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會交往的談話中,在所有提出的問題和所有作出的回答中,有3/4是為了給交談者一點點小小的傷害;因此許多人才如此渴望社會交往:它使他們感覺到他們的力量。它以惡意在其中顯示其威力的無數(shù)點點滴滴的小小劑量,強有力地促進了生命:就像以同樣的形式通過人類世界傳播的好意一樣,是任何時候都有備無患的良藥。——但是,會有許多老實人承認傷害也能給人愉快嗎?會有許多老實人承認不少人沾沾自喜于——而且十分沾沾自喜于——至少在思想中傷害他人,并且將霰彈一般的小小惡意射向他人嗎?大多數(shù)人都太不老實,而有一些人又太好,因而對這種羞于啟齒的東西一無所知;于是他們就要否認普羅斯佩·梅里美所說的話有道理:“還要記住,沒有什么比為了做壞事取樂而做壞事更常見的事情了。”(Sachez aussi quil ny a rien de plus commun que de faire le mal pour le plaisir de le f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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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象如何變成真實。——演員即使在最深的痛苦中,也不會最終停止考慮他的角色給人的印象和總體戲劇效果,例如甚至在他孩子的葬禮上,他將作為他自己的觀眾,為他自己的痛苦及其表達而哭泣。總是扮演同一角色的偽君子,最終不再是偽君子;例如神甫,他們年輕時通常有意無意地是偽君子,但是他們最終變得很自然,那時候便真正是神甫了,沒有任何矯揉造作;或者如果父輩沒有走得那么遠,那么利用了父輩優(yōu)勢的子輩也許就繼承了父輩的習慣。如果一個人長期地、頑固地想要顯得是某種人,那他就很難是另一種人。幾乎每一個人的職業(yè),甚至藝術家的職業(yè),都是以偽善、以一種外部的模仿、以對有效之物的復制開始的。總是戴著一副友好表情面具的人,最終會獲得一種支配權來支配友好情緒,沒有這種情緒,友誼的表達就不能實現(xiàn)——而最終這種情緒又支配了他,他就是友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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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騙時的誠實瞬間。——在所有的大騙子那里都會有一件事值得注意,他們的力量都要歸功于這件事。在真正的欺騙行為中,他們做了各種準備,用了所有各種令人非常難受的聲音、表情、姿態(tài),但是在令人印象深刻的場面中,是自我信仰在他們身上占了上風:正是這種信仰如此神奇、如此有征服力地對周圍的人說話。宗教的創(chuàng)建者們同那些大騙子的區(qū)別在于,他們從來不從這種自我欺騙的狀態(tài)中走出來,或者他們甚至極少有那種讓懷疑在自己身上占了上風的較為明白的時刻;但是他們往往將這種較為明白的時刻推到邪惡的對手那里,借此自我安慰。自我欺騙必須存在,以便某些人能產生偉大影響。因為人們信奉的真理是關于人們明顯地十分相信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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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真理的幾個階段。——通常的錯誤結論之一是:因為某人對我們真誠坦率,因此他說的就是真理。于是孩子就相信父母的判斷,基督徒就相信教會創(chuàng)建者的斷言。同樣,人們也不愿意承認,人們在前幾個世紀里犧牲幸福和生命所捍衛(wèi)的所有那些東西竟不過是些謬誤;也許人們會說,這是真理的幾個階段。從根本上講,人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誠心誠意地信奉某事,并且愿為他的信仰而斗爭、而死,可人們卻說實際上鼓舞他的只是一個謬誤,那就太不公平了。這樣的事情似乎是違背永恒的正義的,因此敏感者的內心總是違背他們的頭腦來確定原則:在道德行為和理智的洞察力之間絕對有而且必須有一種必要的聯(lián)系。可惜情況不是這樣,因為根本不存在永恒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