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圣地亞哥古堡
(2011年6月)
世界上不少名勝古跡,大多同名人逸事有著關(guān)聯(lián),這才有歷史的滄桑感,才能讓游客感受文化底蘊并為之流連忘返。2011年6月間的菲律賓圣地亞哥古堡(Fort Santiago)一游,讓我真切地感受到菲律賓的歷史變遷,品味到一段蕩氣回腸的傳奇。
黎剎雕像背后是紀念館
6月20日,從北京飛往馬尼拉。當晚,主人接待我們到一個頗為不錯的自助餐廳用餐,冰冷的芒果凍、新鮮的生魚片,都是平日的最愛?;蛟S,水土不服,再加上洗澡水冰冷,隨即肚子就發(fā)出抗議,感冒也來了。22日,也就是臨別菲律賓的前一天,主人安排我們參觀圣地亞哥古堡。我原本想獨自在家休息,但陳先生等鄉(xiāng)僑到酒店前來探望,并盛情邀我在落日大道邊上的中餐館吃了早茶,并勸說來一趟不容易,應(yīng)該去黎剎紀念館看看:“這位菲律賓人的國父,祖上還是我們晉江人哩?!?/p>
恭敬不如從命。在放下手頭生意的陳先生的導引下,我們來到這個菲律賓最負盛名的古跡——有著400多年歷史的圣地亞哥古城堡,現(xiàn)在也是黎剎紀念館的所在地。
說是古堡,確實名不虛傳。從停車場下來,走過一條石徑,旁邊是石頭砌就的護欄,底下是條護城河。潺潺流水,淌過多少時光,淌過多少菲律賓人的屈辱與榮光、眼淚與歡欣。
要進入古城堡,首先要通過一個拱形的門樓,門墻上還有葡萄牙人的雕刻,高出城墻的部分還有一個三角形的頂部,門樓兩旁同樣是用石頭、磚頭建造的城墻,經(jīng)歷數(shù)百年歲月淘洗,有的磚頭已經(jīng)剝落、丟失。陳先生告訴我,這個城堡是古代的皇城,公元1590年西班牙總督圣地亞哥將原本用木柵欄圍成的城寨改建成石城堡。
詩人斗士黎剎其人其事
步入古城堡,真是別有洞天。園區(qū)內(nèi)古樹參天,既有熱帶的棕櫚樹,也有菲律賓特有的樹種,園區(qū)中央豎立了一尊黎剎的銅像,基座是用石頭壘成的,銅像正對著我們進來的門樓。據(jù)說銅像與黎剎真人高度相一致。銅像的背后,是黎剎紀念館。
能在這一最具歷史感的古城堡豎立銅像,意味著在菲律賓人心目中,黎剎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黎剎曾被關(guān)在這座古城堡內(nèi)一座兩層的小樓里,并從這里被押赴刑場行刑處決。菲律賓共和國成立后,這里辟為黎剎紀念館。
在這座紀念館中,我們看到了不少黎剎的遺物,我的印象中,這里有他生前的衣服、書籍、手稿、手杖以及描繪他就義前情景的巨幅油畫等,此外,還有他的絕命詩《最后書懷》(又譯為《永別了,我的祖國》、《我最后的訣別》等)寫在樓里的一面墻上。一個穿著黑衣的菲律賓人無精打采地坐在紀念館的一隅,等待著游客購買一些有關(guān)黎剎的介紹資料,其中他的絕命詩用一張白紙翻譯成七言詩。我本來想找那人要一份,他用手指指裝錢的盒子,意思是要錢的。后來,我的同鄉(xiāng)陳先生拿出一張菲幣給他,才換來這首密密麻麻印在紙上的中文譯詩。
從紀念館里的資料和陳先生的介紹中,我得知,黎剎公元1861年6月19日生于內(nèi)湖省卡興巴鎮(zhèn),其祖籍為福建晉江上郭村。其高祖父柯南戈(Domingolam—Co)于公元1662年(即清康熙元年)出生在上郭,在早年移居菲律賓,至黎剎已是第四代。
黎剎自幼聰慧,精通菲律賓以及西班牙等多國文字。公元1875年,他就獲取文學學士學位,隨后入圣道頓馬士皇家教會大學,攻讀哲學,兼學美術(shù),后因母親患眼疾,遂改讀醫(yī)科。18歲寫出《給菲律賓青年》這首鼓舞人心的愛國詩篇,獲全國詩歌比賽一等獎,被譽為菲律賓青年詩人,也因此受到西班牙殖民當局的迫害。21歲,他遠赴歐洲留學,三年后,取得醫(yī)學博士學位,并在大學里執(zhí)教,被歐洲學術(shù)界視為頗有成就的學者。
多才多藝的黎剎,既當醫(yī)生,又是詩人、作家,并長期關(guān)注西班牙殖民統(tǒng)治者對菲律賓人民的歧視和壓迫。公元1887年他在歐洲執(zhí)教,期間用西班牙文創(chuàng)作《社會毒瘤》和續(xù)篇《起義者》,號召菲律賓人民開展反對殖民統(tǒng)治的武裝革命斗爭。
公元1892年6月,剛過而立之年的黎剎回到菲律賓,創(chuàng)建菲律賓聯(lián)盟,并親自撰寫聯(lián)盟章程,投身于反對西班牙殖民者的洪流中。同年7月7日,黎剎被捕流放到遙遠荒僻的棉蘭老島。公元1896年,他被押回馬尼拉,囚禁在圣地亞哥古堡監(jiān)獄內(nèi),殖民當局決定以“非法結(jié)社和文字煽動叛亂”的罪名將其處死。
斗士黎剎的壯舉和不屈精神已然感人,再有佳人的元素摻入,使得黎剎的壯烈就義更有傳奇色彩。據(jù)說,當年黎剎曾為一位愛爾蘭姑娘約瑟芬·布蕾肯治愈了眼疾,這位姑娘被他的善良和才華所打動,以身相許。后來,黎剎被囚禁在古堡監(jiān)獄內(nèi),約瑟芬·布蕾肯幾乎每天都來城堡外,爭取能見他一面。
黎剎絕命詩碑文 翁陽攝
黎剎紀念館壁畫 翁陽攝
就在黎剎行刑前,殖民當局答應(yīng)了這位愛爾蘭姑娘的請求,在古堡的草地上,黎剎和布蕾肯舉行了他們刑場上的婚禮。公元1896年12月30日,黎剎被押赴刑場,就地槍決,時年僅35歲。而在他慷慨就義后兩年,西班牙對菲律賓的殖民統(tǒng)治也宣告終結(jié)。
《最后書懷》譯本多多
值得一提的是,黎剎在圣地亞哥古堡牢獄中寫下的《最后書懷》,能夠與讀者見面也曲折動人。在臨刑前一天,黎剎把這首抒情長詩藏在酒精燈里,交給前來探監(jiān)的妹妹特莉妮達帶出監(jiān)獄,再由黎剎的妻子布蕾肯帶到中國香港,并最終于1897年1月公之于眾。詩歌發(fā)表后,在菲律賓乃至全世界都得到很大的反響,包括菲律賓本地語言在內(nèi)的全部版本則多達179種。顯然,這種統(tǒng)計應(yīng)該也可能存在疏漏。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黎剎的絕命詩的文學性以及詩中洋溢的著呼喚自由、反抗殖民統(tǒng)治的精神,還是備受熱愛自由、崇尚正義的人們所推崇和喜愛。中國的文化巨人魯迅留學日本期間,就接觸到梁啟超翻譯的題為《墓中呼聲》的絕命詩,譯文精到凝練,極富感染力:
方見天際破曉,我即與世長辭,
朦朧夜色已盡,光明白日將至;
若是天色黯淡,有我鮮血在此;
任憑祖國需要,傾注又何足惜;
灑落一片殷紅,初升曙光染赤。
黎剎的詩、梁任公的翻譯,激勵了許多像魯迅這樣的志士仁人,精神與黎剎相通,愿為祖國獨立自由,不惜血薦軒轅。印象中,曾在菲律賓參加抗日活動的詩人林林也翻譯了這首詩。
在寫這篇隨筆的時候,我曾找來在紀念館買的《黎剎絕命詩·我的最后的訣別》譯詩,同梁任公翻譯的那段作對比,這位署名“Juan”的譯者是這樣翻譯的:
剛看到天際破曉,我即將與世長辭。
透過朦朧的夜色,光明的白日將至。
如感到天色黯淡,有我的鮮血在此。
只要是祖國需要,傾注有什么可惜。
灑落一片片殷紅,把初升曙光染赤。
可以說,這段譯詩,同梁啟超的翻譯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由六字改為七字。在長達14章140行的絕命詩中,黎剎是這樣收尾的:
別了父老兄弟們,我生活中的人兒,
我那破滅的家園,童年無猜的伴侶。
感謝讓我終脫離,一生的力竭精疲。
別了可愛異邦人,我的友人和歡樂,
別了親愛的一切,死就是永遠安息。
可以說,黎剎是把他的歌聲、嘆氣、信仰、哀愁中的哀愁、渴望自由的心跡,毫不保留地奉獻給自己的祖國。他走得心安,走得從容。
歷史現(xiàn)實交織的迷思
在黎剎紀念館后面,還有一處水牢遺址,同樣值得一看。這是一個建在炮臺下方的地窖,底下和兩面墻壁由長條石頭建造,在烈日的暴曬下,水牢已經(jīng)干枯。但陳先生告訴我們,在菲律賓被日本占領(lǐng)統(tǒng)治期間,這里是用來關(guān)押政治犯的。地窖與古堡外的河流相通,一旦河水上漲,牢里的犯人就性命難保。據(jù)說,有數(shù)百位菲華游擊隊員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然后,日軍拉開水閘,讓這些罹難者的尸體流入馬尼拉河。
這種悲慘而壯烈的故事,讓人感傷、惆悵,對于曾經(jīng)被日本侵略者欺凌的國人,可以說感同身受。
當我們即將告別圣地亞哥古城堡時,適值正午。雨過天晴的古城堡,靜靜地迎接來自四面八方的訪客;古城墻的石頭爬滿青翠的藤蔓,馬尼拉灣的波浪蕩漾,輕輕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以及古堡內(nèi)的陳年往事,散發(fā)著沉郁與憂傷的氣息,讓人墜入歷史與現(xiàn)實交織的迷思中。
此時此刻,我只想用黎剎的詩意對古堡說:我驚嘆于空間的浩瀚與時間的無際,不想吵醒你的清睡與深沉的神秘,愿這粗疏的文字作為獻給你的“最后的驪歌”。
2.聶魯達——愛比遺忘漫長
(2006年9月)
一句“愛情是那么短暫,而遺忘卻那么漫長”的詩,讓那些初解風情、略通風雅的少男少女如醉如癡,并把詩人聶魯達(Neruda,公元1904~1973年)視為他們的精神導師。
2006年9月上旬,我有機會造訪世界上地圖形狀最狹長的國家智利,在離北京遙遠的另一國都圣地亞哥,參觀了詩人聶魯達故居。對我而言,這位諾貝爾獎獲得者,愛比遺忘更漫長。
通向“持續(xù)不斷的旅程”
《持續(xù)不斷的旅程》收錄的聶魯達的照片
記得9月8日上午,我在下榻的萬豪酒店,詢問了聶魯達故居的位置。那里的服務(wù)生很快地為我寫出地址。找了一位出租車司機,當我說明意向時,只會西班牙語的他一臉茫然。但是,當我把紙條遞給他時,他連連點頭,心知肚明。穿過城市中心,我們直達位于圣地亞哥圣克里斯托瓦爾(San Cristóbal)山腳下的拉恰斯高納(La Chascona)聶魯達故居。
這是一所依山而建的寓所,看上去,門面不大,門外有一長方形的水池,單扇的大門紅漆而成,但真走進去,還是曲徑通幽,別有乾坤。
入門是一個小院子,抬頭便見到一個巴勃羅·聶魯達的頭像,并配有他生平的簡單文字介紹。走進去,便是一個售票兼賣紀念品的房間,也就十幾平方米,擺著一些介紹聶魯達的書籍、明信片、紀念品,樓梯口有一張放大的聶魯達面部畫像。我買了一張票,但服務(wù)員告訴我,要等待近一個小時,才有英語的翻譯帶我們參觀。在瀏覽有關(guān)聶魯達的紀念品時,我挑了一本介紹聶魯達的《持續(xù)不斷的旅程》,這是一本用西班牙語和英語編寫的小冊子,介紹了聶魯達的生平,并有很多精美的照片。此外,還有介紹聶魯達在智利三個故居的圖書,但都是西班牙文。
《持續(xù)不斷的旅程》正文由貝納爾多·雷耶斯(Bernardo Reys)所作,分六部分,詳細地記述了聶魯達從一個火車司機的兒子成長為舉世聞名詩人的歷程以及他在政治、愛情方面多姿多彩的生活,書中還有三個紀念館的收藏品圖片、平面圖等。
據(jù)了解,聶魯達的紀念館有三個,位于圣地亞哥的聶魯達故居是其中一個。另一個是瀕臨太平洋的“黑島”(Isla Negra)。1939年,聶魯達從歐洲回到智利,從一個上校手里買下一塊約5000平方米的地,連同一棟小石頭房子。后來,他又根據(jù)自己所需,邊設(shè)計邊施工,終于建成一幢300平方米的二層小樓,后來成為聶魯達紀念館。由于房子對面有個小島呈黑色,他將自己的房子命名為“黑島”。這座面向太平洋的房屋,有如一艘擱淺的船,引發(fā)詩人的無盡遐想。同時,這也是詩人與第三任妻子的愛巢,他的《船長之歌》中的名篇不少寫于這里。
這里也成了他的安魂之所。在皮諾切特發(fā)動軍事政變12天之后,聶魯達死于癌癥,在圣地亞哥被軍人們草草埋葬。后來軍政府垮臺,1992年12月12日,智利為聶魯達舉行國葬,聶魯達和瑪?shù)贍柕碌倪z體終于遷回黑島,合葬一處,實現(xiàn)了聶魯達生前留下的遺愿。據(jù)說,現(xiàn)在的“黑島”紀念館是根據(jù)聶魯達生活起居原貌布置的,也是三個紀念館中最為中國人所熟知的。
還有一個紀念館位于海港城市瓦爾帕萊索(Valparaiso)。聶魯達在詩中稱瓦爾帕萊索是“一座向天上延伸的城市”。他在《流亡者》一詩中,用很多的篇幅來贊頌這個海港城市,稱之為“我的大洋的愛人,瓦爾帕萊索啊,你是世界上所有海岸的女王”。
聶魯達聲稱,“我曾經(jīng)旅行過許多有名的海洋,看見過許多島嶼美麗得像結(jié)婚的花冠,我是一個熱愛并且敬畏海洋的詩人,一次旅程又一次旅程,把我?guī)У侥亲钸h的波濤,可是你,豐滿的海上的愛人,只有你才碇泊在我的心中?!?/p>
瓦爾帕萊索的聶魯達故居,表面上看有五層,其實每層都直接連著地面。相對而言,這個紀念館較不為人所知。
還是回到本文的標題,愛比遺忘漫長。在聶魯達誕辰100周年之際,2004年7月11日,智利數(shù)千人在瓦爾帕萊索街頭寫詩,詩卷從聶魯達故居博物館開始鋪設(shè),一直延伸到該市大區(qū)政府廣場,全長達1676米。
聶魯達的舊愛與新歡
還是說說我所參觀的拉恰斯高納聶魯達紀念館吧。這幢房子,是1953年聶魯達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祖國智利,為他的第二任妻子黛麗婭建造的,并成了現(xiàn)在的聶魯達紀念館。從樓梯拾級而上,迎面的是一個咖啡吧。一個服務(wù)生在角落里出售咖啡、茶和一些食物。等待聽講解的游客可坐在那里四張桌子旁的十幾把藤椅上,洗滌凡塵,撫今思昔。從咖啡吧走到門外,是一個陽臺。于此可以看到圣地亞哥的大致輪廓以及故居的周遭的青山綠水。
在等待講解的過程中,我看到一隊中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成群結(jié)隊前來參觀;三三兩兩、不同膚色的講葡萄牙語的游客,也先我進入故居參觀。雖然不是游人如織,但聶魯達的故居,依然是游客向往的地方。
后來,在我看到的介紹智利的旅游指南中,還真有一些把聶魯達的紀念館放在其中,加以推介。
大約是當?shù)貢r間10:30,英文講解員帶著我和一對愛爾蘭的情侶參觀。從咖啡吧出去,沿著石頭鋪就的小徑,我們首先參觀聶魯達的廚房和招待客人的餐廳。記得廚房之外,是一個酒吧,有很多葡萄酒瓶。智利盛產(chǎn)葡萄和葡萄酒,有人評價,智利的葡萄酒不比法國的葡萄酒差。據(jù)說,有一種珍貴的葡萄,在法國絕種了,還是從智利移植回去的。聶魯達的高祖曾經(jīng)擁有幾個葡萄園,他從父輩那里學會了對葡萄酒的鑒賞,他喜歡用陶土杯喝紅葡萄酒,欣賞著杯子里殘留下的夢幻般鮮血似的濃濃酒跡。他形容智利是“由波浪、葡萄酒和白雪所組成的長長的花瓣”;他也寫過“無數(shù)的葡萄顫動著”,“而黑色的葡萄?!切┬⌒〉墓钠鸬娜榉砍錆M著循環(huán)的河道的某些秘密”的詞句。他還夫子自道:“我是個隨遇而安的飲者?!?/p>
介紹聶魯達生平的《持續(xù)不斷的旅程》封面
聶魯達的餐廳擺放著一張很大很大的長方形餐桌,桌面厚度足有10厘米。旁邊擺了十幾張椅子,四周還有一些世界各地搜集而來的藝術(shù)品,包括唐三彩。在墻壁的一角,有兩個壁櫥,打開其中一個壁櫥可通往院子里。據(jù)說,聶魯達曾被政敵視為眼中釘,也曾有漂泊流亡的經(jīng)歷,通往外面的壁櫥也是他應(yīng)急和逃生的一條通道。
從聶魯達的廚房、餐廳往上走,是他和夫人的臥室。臥室分內(nèi)外間,我在外屋看見一張與眾不同的油畫。畫的底色是黑色,有一個雙面婦人,這其中記錄了一段令人銷魂的故事。聶魯達是一位風流才子,他一生情人無數(shù),與其有婚姻關(guān)系的有三人。他的第一個妻子是荷蘭裔印尼籍女子瑪麗婭·安東涅塔·哈格納爾,1930年聶魯達在巴特維亞爪哇與她結(jié)婚。并于1934年同她育有一女,但不幸于1942年夭折。這段異國情緣并沒有激出多少火花,就冷卻了。
1936年,聶魯達就與瑪麗婭分居,同比他年長20歲的名叫黛麗婭·德爾·卡莉爾(Delia del Carril)的阿根廷女人同居。據(jù)悉,1934年,聶魯達在西班牙莫拉·林奇(Carlos Morla Lynch)家結(jié)識黛麗婭,后者就一直和聶魯達生活在一起。
黛麗婭是一個生機勃勃、風趣幽默、充滿魔力的女人。她的父親是個有錢的牧場主,母親和布宜諾斯艾利斯文化圈頗有淵源。后來她全家來到了巴黎,她父母把孩子們送到當?shù)馗呒墝W校里讀書。但是黛麗婭還是夢想著回到邦巴大草原。童年時,她最喜歡馬,熱衷于在大草原上騎馬奔馳。她覺得馬是大草原的主人,并用心地學習畫馬。多年以后,她成為拉丁美洲畫壇中畫馬最棒的畫家。黛麗婭同樣是一名意志堅定、經(jīng)驗豐富的共產(chǎn)主義者。他們一見鐘情,很快她就成為聶魯達的導師和領(lǐng)路人。1943年,他們在墨西哥結(jié)婚。
但黛麗婭從不關(guān)心家庭生活的瑣碎細節(jié),不扮演社會派定給女人的角色。她的世界不是廚房、臥室,而是高朋滿座、好友云集的各種Party、集會,她關(guān)心的不是柴米油鹽,不是二人小窩,而是社會問題、政治形勢、人民疾苦、世界發(fā)展。他們家的大門永遠向朋友們敞開,每逢朋友來訪,黛麗婭就興高采烈地坐在他們中間聊天、討論、說笑,從來不去管大家到時候吃什么,好像這不是她的家,她跟大家一樣是來這里坐坐玩玩的鄰居。為此,聶魯達送給黛麗婭另外一個名字“鄰居”——因為她似乎從來不是聶魯達家里的女主人,而是女鄰居。聶魯達和黛麗婭的這段感情在1949年出現(xiàn)危機,并于1955年正式分手。
1946年,在智利的一次文化聚會中,聶魯達認識了圣地亞哥音樂院的歌手瑪?shù)贍柕隆豸數(shù)賸I(Matilde Urrutia)。三年后,當詩人聶魯達流亡養(yǎng)病來到墨西哥時,不期而遇再次邂逅四處漂泊的瑪?shù)贍柕?,兩人立刻墜入愛河,從此開始了長達六年之久的地下秘密戀情。最終,在1966年聶魯達與黛麗婭正式離婚之后,瑪?shù)贍柕屡c他舉行了法定的結(jié)婚儀式,最終成為聶魯達第三個也是最后一個妻子。
聶魯達和瑪?shù)贍柕伦畛踉谝黄饡r,兩人如膠似漆。但是,聶魯達并不想傷害黛麗婭,于是他和瑪?shù)贍柕逻_成共識——二人始終保持秘密的情人關(guān)系,而黛麗婭則是聶魯達的法定妻子。在此后的時間里,瑪?shù)贍柕乱恢毙⌒囊硪?、費盡周折地和聶魯達、黛麗婭保持平行關(guān)系——他們夫妻到哪里旅行,她就跟隨到哪里,在不遠的地方住下來,等候聶魯達找到機會來和她偷偷幽會。那時,他們聚少離多,飽受思念之苦。聶魯達幾乎每天都給瑪?shù)贍柕聦懬樵?,有時是在飛機上寫的,有些是在甲板上,有時甚至是在和別人吃飯的時候隨手寫在餐巾上。他把這些寫滿詩的小紙片都收集起來,珍藏在一個鑲嵌著珍珠的精制的小木匣里。無論詩人是在前蘇聯(lián)、中國、前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瑞士還是意大利,他都沒有停止對情人的思念,沒有中斷以詩的方式表達他的渴望和愛戀。
1952年,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出版了一本匿名詩集《船長的歌》(Los versos del capitán)。這本詩集由意大利那不勒斯一家出版社出版,那是一本由優(yōu)質(zhì)紙張、古老的博多尼活字和從龐貝水瓶上拓下來的版畫構(gòu)成的極為精美的詩集,沒有署名,而且印數(shù)極少,只有50冊,只送給和作者最親密的人。
1952年,聶魯達和瑪?shù)贍柕略谝獯罄目ㄆ绽飴u上(Capri)第一次享受了二人朝夕相伴的蜜月生活。聶魯達說:“一切都像一場夢?!彼麄冊谝粋€冬夜來到了卡普里島。在這個小島上,90歲的意大利歷史學家和博物學家歐文·切里奧慷慨地將一座房子借給聶魯達和瑪?shù)贍柕伦 B欞斶_和瑪?shù)贍柕略趷矍槔锵U居,在阿納卡普里島上遠足。而卡普里島到處都是巖石和小葡萄園,綠草如茵,鮮花怒放,充滿詩情畫意,1995年,一部享譽世界的意大利電影《郵差》,就活靈活現(xiàn)地再現(xiàn)了聶魯達當年在卡普里島的生活。
1953年,阿根廷的洛薩達(Losada)出版社重新出版該詩集,立即售罄。此后數(shù)次再版,依舊非常暢銷。但是一般讀者始終不知道作者是誰。詩集前的序言引起廣泛關(guān)注和各種猜疑。那是寫給出版商的一封信,信末署名是羅莎里奧·德·拉·塞爾達(Rosario de la Cerda),信中說明,這首詩是寫給這位名叫羅莎里奧的女演員的,詩的作者來自西班牙內(nèi)戰(zhàn)的戰(zhàn)場,但她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只是稱他為“我的船長”。其實德·拉·塞爾達是瑪?shù)贍柕碌牡诙€姓。
顯然,這些詩歌是聶魯達對瑪?shù)贍柕碌膼矍楸戆?,并在十年之?nèi)都以匿名的方式流傳。聶魯達說,唯一的真相是,他不愿意這些詩傷害到黛麗婭。
我在聶魯達的臥室里所看到的雙頭像油畫,據(jù)說出自聶魯達的密友——墨西哥最著名的壁畫家迭戈·里維拉(Diego Rivera)之手。
他所畫的兩個女人頭像,正面的是黛麗婭,側(cè)面的是瑪?shù)贍柕?。?jù)說,在瑪?shù)贍柕碌念^像中似乎浮現(xiàn)出詩人的側(cè)影,只是我的肉眼未能看出來。而且,我也不知道臥室里外的兩幅雙頭畫像,究竟哪一幅是里維拉所畫。
吟唱詩歌不會徒勞無功
有人說,聶魯達一生有三個主題:愛情、詩歌和革命。
而我更要說,聶魯達把這三個主題都演繹得淋漓盡致,推向堪與馬丘·比丘高峰試比高的高度。他的愛情是與他的愛情詩互為一體的。
他的成名作《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第一首就是《女人的肉體》;而“愛情是這么短暫,而遺忘卻是那么漫長”的詠嘆,穿透力是如此強勁,引起普世共鳴。還有他的《我的船長》、《愛情十四行詩一百首》,都是愛之絕唱。
聶魯達收藏的中國畫
當然,如果僅僅是愛情的歌者,聶魯達不可能獲得在世界詩壇如此的地位,不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聶魯達榮獲1971年諾貝爾文學獎的主要作品,是1950年出版的《漫歌集》(也有譯為《詩歌總集》等)。瑞典文學院在頒獎詞中說:“這部蘊含著一個正在覺醒的大地特有的充沛生命力的作品,充滿了力量和尊嚴,有如大河,愈近河口與海洋,愈為壯觀?!?/p>
《漫歌集》是一部史詩性的詩集,分15章,由250首詩組合而成。我看過同聶魯達有著一樣經(jīng)歷,同樣也是集愛情、詩歌和革命于一身的中國詩人蔡其矯翻譯的其中三章《馬丘·比丘高處》、《讓那劈木做柵欄的醒來》(舊譯《伐木者,醒來吧》)、《逃亡者》,確實感到詩人是把個人的命運和情感與整個美洲大陸輝煌的歷史和悲慘的命運緊緊地連在一起,汪洋恣肆,大氣磅礴。難怪瑞典文學院在“授獎詞”給予這樣的評價:“由于他那具有自然力般的詩,復(fù)蘇了一個大陸的夢幻與命運?!?/p>
義務(wù)和愛情,是聶魯達的兩只翅膀。這位大地上的詩人在接受諾貝爾獎時說:“我認為,我作為詩人的責任,不僅要愛玫瑰花與諧音、熾熱的愛情與無邊的鄉(xiāng)愁,也要愛我寫在詩里的人類那些艱巨的使命?!睙o疑,這很好地說明聶魯達豐富復(fù)雜而多姿多彩的內(nèi)心世界,說明他的得獎是當之無愧的。
在當下人們對聶魯達愛情詩和他跌宕起伏的傳奇人生更感興趣的同時,我覺得,他的《西班牙在我心中》、《逃亡者》以及眾多反抗不公不義的詩篇,更值得懷念,即使他在涉及意識形態(tài)方面并非無可挑剔。因為這位離死亡比離哲學近,離痛苦比離智慧近,離鮮血比離墨水近的詩人,述說著大地和海洋之子的風骨,警示著我們的碌碌無為、稻草人般地活著。
在電影《郵差》中,聶魯達在與馬里奧交談中有這樣一段話:我見到從煤礦里出來的男人,他的面容因為生活的艱苦而扭曲,眼里布滿血絲,用滿是老繭的手拉住我說:“無論你到哪里去,都要說出這苦難,提及你的兄弟如何在地底生活,猶如煉獄。”這很好地說明了聶魯達的人文關(guān)懷和詩人天職。而這種情懷和責任感,在當下,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十分稀缺,而且彌足珍貴的。
我兒子曾經(jīng)為《郵差》這部電影寫過一篇名為《寫下一點關(guān)于文學、電影與生活的文字》的讀后感,其中寫道: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首詩。
只要生活是真實的,詩歌就會是美麗的。
生活也許不盡人意。
生命也許殘破不全。
現(xiàn)實與夢想也許永遠是一對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平凡的人們也許不會堆砌華貴而艷麗的辭藻。
生活的歌仍然是動聽的,而且永遠輕輕地扣動人的心扉。
對此,我也深有同感。在聶魯達波瀾壯闊的一生中,有的生活,也許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可以選擇道路,可以選擇愛人、情人,只是很多人和事不由自己選擇。
穿過聶魯達的臥室,經(jīng)過一條石板小道往上走,我來到聶魯達的工作室。途中看到一個攝制組在拍攝,也不知同聶魯達是否有關(guān)。我看到聶魯達的這間工作室,是一個長長的房間,隔成兩間。較大的一間,有一個壁爐,中間放著一張很大的寫字臺,上面擺放著他的詩作,有的地方有改寫的文字。
此外,還有聶魯達搜集的航海器物,像羅盤、錨碇、船的復(fù)制品以及形態(tài)各異的海螺、貝殼、畫作,甚至有中國的工筆畫、仕女畫等,還有聶魯達所出版的書籍、有關(guān)他重要活動的報紙、圖片。在一個玻璃柜里,我看到他獲得諾貝爾獎的獎?wù)拢蟾攀菑?fù)制品。
駐足在這枚不甚起眼的獎?wù)赂?,我再一次地感受到聶魯達的夫子自道:吟唱詩歌是不會徒勞無功的。
是的,聶魯達那豐富繁復(fù)的詩篇,將會長期地被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所憶念;他的紀念館,也將吸引不同膚色、不同信仰的人們前來朝拜。
3.肖邦故居——一首未完成的詩
(1996年9月)
1996年9月的波蘭之行,與幾乎同時出游的俄羅斯、奧地利、瑞士、荷蘭四國之旅相比,確實淡漠了許多。一路參觀的地方,除了南部古城克拉科夫的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定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鹽礦外,就屬波蘭人的驕傲——肖邦故居給我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了。
確實,波蘭沒有俄羅斯那么博大壯闊、多姿多彩,沒有圣彼得堡、莫斯科那么多的雕像、教堂、名人故居;沒有瑞士那么優(yōu)美的湖光山色,沒有伯爾尼、日內(nèi)瓦的政治都城和蘇黎世國際金融市場的反差;沒有荷蘭以海堤、風車和寬容的社會風氣那樣聞名于世;甚至就音樂家而言,也沒有奧地利的維也納那樣音樂天才輩出,群星璀璨。
盡管如此,套用詩人痖弦《秋歌》中的“秋天,秋天什么也沒留下;只留下一個暖暖,只留下一個暖暖,一切便都留下了”的詩意,我可以大膽地如是說:波蘭,波蘭什么也沒有留下,只留下一個肖邦,只留下一個肖邦,一切便都留下了。
波蘭農(nóng)舍
記憶,是一種神奇的東西。當你把它塵封起來,什么也沒有浮現(xiàn)出來。而當你一旦打開它,許多前塵往事都會被激發(fā)出來,鮮活如初。此際,當我想為波蘭之行重溫舊夢,還真得拜一首未竟詩作《歐行詠嘆調(diào)——雨中訪肖邦》所賜。當時,覺得它詩味如同白開水,也就棄之不顧。也因為這炮沒有炸響,歐行五國也就沒有留存詩篇。
好在,那時還沒有使用電腦,抄在筆記本里,今天完全可以對照來寫,點燃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記憶。
那天,氣溫宜人,時雨時晴,遠山近郊有時披上一層迷幻的面紗,有時像洗過浮塵那般明凈。我們一大早就驅(qū)車前往肖邦故鄉(xiāng)——熱拉佐瓦·沃拉鎮(zhèn)。我依稀記得,導游告訴我們,它也叫鋼鐵鎮(zhèn),不知是當?shù)匾凿撹F著名,還是地名翻譯就該叫做鋼鐵鎮(zhèn)。那里距首都華沙約50公里,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一座掩映在綠樹鮮花之中的白色小樓,就映入眼簾。
克拉科夫建筑
波蘭鐵路
導游告訴我們,這便是肖邦的出生地,不過,眼前的肖邦故居紀念館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重建的。據(jù)說,這座紀念館,室內(nèi)仍然保留當年風貌,存放著肖邦少年時的作品和他曾經(jīng)使用過的物品,其中一臺“長頸鹿”豎式鋼琴,尤其引人注目。此外,還有一些經(jīng)歷歲月淘洗的繪畫和手稿,也有肖邦與家族成員的照片以及他與喬治·桑戀情的故事介紹。
從肖邦的作品中,我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肖邦對波蘭的摯愛。公元1810年出生的肖邦,6歲開始學琴,8歲首演當即轟動華沙,被稱之為“波蘭的莫扎特”。16歲到19歲,他在華沙音樂學院深造。19世紀30年代初定居巴黎,此后直到公元1849年病逝巴黎,再也沒有返回故鄉(xiāng)和波蘭。但是,作為一位“鋼琴詩人”,他的作品始終流淌著波蘭的血液。
據(jù)通曉音樂的同行介紹,肖邦的音樂帶有鮮明的波蘭民族風格,詮釋著波蘭民族的靈魂。他一生中寫下的第一首作品是公元1817年的《波蘭舞曲》,而其絕唱則是公元1849年的富有波蘭民間色彩的《瑪祖卡舞曲》,可謂始于波蘭,終于波蘭。就連他的心臟也安葬在自己的祖國,魂歸故土。
1849年,肖邦在巴黎去世后,后人根據(jù)他的遺愿,把他的心臟帶回波蘭,安葬在華沙圣十字教堂的墻壁中。并在教堂的一根廊柱下,寫著“這里安放著肖邦的心臟”。說實話,我是音樂的門外漢,在那篇未竟的詩稿里,我曾這樣寫著:
音樂,于我如同聾子的耳朵,純屬一種可有可無的擺設(shè)。當風兒拂動屋外的木麻黃,演武場(指廈門大學的操場,鄭成功當年的演武場)下海浪不規(guī)則的波動,‘中國火’聲嘶力竭的搖滾,都給我長繭的心靈以某種搖顫。
克拉科夫博物館
是的,詩是那樣直白,缺乏意象,但其時站在肖邦紀念館里,我的心靈確實感受到肖邦其人其鋼琴曲的震憾。
克拉科夫建筑
作為“伯樂”鋼琴家李斯特相中的傳人,肖邦在同代人的眼里,面色蒼白,身體柔弱,多愁善感,略帶詩人的憂郁。當他踏進巴黎貴族沙龍之際,正是文學藝術(shù)星空璀璨之時。他當時過從甚密的李斯特、海涅、喬治·桑和密茨凱維支等,都是文學藝術(shù)界一時之選。肖邦和喬治·桑相互愛戀,引發(fā)諸多風雨,而在肖邦彌留之際,喬治·桑并未在他的身邊。在肖邦故居紀念館里,也簡略地記述著這段情史。
在與喬治·桑一起生活的九年間,肖邦在桑夫人諾罕莊園里,與常來此做客的作家、詩人、藝術(shù)家相互切磋,并從中吸收養(yǎng)分,其創(chuàng)作上更上一個新臺階。他的作品囊括了波羅乃茲、諧謔曲、圓舞曲、夜曲、奏鳴曲、瑪祖卡和協(xié)奏曲等不同類別的鋼琴曲,且其旋律所呈現(xiàn)的情感幅度更為寬廣。
有人把肖邦的鋼琴曲總結(jié)為四大特點:抒情的旋律美、動人的意境美、創(chuàng)新的形式美和熾熱的情操美。而他的情人喬治·桑在肖邦死后這樣評價肖邦:“他的天才,同任何被他承襲的大師一樣廣闊、全面和精深。從性格來講,比巴赫更精致,比貝多芬更有力,比韋伯更有戲劇性。他集這三者于一身,然而他還是他。在挖掘情趣時比他們更微妙,在表現(xiàn)宏偉壯麗時更樸實無華,在傾訴悲痛時更能催人淚下?!币苍S,這更能反映這位“鋼琴詩人”的藝術(shù)特點和心路歷程。
克拉科夫建筑
記得那天從肖邦紀念館二樓走下來,淅淅瀝瀝的秋雨已經(jīng)止息,天空澄清,現(xiàn)出彩虹。我的詩草是這樣記錄的:
意外的驚喜出現(xiàn)在曲徑盡頭,露出來,你那高大的雕塑,和那令人難以覺察的微笑,面對腳下的土地流逝的風景……
肖邦,雖然人去樓空飛鳥無依,重要的是你的樂譜旋律永在,你的白玉般的塑像有花相伴,比喬治·桑的愛撫更天長地久。
都說,音樂家是沒有國界的。然而,音樂家是有祖國的。
如今,肖邦已成為波蘭的一張名片。他的擁躉遍及五洲四海,至今他那夢幻般的鋼琴曲以及從琴鍵里流瀉出來的愛恨情仇、美麗與憂傷,依然撫慰著人們的心靈。而他那遍布波蘭大街小巷、教堂樓館的雕像、遺跡,仍然等待四方游客前來禮拜。
4.維也納——空氣里也彌漫著音符
(1996年9月)
沒去維也納之前,就知道這個奧地利首都是世界著名的音樂之都。每年元旦,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都會舉行新年音樂會,一度令中國觀眾如醉如癡。早些年,人們一邊收看金色大廳里藝術(shù)家的表演,一邊等待新年鐘聲的敲響。
1996年9月,我踏上了這個充滿水光山色的美麗國度,耳目所聽所見,多與音樂相關(guān),維也納愛樂樂團、維也納童聲合唱團享譽世界。我深感維也納是一座用音樂裝飾起來的都市,甚至夸張一點說,連它的空氣里也彌漫著音樂,跳蕩著音符。
花園綠地媲美建筑
有人說,奧地利的地形宛如一把橫置的小提琴,而維也納則在其中奏響華美樂章。18世紀以來,這里哺育了莫扎特、舒伯特、海頓、施特勞斯等舉世聞名的音樂大師,貝多芬曾長期在此地生活并從事音樂創(chuàng)作。他們都在這“音樂之都”度過人生最重要的音樂生涯,譜寫了許多優(yōu)美而經(jīng)典的樂章。如海頓的《皇帝四重奏》,莫扎特的《費加羅的婚禮》,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田園交響曲》、《月光奏鳴曲》、《英雄交響曲》,舒伯特的《天鵝之歌》,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的多瑙河》等著名樂曲均誕生于此。至今,維也納一些重要的博物館、音樂廳里,還陳列著他們的部分樂譜和手跡。
在維也納,音樂家堪稱無冕之王,隨處可見他們的銅像或大理石像。國家歌劇院、音樂家協(xié)會大廈(金色大廳)等著名演出場所,都是為這些音樂大師和未來的大師準備的舞臺。許多街道、公園、禮堂、劇院、會議大廳等,都以音樂家的名字命名。就連王宮花園的草坪上,也用鮮花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音樂符號作為裝飾。
維也納雕像
奔馬雕像
金色大廳音樂會
雖然,探訪維也納的時間已經(jīng)久遠,印象也漸次淡薄。但我記得很清楚的是,在維也納城市公園里,曾在“圓舞曲之王”約翰·施特勞斯的金色雕像前照了相。
據(jù)介紹,這座建于公元1862年的公園,園林風格是英國式的,園中的休養(yǎng)沙龍稍后建成,其風格則是意大利文藝復(fù)興式的,主要用于舉辦音樂會。而在休養(yǎng)沙龍的附近便有我專門拍照留念的約翰·施特勞斯的紀念碑。一座青銅鑄成的金色雕像,展現(xiàn)施特勞斯拉著小提琴的優(yōu)雅姿勢,在雕像的頭頂,是用大理石砌成的拱形建筑物,好像是人們?yōu)榱擞舆@位圓舞曲之王凱旋的凱旋門。這一方面說明,約翰·施特勞斯杰出的音樂成就;另一方面,也展露維也納人真誠推崇音樂家的心聲。
這個與其父老約翰·施特勞斯同行并且同名的音樂家,一生創(chuàng)作了400多首圓舞曲及進行曲等。其代表作有《藍色的多瑙河》、《春之聲》、《維也納森林序曲》、《皇帝圓舞曲》、《維也納的年輕人》、《奧地利進行曲》以及輕歌劇《蝙蝠》、《吉卜賽男爵》等。出生在維也納的小約翰·施特勞斯也許受到藍色多瑙河的滋潤,其創(chuàng)作的《藍色多瑙河》舞曲優(yōu)美悅耳,高潮迭起,向來是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保留節(jié)目之一。
在維也納期間,我還有幸到金色大廳聽了一場音樂會,依稀記得有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以及中國民歌《茉莉花》。只是時光如流,一晃十幾年過去,曲目是否準確,真的不敢保證。然而,當時那場音樂會給人的愉悅以及金色大廳裝潢的氣派,至今還留有印象。
維也納是座典雅優(yōu)美、古色古香的都城,坐落在阿爾卑斯山北麓一個風景如畫的小盆地里,波光粼粼的多瑙河穿過市區(qū)。它既是一座城市,又是一個省份,人口占奧地利的五分之一,而土地面積卻只占全國領(lǐng)土的0.5%。
與此同時,它又是除紐約和日內(nèi)瓦外的第三個聯(lián)合國城市,1979年建成的奧地利國際中心又稱“聯(lián)合國城”,氣勢雄偉,是許多聯(lián)合國機構(gòu)的所在地。自古以來,維也納還是連結(jié)東西歐的交通樞紐,以及來往于波羅的海和亞得里亞海之間的重要通道。因此,被人稱之為“歐洲心臟之心臟”也理所應(yīng)當。
為什么維也納人對音樂和藝術(shù)家如此著迷和推崇?我一直也在尋求答案。
花園園藝一流
也許,是風光如畫,同時又經(jīng)濟發(fā)達,文化傳統(tǒng)深厚,各色人等絡(luò)繹不絕,促使維也納成為歐洲最古老和最重要的文化、藝術(shù)和旅游城市之一。它的音樂力量是如此深入人們的靈魂深處,已經(jīng)成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元素。
在短暫的游覽中,我看到,即使在綠草如茵的公園里,也有年輕人帶著小提琴等樂器在其間操練。還有上了歲數(shù)的樂師,在鋪著鵝卵石的街道旁拉琴賣藝,旁邊放置一個高頭的帽子,有過往的行人往里放鋼镚兒和零鈔。
值得一提的是,維也納乃至奧地利,還把音樂家的價值推到極致。維也納一些旅游景點,有貝多芬、施特勞斯、莫扎特等音樂家的紀念品在出售,包括他們頭像的巧克力、工藝品和CD唱片;在奧地利的另一名城薩爾茨堡,至少辟有兩個莫扎特的紀念館。其中一個是莫扎特出生之地,就在老城糧食胡同九號,是一幢典型的薩爾茨堡民居。另一個是馬克特廣場八號,公元1773年秋,17歲的莫扎特遷居于此,并在這所房子里創(chuàng)作了許多著名的交響樂、小夜曲、鋼琴和小提琴奏鳴曲及多部歌劇。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故居受到嚴重損壞,20世紀90年代按原樣重修。在這兩處故居,都有莫扎特生前用過的樂器和譜寫的曲譜、手稿等;同樣可以買到有莫扎特頭像的巧克力和音樂唱片。記得我們那次是在他出生的故居參觀。
維也納教堂
雕塑
走在這些具有歷史感的老宅子里,觀賞著紀念館里的物品,我的思緒也隨之飄蕩:音樂家在給全人類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的同時,也為其出生地的人們帶來榮耀。他們帶給維也納乃至整個奧地利的,不僅有影響深遠的精神財富,還有取之不竭的物質(zhì)財富。
正因如此,也才會有那么多的音樂崇拜者、游客會為之癡迷,不遠千里萬里,愿意花費時間金錢,前來造訪音樂之都,流連而忘返,向這些音樂大師致敬。
5.逛香港書店長過逛商場
(2008年1月)
2008年1月,流到香江去看一看。這算我第四度過港,也是逗留時間最長的一次——一個星期。
人們把香港稱為“我的愛人”、購物天堂、東方之珠;而對我來說,“滿城盡戴黃金甲”,“大街盡是舶來品”,似乎沒有多少誘惑力。
一者,Money不多也;再者,生平不好此道??傊?,不是說我沒有去逛商場,而是說用在逛商場的時間比逛書店短。
香港夜景美不勝收
在一個商業(yè)高度發(fā)達的社會,香港書店門面大多不大,除了買書外,兼營文化用具,諸如學生的筆、筆記本之類??腿艘膊欢?,同很多地方一樣,看多買少。
說起來,香港的出版機構(gòu)按人口比例來講,可以說相當高。只要有一個出版人,有些許資金,就可以申請興辦出版社。有個出版界人士告訴我,只要備個案就可以出書,印制完成后,送若干本樣書給主管單位審查即可。一些比較正規(guī)的出版社,諸如三聯(lián)書店、中華書局、商務(wù)印書館、天地圖書公司等,作者遍及中國和歐美國家,出版的書籍在裝幀、設(shè)計方面都比較講究,也有不少名家的精心之作。同時,他們還有自己的書店,并且都在較熱鬧的街區(qū),門面醒目。如果讀書人按圖索驥,可以輕而易舉地買到自己喜歡的書。
就我逛過的書店,書的種類,同其他地方相比,也是大同小異,暢銷書、財經(jīng)書、文藝書、實用書和教科書均有。不過,香港書店也有“土洋雜糅”的特點,除了本地的出版物外,英文的,日文的和其他語種的出版物也有不少。此外,國際上熱銷、流行的書籍,諸如諾貝爾獎得主的書,也往往能適時上市,識貨的讀書人往往可以捷足先登,先睹為快。
香港書店
香港書店書籍文具一起賣
香港書店
在購物寶地世紀廣場周圍,還有不少當?shù)貢暝谂e行書市。書籍排出一長溜,主打的是城市人最需要的心靈書、健康書、美食書、言情書,還有一些零散的舊書。盡管不少從商場里出來的人也擠過來看看翻翻,也還是看的多,買的少。
不過,在我逛的這些書店四年之后,也就是2012年8月,誠品書店正式進軍香港,而且出手不凡,第一步就選在商場林立、租金奇貴的銅鑼灣。新書店有三層樓高,占地3000多平方米,書籍種類有10萬種,總量共23萬冊,以“一座悅動城市中的心靈停泊港口”的廣告語,挑戰(zhàn)正在式微的香港書店業(yè)。至于在香港開業(yè)的誠品書店能否復(fù)制臺灣誠品的輝煌,倒是讓我這個逛過好些個香港書店的人好奇。我也期望有機會重返香江,看看那里的書市風景。
香港報刊在便利店出售 趙建華攝
香港書店 趙建華攝
在香港的通衢小巷,報攤星羅棋布,攤上置放著當天出版的各種日報,花花綠綠,標題唬人,照片大得出奇。我也見過行人匆匆地掏出錢幣,隨手拿起一份,就在街上瀏覽。
逛了書店、報攤之后,我還去了一趟名頭頗大的蘭桂坊。
蘭桂坊(Lan Kwai Fong)取其蘭桂騰芳之意,就坐落在中環(huán)區(qū)一條呈L形的上坡小徑上,擠滿了眾多的酒吧、食肆類消費場所,店名和裝飾也頗有異國情調(diào)。據(jù)說,此地是“老外”的最愛,類似北京的三里屯。但是,那天去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一條小街,幾家啤酒屋,客人也不多,多少有些冷清。
在我看來,這里名比實大,也可能我沒有誠意去喝上兩杯。因此,它的廬山真面目,也無從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