“不會,你若是個漢人我就該殺了你,賣祖求榮,服侍滿清韃子的皇帝,毫無氣節(jié)可言,該殺!”
他說到一半,冷不防地提起,“你既然有資格和那個狗皇帝平起平坐,神態(tài)親密看來你也不是一個普通的滿人吧!”
鄭明雙目如電,直視烏雅氏寧德,眼神炯炯,如刀鋒般寒冷,若是寧德回答稍有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