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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淺予的婚戀

半世沉?。洪e話7 作者:臧杰,薛原 編


葉淺予的婚戀

蔡登山

葉淺予(1907~1995)是享譽國際的畫家、美術(shù)教育家、中國現(xiàn)代漫畫的先驅(qū),其長篇漫畫《王先生與小陳》、《天堂記》以及許多國畫精品都曾作為中國現(xiàn)代美術(shù)的代表,成為幾代讀者成長中幽默的啟蒙、美的記憶。葉淺予于20世紀40年代末,更應大師徐悲鴻之邀,任教于北平藝術(shù)??茖W校,自此,致力于美術(shù)教育工作近四十年,作育英才,桃李滿天下,咸推為一代宗師。六十年前,徐悲鴻在評價葉淺予時,曾說,如果有十個葉淺予,中國的文藝復興就到來了。葉淺予在藝術(shù)上的造詣和中國藝術(shù)界的地位,可見一斑。

葉淺予1907年3月31日生于浙江桐廬,他屬羊,因此小名阿羊。他的父親愛好書法,母親善于刺繡,姑父是浙江桐廬縣的知名書法家,大表姐尤其善于民間剪紙藝術(shù),葉淺予小時候深受他們影響,身邊的這些親屬成了他最好的啟蒙老師。七歲那年上太平廟葆華小學,畢業(yè)后,進入紫霄觀高等小學。高小畢業(yè)后,考入杭州私立鹽務中學。在鹽務中學的第三學年,也就是1924年,那時他十七歲,他讀省立女子師范的堂姐葉佩菁給他介紹女朋友。葉淺予在他的自傳《細述滄桑記流年》中說道:“到了下一個星期天,就把我叫到女一師的會客室,介紹她的同學王文英和我見面,介紹完,她即溜走。我和王文英兩人干坐在會客室里默然相對,不知說什么好。只記得我們年齡相同,約定以后在通信中互相對話。匆匆告別,我才如釋重負,擺脫了尷尬的處境?!比~淺予在自傳中把這段寫情書的時光,稱為“紙上談兵”,他說:“我和王文英在紙上談了一年的兵,到最后竟然發(fā)展到希望成為永久伴侶的地步。王文英借看我堂姐為名,這年暑假到我桐廬老家來看我,我卻不敢向父母直言,她就是我未來的對象?!焙髞砣~淺予想越級考大學,于是和三個同學及王文英,從杭州坐火車到上海,再搭海輪去廈門,要考廈門大學,結(jié)果并沒有考上,花了父親拿了兩畝田抵押借來的一百元。母親的一番話,使他從夢中醒來,什么讀大學,什么交女朋友,都成了泡影,唯一必須考慮的是,拋棄一切幻想,找個獨立謀生之道。無顏見父親的葉淺予住在杭州的一個小旅館,他回憶說:“那天我父親闖進小旅館,王文英也在場,她看形勢不妙,便自動撤退。她也許和我一樣,什么叫‘戀’,什么叫‘愛’,一概不清楚。小孩子‘過家家’的日子結(jié)束了,從此我們之間斷了聯(lián)系?!?/p>

葉淺予與羅彩云

1925年,葉淺予在上海南京路三友實業(yè)社門市部謀到一個站柜臺的職業(yè),賣布之余,兼畫廣告。一年后跳槽,到一家書店畫教科書插圖;再一年,混進畫報出版界畫起了漫畫。到了1930年,他已二十三歲了:“父母一心想抱孫子,不經(jīng)我同意便在桐廬老家給我訂了一門親,來信逼我回去成親。1930年冬季,我在上海一家綢緞莊置備了一身新郎穿的長袍馬褂,又為父親籌措了一筆給我辦喜事的費用,便喜氣洋洋地回鄉(xiāng)完婚。婚禮完全按古法進行。直忙了七八天才把婚事辦完?;楹?,我原準備把新娘羅彩云留在家里侍奉公婆,哪知她堅決不干,非跟我去上海不可。為了這事吵吵鬧鬧,甚至尋死覓活。后來還是我母親發(fā)了話,命我?guī)е_彩云去上海另組小家庭,我便遵命照辦。第二年春天,羅彩云懷了孕,我送她回浙江老家分娩。她生了個兒子,小名申。第四年又生了個女兒,小名明明。這期間,羅彩云學會了上海少奶奶的作風,孩子交給奶媽,家務全靠娘姨,她自己什么也不管,除了逛大街以外,整天泡在麻將桌上,什么‘東西南北中’,她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牌,絕不會錯。她的心思全用在這上頭了。”

羅家是書香門第,羅彩云的祖父當過兩任縣太爺,父親在浙江省政府當秘書,哥哥是當?shù)氐男W教師,可她偏偏是個剛進小學便告退學的半文盲。由于羅彩云是沒受過教育的女性,因此葉淺予說:“我們兩人之間無共同語言,總是話不投機。她的唯一美德,就是把家務安排好,但不和我多說一句話。我也樂得獨自一人安安靜靜搞創(chuàng)作?!覀冎g,無所謂‘貌合’,也無所謂‘神離’。她的世界觀是,男人掙錢養(yǎng)活女人,她對我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是:‘錢用完了,拿錢來!’我的回答則是:‘辛苦錢來得不容易,省著點吧!’每天下班回到家,我覺得精神上總是空空蕩蕩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年輕時的戴愛蓮

就在葉淺予最苦惱的時候,女畫家梁白波闖進了他的生活。那是在1935年,據(jù)葉淺予說:“《時代漫畫》編者魯少飛座位旁,來了一位女畫家,正給編者看她所畫的一幅漫畫:《母親花枝招展,孩子嗷嗷待哺》。我搶過來一看,又用眼神在女畫家身上從上到下溜了一圈,思想上似有所動。動什么?當時摸不透,但有一點是清楚的:所有向《時代漫畫》投稿的人都是男的,沒見過一個女的,而這幅諷刺上海少奶奶的畫,似乎也在諷刺我那位羅夫人,正合我的心意,它偏偏出自一位女畫家之手。只這一幅畫,就顯示出這位女畫家的才華和機靈。她名叫梁白波,作品只簽一個英文筆名——BON,不知是何來源?!?/p>

據(jù)畫家黃苗子七十年后和梁白波在臺灣的妹妹梁秀珠聯(lián)系得知,梁白波生于1911年6月6日,廣東香山縣人,筆名Bomb、Bon(是法文“好”的意思)。父親是一位德國洋行經(jīng)理人,曾經(jīng)營過景德鎮(zhèn)瓷器。但僅僅活到五十歲就去世了,那時正是日寇侵華的前夕,白波有妹妹五人,她是長女,還有三個兄弟。白波從小就愛畫畫,六七歲就拿她媽媽的畫眉筆東涂西抹畫小人。父親死后,她家便家道中落,生活靠后母支持,白波的妹妹仍由母親辛苦培育,有的還進了貴族學校晏摩氏女塾念書。白波愛畫畫,曾在杭州美專就學,其后進了上海新華藝專。她天分甚高,思想激進,當學生時,曾參加共產(chǎn)黨組織的南京路飛行集會。她是“左聯(lián)五烈士”之一的殷夫的戰(zhàn)友,曾為他的詩集《孩兒塔》畫插圖。戴愛蓮殷夫等烈士犧牲后,白色恐怖嚴重,她去菲律賓一所華僑中學教美術(shù)。葉淺予談到梁白波說:“最近才從那兒回國,正處在失業(yè)當中,有人介紹她向畫報投稿,試著靠拿稿費過日子。她問我她那幅諷刺現(xiàn)代婦女的畫怎么樣,我說編者已決定發(fā)下期封面了,至少可以拿稿費五元。我問她現(xiàn)下要用錢嗎?她說身上還有點,不需要。經(jīng)過這次接觸,發(fā)現(xiàn)她似乎對我有好感,問我能不能陪她出去吃晚飯,我當然愿意。不知為什么,她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在把我吸過去。從此以后,我每天從出版社下班,就往女子公寓走,已經(jīng)忘了自己還有個家,老婆孩子還在家等我吃晚飯呢。經(jīng)過幾次晚間的幽會,我和白波兩個漫畫細胞愈貼愈緊,彼此心里都以為是天作之合,無可抗拒。”

戴愛蓮

1935年,葉淺予和梁白波受津浦鐵路局邀請,參加他們的衛(wèi)生宣傳列車,葉淺予以上海漫畫家身份結(jié)識了北平許多畫家、記者、攝影家;梁白波以葉淺予的女友身份和許多新相識相周旋,闖進了另一個社會。女作家林海音就在這次認識梁白波的,她說:“何凡的朋友宗惟賡先生是攝影家,大高個子頭發(fā)天然鬈兒,一向在上海的電影公司工作。這一年他從上海帶來了他的朋友有名的漫畫《王先生與小陳》的作者葉淺予,還有葉的女友梁白波,葉、梁二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對情侶。葉淺予朗爽喜談笑,梁白波則是一位斯斯文文、說話細聲細氣的藝術(shù)家,大家很合得來,常在一起吃喝玩樂。”

葉淺予回憶道:“我們白天游故宮、天壇、天橋、頤和園,晚上看京劇名角演出,有時楊小樓和郝壽臣同臺;有時荀慧生和言菊朋同臺;有時楊寶森和程硯秋同臺;有時王又宸和王瑤卿同臺。我從小喜歡看戲,青年時迷上了京戲,自己也能哼兩句,但在上海只能偶然看到北京名角的戲。到了北平,幾乎每天晚上可以看到不同名角的演出。那時‘富連成’科班白天在前門大街廣和樓上戲,盛字輩剛出科,元字輩剛接班,演出十分精彩。連看幾個老式的劇場,我也增長了見識。白波平時不畫速寫,受了我的影響,也拿起速寫本畫起戲來。我是那幾年受了墨西哥漫畫家珂佛羅皮斯的影響,才開始畫速寫的,這次和白波暢游北平,每次出游似乎打足了氣,出手飛快,畫了幾百張速寫,后來在上海編印了一本《旅行漫畫》?!?/p>

林海音又說:“葉、梁離開北平回到上?!喊撞ㄔ谏虾!读蟆烽_始畫漫畫,我倒是很注意,因為上?!读蟆肥俏釒煶缮嵛覄?chuàng)辦的,我常有機會看到這份報,也很喜歡她畫的《蜜蜂小姐》這專題漫畫。她畫的是一位都市小姐,腰細臀肥,故名為‘蜜蜂小姐’,一位女漫畫家所畫,也就頗為引人注意?!倍S苗子也正在這時初見梁白波的,他說那時她住在上海北京路的一家二手貨鐵器店樓上,跟妹妹一起住。不久就與葉淺予在辣斐德路一家私人舞蹈學校的樓上租屋同居?!昂髞?,《上海時報》和其他大小報章對淺予和白波的事大事炒作,淺予和人合辦專拍《王先生》片集的‘新時代電影公司’,似乎又鬧糾紛,他們便決定離開上海到南京去。”

葉淺予回憶道:“1935年到1937年兩年間,我和白波的同居生活就如同逃犯那樣,時時處在顛沛流離之中,而羅彩云則如緝私的巡警,隨時可以追蹤襲擊。記得1936年被襲擊兩次,一次在上海某處亭子間,由女兒的奶媽偵察追蹤,把我們抓獲,請到羅彩云的住處,優(yōu)禮相待,羅氏儼然以大太太自居,把白波看成我的姨太太,我為白波的受辱而不知所措。羅氏大概請教過她的牌友,設此圈套,迫使白波聽命于她,保持她的權(quán)力地位,與她分享同一個男人的利益。這個苦肉計理所當然被我拒絕,我和白波便躲到了南京。半年之后,羅氏又生一計,帶了她的父親,也就是我名分上的岳父大人,闖來南京廊東街我和白波的避難所,由其父作證,逼我定個名分,確定羅氏的正統(tǒng)地位。白波不得不躲在鄰居家暫避,我則被牽著鼻子送羅氏父女回上海,由律師作證,立下字據(jù),保證羅氏每月應得的生活費,才把我放回南京。經(jīng)過這后一次襲擊,白波如驚弓之鳥,表示要結(jié)束這種恥辱的浪漫主義生活。我把這次回上海立字據(jù)辦分居手續(xù)的詳情告訴了她,保證以后她再不會遭到襲擊,她才回心轉(zhuǎn)意,繼續(xù)同享新才子佳人的生活?!?/p>

而對于他和羅彩云之間為什么不辦離婚,葉淺予說:“一是她本人不同意,她所恃的理由為她是明媒正娶,處于正統(tǒng)地位,照舊習慣,除非犯了族規(guī)家法,才能辦離婚。另一方面,按當時上海習慣,要離婚就得付一筆終身贍養(yǎng)費,這是我力所不及的。但有個變通辦法,叫做‘變相離婚’,即由男方保證每月付給一定數(shù)目的生活費,保持女方的夫人地位,但二人分居。按照我當時的經(jīng)濟條件,只能接受這后一種辦法。當然,這里也還有一個我對羅彩云的同情心問題。我總覺得,她自幼未進學校,處于文盲地位,不能完全由她本人負責,歸根結(jié)底,我不該憑一時沖動,甘心屈服于包辦婚姻,鑄成了大錯。另外,我腦子里還有封建意識,認為羅彩云為葉家生兒育女,也是一種美德,我有保護的責任。從此以后,我們?nèi)说牡匚?,如同飄浮在空中的氣球。我拋棄了羅彩云,可她仍是我名分上的夫人;白波雖然和我同居,只能算是我的情婦。我是什么身份?有雙重性,封建衛(wèi)道者說葉淺予是棄舊戀新的負心漢,個性解放者則說葉淺予是個大膽的叛徒?!?/p>

黃苗子在《風雨落花——憶畫家梁白波》中寫道,那年5月,他在上海生活得無聊,也就辭了那份閑差,和漫畫家陸志庠、葉淺予、梁白波一起上南京去。記得剛到南京,由名戲劇家馬彥祥收容,暫住在成賢街他家的一個空亭子間里,四個人打地鋪。那時馬彥祥兄和名演員白楊在鬧感情糾紛,他們四人不好意思夾在這糾紛里,葉淺予終于租了常府街三山里一層小樓住下。不久,卜少夫把黃苗子拉進隴海鐵路辦的報紙《扶輪日報》編副刊,葉淺予的負擔減輕了一點。那時葉淺予又給王公老板的《朝報》畫連續(xù)漫畫,收入多了些,但還要負擔上海夫人的分居費,生活仍是拮據(jù)的,白波倒也安之若素。當時文藝界中在南京的有田漢、盧冀野,還有徐悲鴻、吳作人和后來北大的著名教授盛成,因此他們在南京并不寂寞。梁白波并不都喜歡所有來往的人,但波西米亞(Bohemia n)的生活,她是感興趣的。后來黃苗子因《扶輪日報》的工資發(fā)不出,便決心回上海。葉淺予、梁白波和陸志庠則仍在南京過他們的“流浪藝術(shù)家”生活。黃苗子回到上海,起初在環(huán)龍路租了一處前樓住下,梁白波有時來上海,也毫不避忌地要在他那里住上一兩晚,黃苗子習慣于這位“葉大嫂”的性格,無邪地把臥床讓給她,他自己則打地鋪。梁白波有時一個人很晚回來,第二天醒來問她,她只淡淡地說,是“跳舞去了”。黃苗子說,30年代,阮玲玉由于“人言可畏”而自我結(jié)束人生舞臺。梁白波那時卻根本把“人言”置之腦后,胸懷坦蕩地我行我素。

葉淺予

黃苗子認為梁白波有極其復雜的內(nèi)心生活,她熱愛藝術(shù),但心情懶散,創(chuàng)作并不多。記得1934年冬,她給《小說》半月刊畫過封面,她談了很多她的想法,可是最終只畫過一幅。記得她常說的一段話,大意是:我心里常想著好多我要畫的好畫,可是經(jīng)常把它放過了,我捕捉不住。漫畫后來雖然是梁白波謀生的手段,但她原是當時“決瀾社”的成員,油畫畫得很好,風格接近歐洲的現(xiàn)代派,造型和色彩簡潔明快,較接近馬蒂斯。更可貴的是她的中國情調(diào)和女性特有的細致輕盈,說明她是一位不凡的畫家。決瀾社是30年代在中國崛起的現(xiàn)代派畫風集團,時間短暫(1934年左右在上海成立,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便結(jié)束了)而影響深遠。梁白波在決瀾社中,雖然不算“扛大旗”的,但可以說是較受推崇的新秀,可惜作品留下來的太少。

1937年梁白波隨葉淺予、張樂平率領(lǐng)的抗日漫畫家宣傳隊出發(fā),成為這條戰(zhàn)線上的一名女將,在武漢被任為全國漫畫作家協(xié)會戰(zhàn)時委員會委員,是十五名委員之一。黃苗子說:“在武漢的抗日漫畫宣傳隊,梁白波在葉淺予身邊失蹤了。傳說是一位年輕空軍,是陸志庠的同鄉(xiāng),常到漫宣隊來。白波和這位空軍結(jié)識不久便相偕不告而去,從此音訊杳然?!倍~淺予則回憶道:“白波就在這時與一位受人崇拜的空軍英雄有了交往。這一年夏季,我到香港去監(jiān)印《日寇暴行實錄》一書;我很想讓白波同行,想不到,她明白干脆拒絕了我。這時我才意識到,她的感情已經(jīng)起了變化。對我來說,這當然是莫大的打擊,但冷靜下來后,我倒有了一點聊以自慰的心情,那就是,我不再對梁白波負欠什么了。1938年在武漢曇花林話別后不久,梁白波就脫離漫畫群體,去追求世俗的家庭幸福。漫畫界從此失去了一顆發(fā)光的彗星。”

關(guān)于梁白波后來的情形,黃苗子說:“1946年冬,我與闊別十年的梁白波居然又在上海相見了,還是在北京路那廢品店的樓上。當時她剛從新疆回來,拿出大約四十幅大小一律的作品,多數(shù)是畫維吾爾族人生活的水粉畫,正如她原來的風格一樣,明潔簡練,略帶一點裝飾情調(diào),令人歡喜贊嘆。她讓我和郁風選一幅相贈,我們選了一幅打花鼓的姑娘。丁聰也藏有一幅,是維吾爾族的壯漢。記得那一天,我和郁風是下午一時左右去看白波的。三點鐘,郁風約了張瑞芳、呂恩、唐納(記不清是否還有金山)等,在國際大廈茶舞,白波欣然接受郁風的邀請,這位藝術(shù)家穿一件寬大的紅棉襖,一條藍印花布棉褲,大搖大擺地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明星們分庭抗禮。全場仕女,對于這位村姑打扮人物的出現(xiàn),都在竊竊私語,白波卻興致勃勃地一心享受這大都市的氣氛,到了意興闌珊,她就一個人先告退了。這種氣派,連瑞芳、呂恩都感到驚奇。僅這一面之后,我們又是‘鴻飛那復計東西’了?!?/p>

林海音在《吾友“蜜蜂小姐”》文中說:“到了民國四十七八年的樣子,我正編《聯(lián)合副刊》,有一天忽然文友魏希文找我,他說要介紹一位女漫畫家梁白波給我,我一聽驚喊:‘這不是葉淺予的那位嗎?現(xiàn)在怎樣了?’希文才告訴我,白波早已離開葉淺予了,和一位空軍結(jié)婚住在臺南,但她獨來臺北,在廖未林的龍門窯廠做美工工作,生活不是頂好,想介紹她畫畫。我那時正準備把連載小說加插圖,梁白波能畫不是正好嗎?從此我們便在二十五年后友誼再現(xiàn),真有說不出的親切。她來臺北工作,閑下來就到我家來,和我的母親、我的兒女們都很好。一方面在龍門廠工作,一方面給我的副刊畫插圖,本是很安定的,但是她的情緒并不是很好……她畫了兩三部小說的插圖,就難以為繼了……對于私事,以及和葉淺予的往事,她并不多說,我也很少問,直到她幾乎是不辭而別回到南部去,給我的來信,才略吐露她的郁悶的心境。從此到她身亡,我們的友誼欲斷又連的,也有四分之一世紀了。想起她,我很痛惜,記得她的妹妹(我真想能找到她或她的兒子)在她去世后曾對我說,有一次她大概從報上知道我到南部去,說她倚閭盼我去看她。唉!我哪兒知道哪!那時她已經(jīng)病痛纏身了,而且聽說精神不太正常。她死后,她的妹妹特代我在她墳上獻束花,也是后來才告訴我的?!绷喊撞ㄔ谪毑〗患又?,于1967年10月16日病逝于臺南,只活了五十七歲,上世紀唯一的女漫畫家,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1938年葉淺予從香港回到武漢時,武漢已在日寇包圍之中。他隨機關(guān)撤退到長沙、桂林,隨后又受命再去香港籌辦對外宣傳畫刊《今日中國》。葉淺予說,1940年春季的一天,以宋慶齡為首的保衛(wèi)中國同盟,特邀一位從英國來港的華僑舞蹈家戴愛蓮舉辦表演會,希望他在宣傳方面給予支持。葉淺予如約去了。這位舞蹈家身材矮小,卻舞技嫻熟。她操一口英語,中國話根本不會說。而葉淺予的英語也只是中學程度,沒辦法,只好通過打手勢、畫圖畫來互相交流。一個星期以后,葉淺予和戴愛蓮成了熟朋友。她告訴他,她初到香港時,只能和英語階層交往,他是她所認識的唯一來自抗戰(zhàn)大后方的中國人,她對葉淺予有特殊的親切感。葉淺予也告訴她,在她之前,他從未與華僑有過交往,更沒有和華僑藝術(shù)家接觸過。大約過了半個月光景,他們開始談情說愛了。

戴愛蓮原名吳愛蘭,1916年生于南美的特立尼達(當?shù)厝A人稱“千里達”)的一個華僑家庭里。她祖籍是廣東新會縣,曾祖父是這個島上第一批勞工之一,因為排行老大,同鄉(xiāng)們都尊稱他為“阿大”。廣東話的“阿大”,漸漸被人們聽成“阿戴”,于是這一家人的姓氏就由“吳”變成“戴”了。父親給她取的名字是“愛蘭”,但長大之后去英國時,那里的中國留學生告訴她說,“愛蓮”比“愛蘭”更有詩意。她思考再三,決定改名為“愛蓮”。戴愛蓮很小就能跳舞。五歲時,她的一位在英國學習芭蕾舞的表姐回來教她跳舞。十歲時,一位外籍芭蕾教師在島上辦起第一所白人舞蹈學校,戴愛蓮成為該學校唯一的非白人學生,由于她出色的舞蹈能力,更成為該校的新老師。這期間,她除了教課,還編創(chuàng)舞蹈節(jié)目。這時,她才十一歲。1930年戴愛蓮全家遷到倫敦,十四歲的她以優(yōu)秀的成績被當時英國最著名的舞蹈家安東·道林(Anton Dolin)接收為正式學生。這時候,由于父親破產(chǎn),全家又遷回特立尼達島。但為了理想,戴愛蓮只得只身留在倫敦勤工儉學。老師瑪格麗特·克拉斯克知道這個有才華的中國姑娘的處境后主動提出免收學費。同伴也向她伸出熱情的手,有的幫她找工作,有的提供她學鋼琴、參加畫展、聽音樂會的機會。一次,她看到瑪麗·魏格曼(Mary Wigman)舞蹈團表演的現(xiàn)代舞,她開始學習現(xiàn)代舞,希望以此來補充和發(fā)展芭蕾舞的表現(xiàn)力,但芭蕾舞教師們卻把她開除了。但她卻更加快學習現(xiàn)代舞的步伐,思考著如何使相互對立的兩種舞蹈相互借鑒和相互補充。由于她學習優(yōu)異,1939年獲得了尤斯—萊德舞蹈學校獎金。還有幸與“現(xiàn)代舞理論之父”——魯?shù)婪颉ゑT·拉班見面,通過拉班的助手學習了拉班關(guān)于情感表現(xiàn)方法和舞臺表演技術(shù)方面的理論,同時,她還學了拉班的舞蹈記錄術(shù)——舞譜。1939年9月3日,英國對德宣戰(zhàn),尤斯—萊德舞蹈學校被迫解散,戴愛蓮顧不得回特立尼達島與父母告別,她毅然決然要回到烽火的中國,投入抗戰(zhàn)的愛國行列。戴愛蓮抵達香港之后,宋慶齡先是派秘書廖夢醒來看望她,后來親自接見她。宋慶齡告訴她,應該先在香港住一段時間,學一下漢語。宋慶齡還介紹她認識一些文化界的人士,如徐遲、郁風等人,并為她組織抗日募捐演出,也因此和葉淺予得以相識。

葉淺予與王人美

葉淺予回憶道:“表演會之后,戴愛蓮告訴我,她想去延安,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革命事業(yè)獻身。我說,我為《今日中國》的繼續(xù)出版問題,也正要去重慶向政府請示,我倆可以結(jié)伴同行,但走之前最好明確我倆之間的關(guān)系,先結(jié)婚,再上路。愛蓮高興得像孩子似的把我抱住,連連親我,我當然也欣喜若狂。我在地上失去了一個梁白波,卻又從天上掉下來一個戴愛蓮,丟失了的藝術(shù)家庭又可以重建,怎不讓人興奮!這一年,我三十三歲,愛蓮二十四歲。一周后,我和愛蓮踏上了返回祖國大陸的征途。這一路水陸兼程,艱苦備嘗,愛蓮卻覺得十分新鮮有趣。到了重慶,老朋友們把我倆團團圍住,說要看看葉淺予憑了什么魅力‘騙’來這樣一個舞蹈家。愛蓮見他們唧唧喳喳,她一句也聽不懂,就目瞪口呆地問我,朋友們在議論什么?我實話告訴她,說他們懷疑我是使了騙術(shù)把你騙來重慶的。愛蓮急了,忙用英語回答說:‘不,不,是我心甘情愿嫁給他的,他是個好人!’朋友都哈哈大笑。事后愛蓮悄悄對我說:‘在香港時,我只認為你是個有才華的畫家,到了重慶,看見你有那么多藝術(shù)界朋友,才知道原來你是中國有名的畫家,我真高興?!@期間,周恩來在化龍橋八路軍辦事處接見了我和愛蓮。他非常誠懇地告訴我們大后方更需要我們,希望我們留在重慶工作。我覺得此話有理,便說服愛蓮暫時不去延安,留下來,努力在重慶打開局面。就在此時,日寇向重慶發(fā)動了一周的疲勞大轟炸。轟炸過后不久,即在抗建禮堂舉行了戴愛蓮舞蹈表演會。重慶人第一次認識了這位把芭蕾舞和現(xiàn)代舞糅合在一起的華裔藝術(shù)家。演出后,愛蓮結(jié)識了音樂家馬思聰,并把馬所作的小提琴曲《思鄉(xiāng)曲》和《新疆舞曲》編成兩個獨舞節(jié)目,在重慶交響樂團的配合下搬上舞臺。這年秋末我們回到香港,我把這次大后方之行中的所見所聞畫成《重慶行》漫畫八十幅,在香港展出。原擬不久再同愛蓮一起去新加坡作一次旅行,她演舞蹈,我開畫展,然后回香港定居。不料這年年尾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寇進攻香港,我倆被困在九龍山尾村一戶農(nóng)民家里,為時將近一月,后來還是乘日寇疏散人口之機,化裝混入難民隊伍,才算脫險到了桂林。在桂林期間,我畫成《逃出香港》二十三幅,記錄這次被困受難的經(jīng)歷。愛蓮則拜桂劇名演員小飛燕為師,學得《啞子背瘋》一劇,后來成為她的保留節(jié)目。香港淪陷后,文藝界許多朋友先后集中到桂林。在大家的支持下,愛蓮和廣西藝術(shù)館的一位鋼琴家配合,組織了一場音樂舞蹈表演會。我照例在后臺為她管服裝。那時除了我,誰也摸不清愛蓮演哪個節(jié)目該穿什么服裝和用什么道具;也只有我能適應她換裝時的緊張節(jié)奏。一些熟朋友笑話我是戴愛蓮的‘跟包’——所謂‘跟包’,乃京劇‘角兒’的專任管事打雜者是也??晌疫@個‘跟包’,不但在后臺管事打雜,還得為主角做飯,當翻譯,必要時還兼任演出經(jīng)理和舞臺監(jiān)督。后來愛蓮主演‘邊疆樂舞大會’,我就是節(jié)目組織者、海報設計者兼公共關(guān)系聯(lián)絡者。1946年我受美國國務院之聘,赴美訪問,愛蓮反過來成了我的‘跟包’,為我當翻譯員、對外聯(lián)絡員和畫展招待員。當然在她開表演會時,我依然是她的‘跟包’,甚至還兼樂隊成員——她演《啞子背瘋》時的鑼鼓點子,就專由我來打鑼控制節(jié)奏。一段時間,我還是挺不錯的炊事員。在紐約時,我每星期跑一次唐人街,把一星期的副食品買齊,回來便精心烹調(diào)。那時老舍也正在紐約,我們常請了他一道來解饞?!?/p>

1949年北平解放,同年7月舉行了全國首屆文代會,解放區(qū)和國統(tǒng)區(qū)的兩支文化隊伍勝利會師。葉淺予和戴愛蓮此時已回到北平,戴愛蓮參加華北大學文工團,當了舞蹈組的領(lǐng)導;葉淺予則當了美協(xié)副主席。1950年文化部又聘請戴愛蓮當了北京舞蹈學校校長。這一年秋末,葉淺予受命參加民族訪問團去新疆考察。小別的那半年,戴愛蓮愛上了她參與指導的一個大型舞劇的男主角,據(jù)葉淺予與羅彩云所生的女兒也是名舞蹈家葉明明女士說:“這個男人比戴媽媽小幾歲。父親不在戴媽媽身邊,戴媽媽身上保留的西方人開放、直率的特點暴露了出來。等到父親回來時,戴媽媽非常直接地對父親說:‘我不愛你了,我們離婚?!@個消息對父親來說是晴天霹靂,可男人的自尊心已不允許他再挽留戴媽媽,父親為此傷感地流過淚,甚至一生都難以釋懷。而戴媽媽也為這段婚外情付出慘痛的代價,‘文革’中,這個男人卷了戴媽媽的所有錢款逃走了。戴媽媽后來常向我表露這段荒唐姻緣的懊悔?!比~淺予在回憶錄中,不無感慨地說:“屈指算來,從1940年到1950年,我和愛蓮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我一直傾心于她對藝術(shù)執(zhí)著的奮斗和追求,沒想到最后我們卻是這樣分手。”

在與戴愛蓮分手五年后,葉淺予才從傷痛中走出。他說:“我和王人美的婚事,是朋友們有意促成的。在這以前,30年代王人美在上海當歌舞演員時,我曾在畫家丁聰家里和她見過一面,但沒有交往。1955年又經(jīng)朋友介紹見了面。目的很明確——希望我們組成家庭。當時人美四十一歲,我四十八歲;她離開前夫已經(jīng)十年,我也已獨居五載?!?/p>

王人美(1914~1987),祖籍瀏陽,出生在長沙。她原名王庶熙,幼時就讀于長沙省女師附小和省立女子師范。1927年她到上海,和黎錦暉同在中華書局國語文學部共事的二哥王人路,介紹她到黎錦暉創(chuàng)辦的美美女校學歌舞。1929年美美女校改為中華歌舞團,她從此開始歌舞演出。不久成為黎錦暉創(chuàng)辦的明月歌舞團“四大天王”之首。其余三位是黎莉莉、薛玲仙、胡笳。1932年聯(lián)華影業(yè)公司拍《野玫瑰》,孫瑜編導,她飾女主角野玫瑰,一舉成名。繼而拍了彩色歌舞片《芭蕉葉上詩》和故事片《都會的早晨》、《春潮》等。1933年明月歌舞團改體,她成了聯(lián)華簽約演員。1934年蔡楚生導演的《漁光曲》,是她的代表作。她以真摯的感情、精湛的演技和動人的歌聲,出色地塑造了貧苦的漁家女兒小貓的形象。影片首映,轟動上海。次年影片獲莫斯科國際電影節(jié)榮譽獎。她在影片中演唱的主題歌,膾炙人口,流傳近七十年而不衰。此后她又主演了《風云兒女》、《壯志凌云》、《長空萬里》等影片,《回春之曲》、《保衛(wèi)盧溝橋》、《孔雀膽》等話劇。上海淪陷后她去香港,1950年回上海,在影片《兩家春》中飾婦女主任靈巧。1953年以后,她在北影拍了不少影片,如《猛河的黎明》、《青春的腳步》、《青春之歌》等等。

金焰

在與葉淺予結(jié)婚之前,王人美曾有過一段美滿的婚姻生活,那是當年令人羨煞的銀幕情侶——“電影皇帝”金焰。金焰原名金德麟,1910年出生在北韓的漢城,兩歲時,金焰跟隨受到日本迫害的父親金弼淳遷居東北。十五歲時,進入天津南開中學讀書。1927年,十七歲的金焰只身一人來到上海謀求生計,他在一家電影院里找到了一份看門人的工作,正是這份不起眼的工作,奠定了他日后影帝的基礎(chǔ)。同年,金焰開始在民新影片公司擔任場記并客串一些小角色。第二年,在導演卜萬蒼的介紹下,金焰參加了由田漢主辦的南國藝術(shù)劇社,先后在《莎樂美》、《一致》、《卡門》、《回春之曲》等話劇中飾演角色。1929年,金焰第一次在孫瑜導演的影片《風流劍客》中出演主角,第二年,金焰進入了聯(lián)華公司,與阮玲玉共同主演了電影《野草閑花》,憑借這部電影,金焰幾乎在一夜之間成為了萬眾矚目的明星。1933年秋天,《電聲日報》組織評選的中國十大電影明星產(chǎn)生了,排在前三名的是:胡蝶,13582票;阮玲玉,13490票;金焰,13157票。由于金焰在男演員中得票最多,所以被觀眾推選為“電影皇帝”,這一年,金焰只有二十三歲。眾多影迷對他的追捧,特別是一些女影迷,對金焰的迷戀已經(jīng)到了幾近癡狂的程度,一封封陌生的情書紛至沓來。然而,金焰卻讓所有的求愛者大失所望,因為他早已有了自己心儀的姑娘——這位姑娘就是和他一起主演電影《野玫瑰》的女演員,被人稱為“野貓”的王人美。

其實金焰和王人美在“明月歌舞團”時就已經(jīng)相識,那時候金焰經(jīng)常去歌舞團找王人美,由于欣賞彼此的個性,也為共同的目標努力,所以兩人都給對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由于在《野玫瑰》中的合作,金焰和王人美這對銀幕上的情侶很快變成了生活中的戀人。對于這段往事金焰曾回憶道:“我和她是在合拍《野玫瑰》時相愛的。我十分欣賞她的誠實性格,既純潔樸實,又潑辣大膽,總是為周圍人帶來快樂的她悄然在我心中占據(jù)了一席之地。兩情相悅,志趣相投,我們倆很快就走到了一起。”相戀了兩年后,王人美與金焰準備結(jié)婚,但是,因為金焰是北韓人,他們的婚戀遭到了王人美二哥王人路的堅決反對,王人《葉淺予自傳》書影美則與二哥針鋒相對,她認為金焰雖然沒有中國國籍,但他有愛心,有獨立的事業(yè),因此“寧可嫁給失去國家的亡國者,也不嫁給出賣國家的賣國賊”。1934年元旦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在聯(lián)華公司的新年晚會上,相戀了三年的金焰和王人美正式宣布結(jié)婚。然而,王人美也被聯(lián)華影業(yè)公司解除了合同,原因就是她與金焰結(jié)婚將會影響票房。而此時的王人美正在拍攝中國電影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漁光曲》,因此她并沒有馬上離開電影公司,而是堅持無報酬地把影片拍完。同年6月14日,《漁光曲》在上海金城大戲院首映,連映八十四天,座無虛席,創(chuàng)下當年上海電影放映場次最高的新紀錄。由王人美演唱的影片的主題曲《漁光曲》后來也成為了流傳一時的名曲。王人美打破了女演員一旦結(jié)婚票房就會立即滑落的觀念,依然處于最受歡迎的女演員的位置,許多電影公司都爭相與她合作。但是婚后的王人美卻沒有與任何一家公司簽約,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幸福的家庭生活中。在許多事情上她都聽從金焰的安排,人們開始笑說王人美從“野貓”變成了“家貓”。

《葉淺予自傳》書影

抗戰(zhàn)爆發(fā)后,日本人多次威脅金焰參加日本電影的拍攝,無奈之下,金焰和王人美在吳永剛的幫助下,于1938年搭乘荷蘭的游船離開上海前往香港。香港淪陷后,金焰與王人美輾轉(zhuǎn)到達桂林。金焰去了重慶的中國電影制片廠,而王人美則留在了桂林,當了一名美軍后勤部門的打字員。1944年底,金焰與王人美在維持了十年婚姻生活后,正式離婚。對于離婚,王人美在回憶錄《我的成名與不幸》中說:“抗戰(zhàn)爆發(fā)后,金焰和我缺少共同生活,缺少互相了解。金焰有強烈的愛國心,很想為抗戰(zhàn)出力,但是他也認為丈夫應該養(yǎng)活妻子。他不贊成我獨自參加大鵬劇社,更反對我冒冒失失報考英文打字員。他不了解我經(jīng)歷流亡生活后的思想變化。烽煙遍地,哀鴻遍野,我怎么能安心當一只家貓?怎么能安心無所事事?我能夠做一些工作,做一些自以為對抗戰(zhàn)有益的工作,心里才覺得安穩(wěn)、踏實。但是他不理解我,認為我傷害了他的自尊心。我們的離異既沒有吵鬧,也沒有眼淚。他來信陳述離異的要求,我考慮再三,感到我們之間的隔閡短時間內(nèi)很難消除,再說我們又沒有孩子,也缺少感情聯(lián)系的橋梁。他希望分離,我就滿足了他的愿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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