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收到信后，“慚悚得很”。他經(jīng)過三個月時間熟慮，終于接受了弟子們對于他獎勵的美意。他用毛穎書了八頁長函以表謝忱。全文如下：

適之、撫五、巽甫……諸先生暨夢麟、太侔、志?！T同學(xué)公鑒：

接二十四年九月七日惠函，拜讀以后，慚悚得很！

諸君子以元培年近七十，還沒有一所可以住家藏書的房屋，特以合力新建的房屋相贈；元培固沒有送窮的能力，但 諸君子也不是席豐履厚的一流；伯夷筑室，供陳仲子居住，仲子怎么敢當(dāng)呢？

諸君子的用意，在對于一個終身盡忠于國家和文化而不及其私的公民，作一種紀(jì)念。抽象的講起來，這種對于公而忘私的獎勵，在元培也是極端贊成的。但現(xiàn)在竟以這種獎勵加諸元培，在元培能居之不疑么？

但使元培以未能自信的緣故，而決然謝絕，使 諸君子善善從長的美意，無所藉以表見；不但難逃矯情的責(zé)備，而且于贊成獎勵之本意，也不免有點沖突。元培現(xiàn)愿為商君時代的徙木者，為燕昭王時代的駿骨，謹(jǐn)拜領(lǐng) 諸君子的厚賜；誓以余年，益盡力于對國家對文化的義務(wù)；并勉勵子孫，永永銘感，且勉為公而忘私的人物，以報答 諸君子的厚誼。

謹(jǐn)此申謝。敬祝

諸君子健康！

二十五年一月一日蔡元培敬復(fù)

天有不測風(fēng)云。據(jù)《蔡元培年譜》述：“嗣因全國對日抗戰(zhàn)，淞滬淪陷，建屋之舉未能實現(xiàn)?！比湛艿恼◤棿輾Я撕m等“獻屋祝壽”之夢，蔡元培直至終老，仍是一只“無殼蝸?！?。

蔡元培晚年流寓香港，目疾已重，不能閱小字，常向商務(wù)印書館王云五借大字本書讀。其時生活費用常感不敷，因中研院月薪支付少數(shù)法幣，換成港幣所得無幾。房租既昂，又米珠薪桂，加以子女教育醫(yī)藥等費，難以維持。另有原在滬之蒼頭老嫗隨同來港，在難中蔡元培又不忍拋棄，食指益繁，還要款接親朋、周濟寒士。親睹其艱的余天民說，真所謂“三晉之大夫，不若鄒魯之仆妾也”。

精神的重壓，物資的匱乏，致使蔡元培身體每況愈下，于1940年3月5日溘然長逝。王世杰悼文稱：“蔡先生為公眾服務(wù)數(shù)十年，死后無一間屋，無一寸土，醫(yī)院藥費一千余元，蔡夫人至今尚無法給付，只在那里打算典衣質(zhì)物以處喪事，衣衾棺木的費用，還是王云五先生代籌的……”

蔡元培病逝后，社會各界舉行悼念活動。國共雙方首腦蔣介石、毛澤東等都致挽聯(lián)。港紳羅旭蘇爵士代表港督及香港各界祭文曰：“惟公之來，斯土之光！”從中國古訓(xùn)，君子“立德、立功、立言”一端看，蔣夢麟寫得最貼切：

大德垂后世

中國一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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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引及參考文獻

崔志海：《蔡元培傳》，紅旗出版社，2009年版。

陶英惠：《雪泥鴻爪》，臺灣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6年版。

陶英惠：《中研院六院長》，文匯出版社，2009年版。

王大鵬選編：《百年國士》，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9年版。

袁進編：《學(xué)界泰斗》，東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

方寧編：《風(fēng)雅頌》，新世界出版社，2007年版。

《傳記文學(xué)》（臺灣），第三十一卷二期（1977）“紀(jì)念蔡元培”專輯相關(guān)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