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實傅憶嬌早就發(fā)覺袁金林外邊有野女人了，做飯時她接的那個電話，證明她的猜想是對的，從那個女人的口音判斷應(yīng)該是青屏本地人，可她并不知道那個野女人是白美妙。

此時的白美妙正在“芳菲化妝品大世界”里轉(zhuǎn)悠?？赡苁怯行├哿?，她滿臉不悅地又給袁金林打去了電話，“你這個臭東西到哪了？不會被你老婆當(dāng)狗栓住了吧？知不知道，人家的腿都要走斷啦！”

袁金林賠笑不止，“見到一位老熟人，被纏住了，現(xiàn)在剛脫開身。五分鐘以后我準(zhǔn)時到，你先進(jìn)去要個包間，還是上次那個叫什么廳來著？”

“是被狗鏈子拴住了吧？怎么，你把狗鏈子掙斷了，還是把你老婆咬了？”

白美妙冷冷地說道，心里嘀咕：我會為一頓飯站一個多小時嗎？沒人施舍啦，還是真當(dāng)情人約會？告訴你，真要想讓人請吃飯，隨便招呼一聲，我身后不排一個連的男人才怪，想約會，哼，你晚上還是摟你老婆睡吧。

想著，想著，她暗自冷笑幾聲，又說道：“我現(xiàn)在在‘芳菲化妝品大世界’！你來這里接我。”

袁金林這才知道白美妙說的賠償條款指的是什么，原來是人家相中了高級化妝品，要他買單來著。

袁金林明知出來就是當(dāng)自動提款機的，反正想躲躲不掉，因而爽當(dāng)裝起了大款，說道：“哦，看中哪個牌子你隨便拿，美妙你先選好，別著急付錢，我現(xiàn)在在出租車上，等會我過去結(jié)賬。師傅，往青衣路走?！痹鹆洲D(zhuǎn)而對出租車司機說，一邊暗自思忖，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嘴又要張多大？

白美妙每換一種打扮都別有韻致，今晚這番打扮看上去更是有滋有味：

一身淡紫色的休閑牛仔服穿在她高挑勻稱的身上異常山明水秀，腰際，點綴著一條寬寬的淺黃色的壓石頭紋皮帶。她的焗成金黃色的大卷發(fā)通常波濤洶涌，今天卻變換造型，編成一個疏松的辮子斜甩在后頸，隨著腰肢的扭動，于風(fēng)韻中俏皮地?fù)軘[，一洋一土，一騷一純，在她身上經(jīng)緯交織，不甚扎眼，甚是走心。

在城市與鄉(xiāng)村的結(jié)合部，青屏這樣的小縣城，沒有幾個比她打扮得如此野味十足。

等到袁金林下車以后，白美妙從“芳菲化妝品大世界”走了出來。就見她扭捏著腰肢迎上前來，靠近以后，展開胳臂在袁金林身旁漫舞似地旋轉(zhuǎn)了一周。

“好看嗎？”她問。

袁金林心花怒放，連說：“好看，好看，美到極致，比瑪麗蓮·夢露還要性感！”說話間他恨不得從眼里伸出三只手，逮住這個美人揉捏幾回，又道：“性感中不失可愛，純真，小家碧玉。不認(rèn)識你的話，準(zhǔn)會以為你是哪所院校的大學(xué)生呢?！?/p>

袁金林色心不死，由衷地贊嘆。白美妙的臉上流溢著千般驕傲，掐了掐腰，又故意提了提褲腰，翹了翹臀，說道：“大學(xué)生能有我這條子呀？”

“確實沒你這身材。你那大饅頭一看就十成熟，誰看了誰都餓得慌?！痹鹆中皭旱匦Φ?。

白美妙嬌嗔不定，揚起巴掌，趕狗似地，喝道：“滾！”

其實見袁金林對她這么感興趣，她的心里是蠻開心的。對于拿得出手?jǐn)[得上臺面的男人，花心也好，癡情也罷，那都是次要的，只要肯朝她身上砸錢，她就有一種成就感，至于討厭之說，在豐滿的物質(zhì)利益面前，與豐腴的體態(tài)等價交換算是非常合理的。

由此，她似乎缺乏了一種抵制的力量，當(dāng)袁金林熱望她的魔鬼身材，喉結(jié)翻動直咽唾沫的時候，她不失時機地說道：“要是換件皮草就更好看了。我聽說俄羅斯出產(chǎn)的皮草特別優(yōu)質(zhì)，你不是經(jīng)常去東北嘛，有機會幫我?guī)б患?。挑最便宜的，放心，我不嫌孬?！?/p>

業(yè)務(wù)員出身的袁金林腦筋何其聰明，一聽到白美妙說這些，就知她最后一句說的是反話，可他又急于討好這個女人，因而忙說道：“可別說，你這體形穿皮草絕對迷倒一大片。不過，我要送就送上品，管它多貴呢，只要美妙您喜歡，就是要星星，我也得想辦法扛一架天梯給你摘去?！?/p>

說著，他的目光又熱辣辣地落在白美妙身上。

白美妙隱約嗅出袁金林話里的餿味，她心想這家伙慳吝小氣不愿意出錢，還故意說風(fēng)涼話刺激她，就有些不樂意了，又是牽唇，又是噘嘴的，說道：“不就一件皮草嗎，我只是隨便說說，你至于費那么大的力氣呀？又扛天梯又上天的，我有那么貪心嗎？再說，本來今晚有人請客的，要不是因為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美妙，你理解錯了?！?/p>

顯然，白美妙曲解了袁金林的語意。袁金林本想申辯下去的，一聽白美妙說今晚還有人請她，不禁哼了一聲，問道：“是不是那個姓韓的？”

近來，韓功課頻頻電話邀約白美妙，為此，白美妙故意在袁金林面前曬過他們的通話記錄，因此，白美妙一提有人請客，袁金林很容易往韓功課身上去想。

白美妙就喜歡欣賞男人們?yōu)樗隣庯L(fēng)吃醋的熊樣，這種斗爭，就好比拍賣行里為了一件曠世寶貝競抬高價，一個比一個樂意出錢，一個比一個表達(dá)艷羨，那場景非常壯觀，也很有意思。

白美妙一直將自己當(dāng)成一塊價值連城的稀世美玉。一見袁金林嘴含酸梅，她這時笑了起來，說道：“你聽誰瞎說的呀，怎么會是他呢？人家來頭比他可要大得多?！?/p>

袁金林依舊醋意滿滿，“你承認(rèn)也無大礙，他不就有幾個臭錢嗎？有命賺，不一定有命花！別看他現(xiàn)在風(fēng)光招搖像個太保。”

說著，他朝地上吐口唾沫，然后狠狠地往上跺了一腳。

白美妙饒有興趣地欣賞，又覺得袁金林有幾分可愛，見他一臉惱怒的專情，此時，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于是，她笑目盈盈地沖袁金林拋了幾下媚眼作為寬慰。

“別生氣了，那人沒有你長得帥，你可別喪失信心呀。還是說咱自個的事吧，噯，我為你佳人苦等，你打算怎么補償呀，今天我光打車就花了好幾十塊，我的袁大經(jīng)理，我一個月就那么點可憐的死工資，你是有錢人，不知道小錢也扎得窮人心疼?！卑酌烂钫f著引入了正題。

袁金林甕聲甕氣地說道：“去你的吧，住著大別墅，你哭什么窮，我又不向你借錢。”

“再有錢，跟你這個官二代比起來，還不是比你矮半截？就憑你這肥嘟嘟的腮幫，說差錢，有人信嗎？”

盡管袁金林的父親當(dāng)過芝麻粒大的局長，白美妙還是將他想象得貪污不少。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白美妙平素交往的青屏小吏，包括她所在的車管所領(lǐng)導(dǎo)俱都肥得流油，吃喝從來不用自己掏腰包，這讓白美妙聞不到腐爛的氣息，所以才有對面前這個芝麻官二代的艷羨與由衷贊美。

說著，她伸手就去捏這個官二代的生鼓的腮部?！敖o不給報銷？說呀，給不給？”這會兒她半開玩笑，夾帶威逼，變成擰了。

袁金林被白美妙戴了一頂高帽，心緒漸漸平息下來，拿開她的手，說道：“那點小錢還值當(dāng)你這個大美人張口嘛，拿過來我給報銷。錢是什么？錢不就是紙嘛。酒是什么？酒不就是水嘛。青春獻(xiàn)給小酒桌，一天到晚全是喝。女人不喝醉，男人沒機會；男人不喝醉，女人沒小費。這年月，凡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錢在男人手心，女人跳進(jìn)酒杯，不管真醉假醉，反正都想找睡?！?/p>

就聽他打起官腔，段子一套一套的，越說越下流。

白美妙沒等他說完，就嬌嗔地插上話：“別再打酒關(guān)了，提酒我就生氣。餓了這么長時間，現(xiàn)在我反而不想吃飯了，可能是餓塌腸子了吧。都是因為你！”然后她故意往“大世界”里望，“瞧人家，出來進(jìn)去的都是有身份的人?！?/p>

袁金林最怕別人小瞧他沒有身份，剛才還給他一頂高帽子戴，說他是官二代，現(xiàn)在又給摘下了，充軍發(fā)配呢，還是被比下去了？

袁金林心有不服，又想起白美妙想買化妝品的事，接過了她的話茬，說道：“你要買的東西選好了嗎？進(jìn)去吧，女為悅己者容，為了我，你白美妙就應(yīng)該更加美麗，不過，這是額外獎勵，不為別的，只為美人一笑?！?/p>

顯然，袁金林上套了，白美妙的激將法起了作用。

白美妙臉上揚起微笑，“早選好了，你不發(fā)話，我不敢去拿呀?！闭f著，她拉住了袁金林的手，“其實，我也不是訛人的人。我這個人吧，觀望情緒一貫挺濃的，可是，購買力總是缺乏支持?！?/p>

這話說得要多藝術(shù)就有多藝術(shù)，聽起來像是脈沖按摩似的，讓人十分舒服。說完，她挽起袁金林的胳膊，將頭往他肩膀上靠了靠，熱戀的情人一般，也不怕遇到熟人。等走進(jìn)“大世界”，她毫不客氣地取走那四盒早已看好的“美麗因子”護(hù)膚液。一結(jié)賬，兩千多塊。

原以為這女人小打小鬧，真要喜歡他，花個三百五百的，意思一下也就拉倒，不料她卻大放血，竟挑最貴的買，這不分明宰他嗎？

袁金林站在收銀臺前暗暗叫苦，一面，害怕白美妙看出破綻，他又得竭力掩飾破落的心靈世界。

但這到底沒能逃過白美妙的眼睛。

白美妙是什么人呢？這女人喜歡花男人的錢不假，花錢的時候，她更喜歡察言觀色，看男人掏腰包的動作瀟不瀟灑，瀟灑，就證明喜歡她，她的存在感就更強，價值就更高，因而也就加倍開心，反之，她就像一個出賣色相又搶人錢包的女流氓似的，有一種巧取豪奪的不光彩。

等到走出“芳菲化妝品大世界”，于橘黃色的路燈光里，忽聽白美妙冷冷地說道：“袁大經(jīng)理，我瞅你氣色不對勁呀，你該不會心疼錢了吧？要是心疼錢，現(xiàn)在說后悔還來及，咱們把它退回去好啦。別以為我真是靠工資吃飯的，就憑我這身打扮，少說也算城市上升階層。再說，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多人錢包塞到我手里，跪下求我?guī)退麄兓?，我連眼皮抬都不抬。”

看來，她已經(jīng)摸透袁金林的心思了。

袁金林一怔，慌忙挑白美妙后半段里的一句問話打起掩護(hù)，反問道：“能是什么好日子？不是太陽就是太監(jiān)節(jié)。不是自己的女人，想太陽的，昨天都提前太陽了；是自己的女人，今晚都窩在家里當(dāng)太監(jiān)陪著呢?！?/p>

說到太監(jiān)，袁金林心里好像有只螞蟻爬來爬去，沒有大的瘙癢，卻也渾不自在。

他忽又想到抽屜里放的那兩盒藥。也不知道傅憶嬌看到以后會受怎樣的刺激，反正，他不希望她心里好受。說白了，他還是不相信傅憶嬌安守婦道。別看那女人現(xiàn)在老老實實待在家里，誰又知道她白天干了些什么呢？比如說她今天下班回來晚了就有些不正常。

妻子紅杏出墻的種種懷疑，時常刺激著袁金林，只是，他不愿強迫自己在馬路邊撿拾綠帽子戴罷了，他選擇的是刺激反制。

白美妙是個風(fēng)月場上的老手，袁金林話帶庸俗，她自然一點就透，不過，她并沒有將窗戶紙捅破，而是繞了個彎子，故意說道：“太監(jiān)什么意思我是知道的，太陽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什么你太陽我太陽的，繞得人暈頭轉(zhuǎn)向。到底是什么意思，說來聽聽？說呀，我想聽。”

這女人說著說著就風(fēng)擺楊柳扭動起腰肢。

袁金林“哦”了一聲，“我隨便造的情景劇，你不懂就算了?！?/p>

“你那話什么意思，不說我也知道，可我就想讓你親口說出來，你不好意思說，對吧？嘻嘻，瞧你這個熊樣，還是不是一個男人？說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白美妙越說越起勁，兩只小拳頭縮在袖子里，繼而抱在胸前，花枝亂顫地裝起了清純，又自粉拳各伸一根指頭，指向袁金林，笑道：“再不說，我斃了你。你害臊啦？瞧你的臉紅了！嘿嘿，我的神，你這臭貨真的挺好玩的?！?/p>

這個風(fēng)流小辣椒狂放不已。不過，沒等袁金林臉紅，她的臉卻率先泛起了紅暈，隱秘處蘊動著起伏的春潮，于冷冷的西風(fēng)中尋覓與歸偎男人的偉岸。

而袁金林，正為白美妙花他那么多錢暗自不爽，摸了摸臉，很無趣的樣子，“我臉紅了嗎？紅了！凍得吧？這天有點冷。”

一見逗他不起，白美妙拉下了臉，“你還在心疼錢，是心里涼，對吧？”

錢已經(jīng)花了，可別出力不討好，睡一回也能賺回七八成，起碼現(xiàn)在不能得罪這個女人。袁金林不想人財兩空，因此，一聽對方說這話，他再也不能任性下去了，臉上連忙擠出枯干干的微笑。

“你想哪里去了，寶貝，我是那種人嘛？我是怕你餓壞了。”

“假！”白美妙蹙鼻梁噘紅唇的“噗”了一口，忽又愛卿一笑百媚生，說道：“可別說，你不提吃還好，一說到吃，我懷疑肚子里的饞蟲可能餓死了。韓國料理咱們別吃了吧，有點膩歪，大禹門有幾家海鮮館挺不錯的，就是有些遠(yuǎn)。”

“大禹門？”

一想到大禹門的海鮮，袁金林的心都碎了。

白美妙是個有名的吃貨，袁金林早就領(lǐng)教過了。這一聽要去大禹門吃海鮮，他的心里又是叫苦不迭，暗說：大禹門海鮮賊貴，一盤山寨版的秘制鮑魚少說也要七八百塊，這個女人也太會訛人了！可他轉(zhuǎn)念又一想，情人節(jié)她不傍大款，不陪高官，偏偏跟他一個小小的業(yè)務(wù)員出來蹭飯吃，看來，她是真的把他當(dāng)個人物了。

再一想，真要今晚夢想成真，花個三千五千的，那也不算吃虧。

想罷，袁金林忙說道：“遠(yuǎn)就遠(yuǎn)唄，怕什么？反正咱們打車去。再有，我今晚請過假了，吃過飯，你得給我找個住的地方。”說著，他的目光盯在白美妙臉上就是不肯移開。

白美妙感覺臉皮有種不協(xié)調(diào)的緊，像是被蒼蠅屎黏住了似的。但她并沒有驅(qū)趕眼前這只蒼蠅，也不避讓，而是熱辣辣地迎擊他的目光，問道：“你想開房？”

袁金林只笑不答，搖頭。

“戶外運動？這么冷的天，你想讓我跟你同歸于盡嗎？”

袁金林還是搖頭。接著，他說道：“你那個別墅閑也閑著。反正我這個人體積不大，占不了你多少地方?！?/p>

白美妙這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圖謀不軌，眼珠轉(zhuǎn)了幾圈，“咯咯”而笑，說道：“行。我院子里還有個狗籠子，若是你飯桌上表現(xiàn)好嘍，能打九十分的話，我就允許你進(jìn)我那個別墅，然后，睡狗籠子，給我看家護(hù)院?！?/p>

袁金林一直被這個女人戲稱為狗，狗鏈子、狗籠子前前后后說了一大套，這一聽可以進(jìn)她家門，心想，不管這女人是不是真的瞧不起他，反正，只要有機會進(jìn)她的閨房，就有機會征服她。

對付女人，有條著名的狗皮定律，那就是：男人在愛情路上通常披著三張狗皮，追女人時披著癩皮狗皮，上床前披著哈巴狗皮，結(jié)婚后就披上大狼狗皮。凡是戀愛時做癩皮狗、上床前做哈巴狗的男人，結(jié)婚后通常都會變成大狼狗。

這條定律，基本適應(yīng)于天底下所有男人，放諸四海而皆準(zhǔn)。袁金林更不例外。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非常悲壯地說道：“要我睡狗籠子，你這個女人也太狠心了吧？?！?/p>

白美妙現(xiàn)在只急于吃海鮮，可不吃他這一套信口誓言，只是說道：“先別泄氣，等會我海鮮吃高興了，一不小心，說不定準(zhǔn)許你今晚睡我客廳沙發(fā)。”

“好。騙人是小狗?！?/p>

袁金林心靈的花朵，有一種別樣的怒放。說著，過來一輛出租車，他忙招手叫停，然后，與白美妙魚貫而入，一起坐到后排，身挨著身，腿靠著腿，倒有提前預(yù)熱的意味。

二人打車快要到大禹門的時候，忽然，自一條岔道上駛出一輛“奔馳”商務(wù)車，速度飛快，險些與白美妙坐的出租車撞到一起。那“奔馳”車胎摩擦地面吱嘎直響，車身晃了幾晃，還好，沒有翻車。

這邊，白美妙和袁金林俱都驚了一身冷汗。

“你車怎么開的？找死??？”商務(wù)車門猛然被拉開了，從車?yán)锵聛砗脦讉€人，打開后備箱，有的操刀，有的持棍，然后氣勢洶洶地朝出租車奔了過去，也不管他們開車水平多差，還率先闖了紅燈，責(zé)任全在自己一方，上前就要砸出租車玻璃。

這伙土流氓，或殺氣太重，或貌可殺人。他們有的光頭；有的長發(fā)披肩；有的周圍剃光當(dāng)頂保留的頭發(fā)故意卷燙，好像種植一畦花菜似的；有的四合剃光腦后留一撮毛，扎了個比老鼠尾巴還細(xì)的小辮；有的狗啃短劉海；有的蘑菇頭鏟青兩側(cè)。反正看上去都不是正常人。因為天氣冷，他們身上龍啊虎啊的刺青不方便露出來嚇人，就在頭上大做文章。

出租車司機顯然被這伙人怪異的形象嚇懵了，遇到這幫惡徒，車子被砸事小，看來他難逃一頓皮肉之苦啊。

領(lǐng)頭的那個身材魁梧而又光頭的家伙拎著一根鐵棍，罵罵咧咧，隔著車門指向出租車司機，要他快點下車受死。眾馬弁狗仗人勢，跟著附和。

此時，不光出租車司機害怕，就連袁金林的心也都快蹦了出來，擔(dān)心受到牽連，他忙催促司機下車，說再不下車，那些好佬可能連人帶車一起掀翻。

袁金林是怕混亂中刀棍不長眼睛，只求自保，白美妙卻是波瀾不驚，這時對司機說道：“你別怕，我來跟他講?！?/p>

說著，她搖下車窗玻璃，探出頭喝道：“你們幾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明明是你們想謀害我，反倒找司機師傅的茬，揪他的錯，硬往他頭上扣屎盆，你說，你們是想死還是想活？”

聲色俱厲。

那領(lǐng)頭的一見到白美妙，慌忙點頭哈腰，“啊呀小師姑，原來是你啊，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師姑?！闭f著趕忙轉(zhuǎn)身對后邊的馬仔說道：“你們幾個，趕緊過來給小師姑賠罪?！?/p>

“對不起小師姑，我們有罪，我們該打。”馬仔們齊集走上前來，群魔亂舞，頭點如鼓。

白美妙指著他們罵：“瞧你們一個個忙得跟搶爹似的，這要去干嘛？”

眾人齊聲起哄：“砍人！”

領(lǐng)頭那人湊到白美妙身旁，附耳說道：“不瞞你說，師姑，我一個客戶的老婆正跟人開房呢，這不，他請我們過去捉奸。若不挖那奸人三萬五萬的，就說明那女人太不值錢了?！?/p>

那人滿嘴臭熏熏的酒氣，裹挾橫行市井的殺氣和幸災(zāi)樂禍的語調(diào)，噴在白美妙的香鬢上，絕難配合。

白美妙撤了撤臉，抬手搧了搧空氣，滿腹嫌怨，“你這熊孩子說話好臭！又喝不少酒，對吧？”

一聲好臭說得那人萬分難為情。

那人干咳了幾聲，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一高興，沒管住嘴。我跟你說，師姑，今晚飯店生意好，賓館生意好，我們捉奸別動隊的生意也是無敵好。一年到頭，就靠這幾天拿大頭了。等我們發(fā)大財了，給師姑您買輛跑車孝敬您?！?/p>

“謝啦，乖乖，師姑承受不起喲。不過，你還有客戶？有意思。是什么樣的客戶值得你帶人赴湯蹈火，說來聽聽。”白美妙來了興趣。

那人小聲笑道：“就是那些拿老婆釣魚，專吃軟飯的家伙?！?/p>

白美妙恍然大悟，“哦，我說呢，你們這些混球，該不會合起伙來玩仙人跳的吧？”

“嘿嘿，師姑你是個明白人。不過，現(xiàn)在仙人跳玩出境界來了，你聽說過醫(yī)院里有醫(yī)鬧沒有？我們這個行業(yè)跟醫(yī)鬧差不多，叫做情鬧?！?/p>

“情鬧？我呸，你還惹人煩呢，鬧什么鬧，鬧情緒呀？一看你們這些人的發(fā)型就像有情緒。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白美妙興趣一落千丈，將頭探向車窗外，抬手指著他們磕了又磕，“你們都給我聽好啦，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你師父是個守法良民，你們弄槍使棍的時候，多動動腦子，少給他惹事?！比缓螅s回身形，別有用心地看了一眼袁金林，不知想表達(dá)什么意思。

眾人齊聲說道：“我們不給師父添亂子，師姑，你放心吧。”

白美妙說道：“我放心什么放心？人家開房，你情我愿的，與你們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嗎？再說，真要她男人是個吃軟飯的狗東西，不要也罷，你瞧你們操刀持棍的，去摻和什么？趕緊回家摟老婆睡覺去，看好自己的老婆要緊，可別被別人拐跑啦?！?/p>

眾人被這個極度潑辣的師姑一句話逗樂了，想氣，他們確實也氣不起來，誰叫他們的師父那么厲害呢？

“好，師姑，我們回家摟老婆去，不能讓別人給拐跑嘍。”齊集起哄，仰天大笑，然后，這幫青皮混鬼回到商務(wù)車上，顯然他們陽奉陰違，去賺情鬧的傭金了。

“這幫兔崽子，整天就知道砍砍殺殺的，搞得到處烏煙瘴氣?！?/p>

白美妙搖上車窗玻璃，罵了一聲，這時，袁金林問道：“那個領(lǐng)頭的叫云豹，對吧？我看過他打人，出手挺狠的，在我們公司大門口把一個車間主任打了?！?/p>

白美妙不以為然，“那兔崽子生成就是個好戰(zhàn)分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打人一定有打人的道理，那車間主任被打一定有被打的緣故。”

話經(jīng)她嘴里這一攪嚼，黑的一下子變成白的了。袁金林明面上不敢得罪白家?guī)?，暗地里又替那個車間主任喊冤叫屈，因而說道：“到底不愧是你白家?guī)偷娜?。顛過來倒過去的，曲里拐彎，你還是偏向自己人。”

白美妙笑道：“這不是偏向，這叫以事論事。”

袁金林一見對方笑了，膽子壯了起來，就泉出了一些血性，說道：“那，剛才他們要砸車怎么解釋？你沒看見司機師傅的臉都嚇黃了。這些人太橫了?！甭犨@話，他像個正人君子似的，顯然在為剛才自己的懦弱打掩護(hù)。

白美妙說道：“我不是罵過他們了嘛，這算兩抵了，誰也不欠誰。”

說著就到了大禹門。

“師傅，多少錢？”白美妙問。

司機師傅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要了，不要了，能為二位老板跑腿，是我的榮幸。”

白美妙有些詫異，“為什么不要？”

“不為什么，不為什么，二位老板請下車吧，可別誤了你們的飯時，別誤了你們的飯時?！?/p>

那司機師傅說話啰里啰嗦，卻也犟得很。袁金林悄悄對白美妙說：“他害怕你這只黑蝴蝶。”

白美妙也知剛才那幫惡少嚇壞了人家，忽然冷臉說道：“不要不行，不要，我們不下車?yán)?，等會兒，我就叫人砸你的車，真砸，把錢給他?！鞭D(zhuǎn)而，她向袁金林發(fā)號施令。

司機一愣：天底下哪有不要錢硬往口袋塞的道理？

袁金林在一旁可就樂壞了，連咂數(shù)下嘴，說道：“好多人都說你是個小辣椒，現(xiàn)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師傅，你就收下吧，不然，她真有可能犯病的。”

“哎喲喂，好啦，別嚇唬人家，人家車子燒的油不是天掉的，也不是自家機井里打的，干哪行講哪行，咱不能欺負(fù)人。”

白美妙容不得司機師傅驚慌失措的樣子，這時緩和了語氣。

從方才那幫惡徒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司機師傅就知道白美妙絕非善茬，可沒想到她心眼這么好。收了錢，臨開車離開，他撂下一句話：“你這位老板將來必能大富大貴。”

司機一走，白美妙樂呵呵地轉(zhuǎn)朝袁金林，問道：“他說我將來能發(fā)大財，你看我現(xiàn)在窮嗎？”

袁金林溜須拍馬地接過她的話茬，說道：“你要窮的話，還有富人過的日子嗎？走吧，早點吃飯，然后回去睡覺?！闭f到這，他神經(jīng)兮兮地壞笑了起來。

白美妙一看就知這個猥瑣男又動了壞心眼，輕聲問：“你想回哪里睡？”

袁金林小聲答道：“不是說好了嘛，睡你客廳沙發(fā)。”

白美妙也是被他纏得告饒了，幾乎無語，爽當(dāng)脆生生地答應(yīng)一句：“好，今晚我成全你?！?/p>

接下來，大禹門那頓飯又消費袁金林小兩千塊。

不過還好，白美妙沒有食言，酒足飯飽以后，她果然把袁金林帶回她的私家別墅。

袁金林一路幻想著這個性感女人的種種風(fēng)情，等到了一個花園式別墅小區(qū)，踏入她的一畝三分地，進(jìn)了她的客廳，他就有一種占領(lǐng)敵人指揮部的感覺，暗說，錢花到心碎，今夜一定要過本過利地找補回來。

想著，他摸了摸風(fēng)衣口袋，那里，裝著兩粒壯陽藥，是他專為對付白美妙這種風(fēng)流小辣椒而準(zhǔn)備的。

幻想著白美妙如何乞哀告憐，袁金林洋洋得意，然而不巧的是，喝下一杯白美妙現(xiàn)磨的咖啡以后，沒過多久，他就鬧起了肚子。等到他從洗手間出來，客廳的大門居然從外邊鎖上了，白美妙站在門外，沖他笑個不停。

“我答應(yīng)過讓你睡客廳沙發(fā)的，現(xiàn)在我做到了，你該滿意了吧？你今晚就老老實實地睡客廳吧，明早我來給你開門，還有，衛(wèi)生間手紙不多，記住省著用呀?！本吐牥酌烂钫f道，然后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袁金林急了，扒著門縫問道：“你去哪？”

白美妙說道：“去我姐家打麻將，恕不奉陪了。不過，可惜的很，要是今夜你老婆在家養(yǎng)小白臉，你也是管不住嘍，咯咯。你就老老實實在這里待一夜吧，記住，少惹事，??？”

說完，白美妙笑得更加狡黠。這時，袁金林才想起她叫云豹他們少惹事時因何神經(jīng)兮兮地望向他，原來，那時這個風(fēng)流小辣椒暗示他把自己老婆看緊點，少出來泡妞。

袁金林萬分氣惱，喝道：“美妙！你給我站住，美妙，美妙，嗐！”擔(dān)心周圍鄰里聽見，他這個外來客又不敢過于張狂。

大門緊鎖。臥室、書房、餐廳、廚房，所有該鎖的門都鎖上了，只剩下客廳和衛(wèi)生間可以自由往來。

可憐他處心積慮地有備而來，本想征服人家，殊不知催情粉輸給了巴豆粉，別看當(dāng)初他用催情粉算計了傅憶嬌，這個女人，可比傅憶嬌難對付多了。這時，他活像一只抓狂的野狗困在一個空蕩蕩的鐵籠子里邊，蹦過來跳過去的，只能自個兒亂轉(zhuǎn)悠。

袁金林又氣又急，打了白美妙好幾遍手機，人家就是不接，再打，爽當(dāng)把他拉入了黑名單。這個晚上，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的難熬。

白美妙說得十分敞亮，其實，她并沒有去姐姐白美玲家里打麻將，她的姐姐和姐夫也沒有這個愛好。說去姐姐家打牌，她無非想把自己黢黑的缺點描白，污濁的生活澄清。此時，她約會一個神秘的人物去了，那人是青屏政府的一個官員。

她主要是去拿禮物的，在從大禹門打車返程的路上，那個當(dāng)官的發(fā)短信給她，說要送給她一枚價值數(shù)萬的18K白金鑲鉆石戒指，當(dāng)然，如果沒有那條短信，她說不定真的成就了袁金林。

這個晚上，白美妙這個潑辣風(fēng)流的女子睡在那個神秘人物受賄而得的私密別墅里，而她自己的別墅，卻留給另一個視老婆于不顧的男人獨守。不是狗也當(dāng)成看門狗使了。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瘋狂，在誘人的利益面前，黑暗的角落里，艷遇總是不經(jīng)意地出現(xiàn)并且如影隨形。

可是，那些守在家里陪伴老婆孩子的男人們又能怎樣呢？難道他們都是好男人嗎？在青屏這座經(jīng)濟并不發(fā)達(dá)的小城，燈紅酒綠的色彩，可否遠(yuǎn)離真善美，遠(yuǎn)之再遠(yuǎn)，再遠(yuǎn)一點，讓一個個本該靜謐的小家庭安然入眠？

唐州是個地級市，下轄六縣二區(qū)。一九九五年，為了達(dá)到擴權(quán)強縣的目的，青屏撤縣改市，五六年過去了，發(fā)展到今天，仍是唐州唯一的一個縣級市。

唐州市經(jīng)濟頻道，白美妙的表姐，端莊美麗的女主持譚雁齡的出現(xiàn)，總能帶來收視率的大幅度提高。不過，未來幾年，唐州電視觀眾不會再在熒屏上看到譚雁齡了，因為她考取了碩士研究生，要去省城廣電學(xué)院深造。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主持節(jié)目，一個很有趣的機緣巧合,小姨子對表姐夫的采訪：

各位觀眾，晚上好，現(xiàn)在是企業(yè)之星節(jié)目，在本期節(jié)目里，我們有幸目睹吻牌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羅建業(yè)先生的風(fēng)采。羅建業(yè)先生作風(fēng)硬朗，處事果敢，自從走上企業(yè)領(lǐng)導(dǎo)崗位，十幾年來，他一年一大步，將當(dāng)時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職工不足百人的縣辦小企業(yè)，發(fā)展成現(xiàn)在年利稅過千萬的省級重點食品企業(yè)。

幾分耕耘，幾分收獲，其間付出多少辛勤勞動，我想羅總心里最清楚。今天晚上，羅總百忙之中抽出一些寶貴時間，來到我們演播室，將與大家共同探討企業(yè)發(fā)展之路。

……

羅建業(yè)是一個情人節(jié)端坐在家里的偉岸的男人。

守在液晶電視前，看著晚間新聞重播，這似乎有種特殊的寓意。

“哇噻，表姨靚呆，爸爸酷斃啦！”

女兒羅玉珠摟住羅建業(yè)的脖子，道賀般地親了他一口，然后，剝一枚越南貢蕉遞給他作為賀禮。

旁邊，坐著富態(tài)的中年女子白美玲，她就是白美妙的姐姐，羅建業(yè)的正牌夫人。

這女人平素格外討厭表妹譚雁齡，不過，這回太陽好像從西邊出來了似的，看著電視上的譚雁齡，她居然一反常態(tài)地保持著鎮(zhèn)定。就見她一邊吃零食，一邊說道：“你這孩子，好話說不出個好味道來，你爸不是美死的，那叫意氣風(fēng)發(fā)。”

白美玲難得拍一回羅建業(yè)的馬屁，尤其是看到表妹與丈夫面對面談笑風(fēng)生，她更是不溫不火地連拍了幾下巴掌。

聽其說話，觀其表演，羅建業(yè)膚淺的微笑久久地掛在臉上。

他不是在享受老婆的恭維逢迎，他在想，這個女人一定留有半截話沒說出來，興許，她以為他身在曹營心在漢，懷疑他與譚雁齡暗地里做著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呢。

自從兩年前開起青屏市第一家豪華量販?zhǔn)綂蕵稫TV“皇冠麗都”，白美玲就與紅酒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這兩天，“皇冠麗都”生意爆棚，她這一高興，也就多貪了幾杯。

這女人紅光滿面，胃口看上去非常之好，吃完一袋話梅以后，意猶未盡，她又從冰箱里取出來一盒腰果。

羅建業(yè)脧了她一眼，說道：“別再吃了，瞧你這身段，再不注意，當(dāng)心變成炮彈。”

羅建業(yè)本為好心地對妻子發(fā)福的造型提出忠告，只是他的話說得不太中聽。白美玲卻以為丈夫存心笑話她，怏怏不樂，剛剛吃下的酸梅反芻似的，又平添了幾多醋味，再一看電視里那個漂亮的女人，在她的心靈深處，就有一棵恚恨樹開始無休止地向上生長。

只聽她說道：“我還能變成核武器呢。我不就老一點嗎？你也年輕不到哪里去，兩股繩擰成的油燈捻兒，一天天同時耗熬。又拿我跟她比！她長得再漂亮，你也只能靠邊站，看多了，當(dāng)心她那牢頭禁子男人出來后封你眼珠！”

一邊冷冷地說，一邊仇視電視里的表妹，她那似刀嘴皮對準(zhǔn)丈夫也是毫不留情，然后，她打開塑料包裝盒，伸進(jìn)去抓了一把腰果，撥開后將果仁擲到嘴里，“嘎嘣，嘎嘣?！币Ш狭χ畠春荩苈犚娚舷卵例X劇烈的磕碰聲。

這就是傳說中的咬牙切齒??！

羅建業(yè)感覺渾身越來越不自在，好像被一只蜘蛛吐著絲一匝匝纏繞著神經(jīng)，過了半晌，他慢騰騰地說道：“好歹她是你親表妹，你搧一巴掌她的腚，就等于打一下自己的臉，這個為人處世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

白美玲生鼓著悶氣，正坐等跟丈夫吵嘴呢，一聽他說這話，就更加生氣了，反唇相譏道：“誰傷害誰呢！你別顛倒黑白。親戚！從她身上還能聞到親戚味嗎？當(dāng)初她教唆她男人剁掉我哥一只手的時候，怎么沒有想到刀刃對準(zhǔn)的是她親表哥？怎么沒有想到她傷害的不是她表哥一個人？這種人純粹恩將仇報，她恨不得把對她有養(yǎng)育之恩的白家人全都害死，她就是只白眼狼。還腚不腚的，你天天往那里想呀？”

十幾年前的那場強奸案，羅建業(yè)也是目擊者，白俊杰之所以被砍，他再清楚不過了，因此，當(dāng)白美玲罵譚雁齡是白眼狼的時候，他以為蠻不講理，就說道：“事由兩著，莫怪一人。我大舅哥犯錯在先，你又不是不知道?！?/p>

白美玲一聽丈夫偏袒譚雁齡，就更不高興了，也不顧羅玉珠在一旁受到不良影響，撇嘴說道：“母狗不撅腚，公狗能往上爬嗎？那個賤貨，你還替她辯解。哦，我知道，她公爹裘民風(fēng)本事大嘛，吻牌公司有大紅傘罩著，難怪能糊弄個明星企業(yè)的頭銜。胳膊肘往外拐我不反對，不過，我奉勸你一句，要是拐過火了，胳膊弄脫臼了，或者閃了腰什么的，可別想從家里拿錢看病。”

這個女人有點借題發(fā)揮之意，扯著扯著就扯遠(yuǎn)了，邏輯推理條理分明不說，想象力看起來也十分豐富。

猜疑與事實一旦對接，難免迸發(fā)一些火星兒，引燃與火有關(guān)的東西，欣喜或是憤怒。羅建業(y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侮辱譚雁齡。

一聽白美玲口噴臟話，羅建業(yè)鑿枘相遣，“虧你還受過高等教育，瞧這話說的，一點水平都沒有，要是讓你娘家人聽到了，不找地縫往里鉆才怪?！?/p>

白美玲一直以為科班出身是她永恒的榮耀，這時，一聽丈夫說她沒水平，立馬打斷他的話，說道：“我再沒水平，也有張大學(xué)文憑，總比你這個部隊里混出來的兵痞強一萬倍?！?/p>

這話說得也夠重的，玩對掐啊，真要給他倆每人發(fā)支槍，說不定能對射起來。

羅玉珠實在坐不下去了，這時氣嘟嘟地站了起來，抱怨道：“別吵了，都少說兩句吧。人家情人節(jié)送溫馨浪漫，你倆情人節(jié)送諷刺挖苦，有意思嗎？真沒情調(diào)！”說完，她就回書房去了。

眼見氣氛攪合得一團糟，羅建業(yè)哪還有心情看電視？

可他又害怕鄰居聽到他鬧家包子笑話他，因而不敢關(guān)電視，也不敢抬高嗓門。

實際上，既然老婆對譚雁齡抱有成見，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他就不應(yīng)該看這檔節(jié)目。熒屏上跟表妹有說有笑的，他是故意炫耀呢，是相思難耐呢，還是幻想著與表妹的情人節(jié)團聚？

這些，只有他羅建業(yè)自己清楚。

羅建業(yè)更換了電視頻道，憋了好一會兒，他到底沒能壓住火氣，最后冒出一句：“你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