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和惡作劇者

這篇《格林童話》中的小農(nóng)夫又撒謊，又造謠，又偷竊，甚至害死了所有的鄰居，然后幸?？鞓返囟冗^了一生。這同童話故事中耳熟能詳?shù)哪贻p英雄形成了鮮明對比，因為后者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誠實、勇敢和守德。我們該如何理解小農(nóng)夫令人震驚的行為以及他因此得到獎勵的事實呢？前幾章中出現(xiàn)的一個主題或許有助于我們理解：小農(nóng)夫類似于陰影意象，具有多種令人不快的犯罪傾向。他展示了男人的陰暗面是如何像女性特質一樣在中年時浮出水面的。此外，小農(nóng)夫還違背了文明生活的一切規(guī)則，顯出幾分野蠻的色彩。他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和不幸，同《北風的禮物》中的暴徒如出一轍。

青年男子通常會用各種英雄理想和父權規(guī)則對犯罪的誘惑和行蠻的沖動加以克制。隨著成熟男人走出英雄和家長的范式，陰影往往一躍而出。榮格曾經(jīng)描述過一個令人扼腕的案例。他認識一位虔誠的教堂執(zhí)事，此人在40多歲時變得越來越死板，越來越守德，對他人也越來越刻薄。后來，55歲那年，有一天他醒來后對自己說：“現(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了。我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棍！”之后，他將余生全部用在各種為人不齒的追求當中，年輕時壓抑的所有欲望和沖動破籠而出，驕奢淫逸代替了循規(guī)蹈矩。同小農(nóng)夫一樣，榮格的中年友人開始變成陰影活生生的化身。

其他男人的童話也表達了同樣的主題，如中國的《收買人心》（Buying Loyalty）、威爾士的《達維·達爾》（Davi Dal）、印度的《哈里薩曼》（Harisarman）、意大利的《農(nóng)民占星家》（The Peasant Astrologer）和南斯拉夫的《老公往我肩上潑粥》（Husband Pour Porridge on My Shoulder）等。這些故事都對成熟男人開始撒謊、偷竊，乃至濫殺無辜做了描寫。它們令我十分沮喪。我本以為，隨著年齡漸長，男人會從英雄壯舉過渡到人生智慧，同女性和陰影達成和解。然而，中年故事卻告訴我，男人們變成了混混、暴徒、精神病人和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