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時間充裕,用過午飯,四個大人過去打麻將,留下兩個小的在客廳玩耍,賀家珍讓人開了電視給他們看。顧夜永惦記著葉南姝,也沒心思看電視,她都好幾天沒來燈塔補習(xí)了,說是家里忙,也不知忙些什么。他現(xiàn)在養(yǎng)成習(xí)慣,每天不跟她獨處一會總覺得少些什么,距離拉遠(yuǎn)了似的,好容易到了周末,他本來打算抽空去找一趟南姝的,現(xiàn)在又被困在家里出不去。顧夜永心神不寧,拿了本書隨意翻著,倒是寶珠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顧夜永更覺聒噪無比,嫌惡地嘖了一聲,馮寶珠反應(yīng)過來,收斂了笑聲說:“不好意思,吵著你了?!鳖櫼褂罌]理她,繼續(xù)低頭看書。馮寶珠沒話找話地說:“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要回城里吧?”“嗯?!薄皫讜r走?”“放假?!瘪T寶珠有幾分失落,“那……幾時回來呢?”顧夜永說了聲不知道,便不再接話。寶珠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一時沉默下來,誰知顧夜永幾下翻完書,突然一把合上道:“我們出去吧。”寶珠立刻欣喜地說:“好啊。”顧夜永便上樓拿了外套帶著寶珠走到麻將桌前,“爸媽,馮叔叔馮阿姨,我跟寶珠出去一下?!辟R家珍難得見他這么善待寶珠,忙不迭道:“好,你們?nèi)グ?,晚上記得回來吃飯?!庇侄趯氈?,“外面冷,把衣服穿好?!薄爸懒税⒁獭!眱扇舜┐骱门艹鋈?,顧夜永走得很快,馮寶珠小跑著跟在他身后,“喂,你等等我?!薄澳憧禳c?!薄澳氵@么著急干什么?”她追上他,喜滋滋問,“我們?nèi)ツ??”“不去哪,你自己玩去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瘪T寶珠一下子停了下來,站在那里看著他,“那你什么意思?”顧夜永也停了下來,如實地道:“不帶著你,我怎么出得來?”
馮寶珠突然有種被利用的感覺,凝視著他道:“你又要去找葉南姝對不對?”顧夜永說:“你別管?!北泔w快地跑走了。氣得寶珠大叫:“顧夜永,你渾蛋?!鳖櫼褂纴淼綗羲匆婇T鎖著,知道南姝沒來,心里有些失落,他掏出鑰匙開門進去,爐子里還有熱氣,他換了兩個煤球,把火生著了,屋子里桌椅床鋪都還干凈,想著她可能一會就要來,于是就先躺到床上等她。冬天里海風(fēng)沁涼,窗子老舊,關(guān)得不嚴(yán),有風(fēng)聲絲絲抽著,像拉二胡,一調(diào)調(diào)地提上去,又落下來,漫長的等待叫人徒然心涼。顧夜永曾經(jīng)看過一本小說,里面說,如果你牽掛一個人,那或許就是愛??伤桓铱隙ㄗ约簩δ湘倪@份牽掛是不是因為愛,或許也有同情的成分在。畢竟說愛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還太早了。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天快要擦黑時,顧夜永決定回去了。他鎖上門,朝著昏暗的來路走去。走了一半,到底不甘心,身子一扭朝另一條小路走去。顧夜永依稀記得芬芳酒館的路,上次有寶珠帶著,這次他一個人,又懷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心里不由得忐忑起來。
此時客人還沒上來,店里沒客人,不大的房子里擺了幾張桌椅,木質(zhì)渾黑,也不知是什么木頭,看得出用得久遠(yuǎn),桌椅被收拾得干干凈凈,靠最里邊是柜臺,后面貨柜上陳列各種酒品飲料,矮柜里放著煙,旁邊擺些小食品,大體無差,跟一般的飯店一樣。
原來沒人的時候,這里是這個樣子的。仿佛妖怪散盡的盤絲洞,露出里面清晰的光景,光怪陸離散去后只余一片清輝。
一個女人從后頭進來,衣服外頭罩了一件水紅色夾棉睡袍,燙過的頭發(fā)隨意扎在腦后,她指上夾著煙,踢踢踏踏走著,仰頭看見他略微一怔,說:“還沒到營業(yè)時間?!?/p>
顧夜永知道這是葉南姝的母親,因此格外禮貌,“阿姨,我不是來吃飯,我找南姝同學(xué)。”葉芬聞言又將他仔細(xì)打量了一遍,她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你是南姝的同學(xué)?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