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掌

阿蘭兩只手掌生毒瘡，久治不好，最后一齊切掉了。阿蘭幾乎成了廢人，吃喝拉撒都要丈夫大軍侍候。她的心情壞透了，看見人就罵，看見東西就摔。

大軍說：“你不要罵別人，想罵就罵我吧，摔幾件不太值錢的東西也可以。”

阿蘭真的用沒有手掌的手臂，使勁將一只鍋蓋撥到地上，咣當一聲響。大軍彎腰把鍋蓋撿起來，阿蘭再撥，他再撿。

可是，阿蘭罵多摔多后，大軍就不耐煩了，忍不住說：“你總不能靠罵人摔東西過日子吧？”

阿蘭傷心地說：“我知道你嫌棄我，你干脆跟我離婚算了?！?/p>

妻子已經(jīng)失去雙手，大軍不能跟她吵架，只好讓她罵，讓她摔。為了避免和妻子沖突，大軍心煩時，就一個人出門走走。

有一次，大軍走了一圈回來后，阿蘭問他去了哪里。大軍說：“出去走走?！?/p>

阿蘭撇撇嘴：“天這么黑，出去走走，誰信？”

大軍問：“那你說我出去干什么？”

阿蘭用嘴咬起一只茶杯，砸在地上：“干什么你自己知道！老實告訴你，我剛才跟在你后面，看見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大軍說：“那是我剛才在路上碰見的一個同事。”

阿蘭又摔碎一個杯子說：“你去和同事過好了，永遠不要回來！”

此后，大軍心里再煩也不出門散步了。阿蘭覺得奇怪，問他晚上怎么不出去了。大軍說：“不想出去?！?/p>

阿蘭冷笑說：“你們換在白天見面了吧？”

大軍真想給妻子一巴掌，但想到她是個殘疾人，還是忍著一口氣，扶她去廁所，幫她解褲帶，讓她大便。等妻子大便完，又幫她擦屁股。

阿蘭卻說：“你肯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做賊心虛了，否則不可能對我這么好。”

大軍氣得七竅生煙，把阿蘭推倒在便盆上說：“對，我在外面有女人，我現(xiàn)在就去跟她幽會，你快跟來把我殺了吧！”

阿蘭坐在便盆上嗚嗚地哭著說：“你終于承認了。”

阿蘭的心情更壞了，她動不動就鬧自殺，跳樓、跳水、觸電、吃安眠藥。大軍一次又一次把阿蘭從死亡線上救回來，他討厭極了，卻不敢流露，生怕刺激妻子做出更糟糕的事來。只有等到半夜阿蘭睡熟后，大軍才能看著這個斷手的女人長長地嘆息。

有一天，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阿蘭又要吃安眠藥，用手臂夾著一只瓶子鼓搗。大軍奪過藥瓶，扔到窗外，揮手給了妻子一巴掌，罵道：“你有完沒完??？一次又一次尋死覓活！斷兩只手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蘭哭叫說：“張大軍，你這個沒良心的，老天怎么不讓你斷手?。　?/p>

大軍冷冷地說：“看來也只有斷手這個辦法了，否則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安寧?！?/p>

房間里有一個鍘刀，是大軍的爺爺鍘草藥用的，非常鋒利。大軍毅然把左手放到鍘刀下，“咔嚓”一聲鍘斷，再把右手放鍘刀下，大腳在刀柄上一踩，也“咔嚓”一聲鍘斷。鮮血從兩個斷口噴涌而出，阿蘭嚇得呆若木雞。大軍忍著劇痛，用嘴叼來兩根繩子，以牙代手，把兩個手腕緊緊扎住，然后用腳趾撥打電話叫救護車。

一會兒，救護車來了，車門一開，大軍就自己跳上車去。阿蘭這才醒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喊：“大軍，你這是干什么?。俊?/p>

大軍回頭望著妻子，鄭重地說：“我以后一定能夠用嘴和雙腳掙錢養(yǎng)家，我要讓你明白，失去雙手的人應該怎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