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李鴻章不僅是中國近代史上最偉大的中國人，而且是二十世紀，世界范圍內(nèi)集多種品質(zhì)于一身的最獨特的人。他是著名的學者；是在重大戰(zhàn)役中為國效力的戰(zhàn)士；是一位從政三十年多年，為地球上最古老、人口最多的國家竭誠服務的杰出政治家；是一個外交成就足以讓他在國際關系史上名列前茅的外交家。

二十世紀的一百年里，產(chǎn)生了許多高學識的學者，一些偉大的將軍，一些能力和成就都卓著的政治家，以及幾個高級別的外交官。但這些人里面沒有一個人的個人造詣能達到李鴻章的高度。鑒于他在所有人類活動領域的盛名，我們應該把這些從他的大量日記中提取出來的回憶錄，當作更好地理解李鴻章這個人物和他從事的事業(yè)的珍貴資料。

在對任何人做出評價之時，我們都要考慮其生活的年代和環(huán)境。但根據(jù)歐洲或西方的標準來評價李鴻章的品質(zhì)和成就是不公正的。他接受的完全是東方的教育，一直到七十幾歲，他的生命都是在中國度過。他只能通過類似通商口岸等魚目混雜的地方來了解外國文明。作為一個政治家，他要面對的是一群十分保守偏執(zhí)的人民，這些人還帶著對外國民族的偏見和無知。李鴻章出生并成長于一個富有但門第不顯赫的鄉(xiāng)村家庭。他的父親屬于“士紳”階層，順利通過了科舉考試，但并未就任官職，一心用各種方法幫助兒子進步，為兒子提供求學的機會，讓他做好科舉考試的準備。李鴻章順利通過了所有級別的考試，并在北京的殿試中以優(yōu)異的成績從兩萬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后來，他就成為了翰林院的一員，翰林院類似于法蘭西學院。

李鴻章因此有理由以自己的成就為傲，也有理由被稱作一個學者。在他的整個職業(yè)生涯中，他一直被他的同胞們贊譽為一流的學者。他的一些散文和詩歌在清王朝有很大的傳播量，也讓他贏得了很多贊賞。他的日記顯示他極其看重自己的文學成就，直到晚年，在致力于處理重大國家事務的時候，他最高的抱負是人民稱自己為桂冠詩人。

在李鴻章青年時期，他所期待的只是文學成就。但政治和軍事生涯注定要粉碎他的愿望，并將他的生命推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軌道上來。太平天國運動是人類歷史上流血最多的武裝反抗活動之一，這場運動在李鴻章的學生時代就開始萌芽。就在他從京城回家接受家鄉(xiāng)授予他的榮譽之時，天平天國運動已經(jīng)到達了鼎盛時期。李鴻章到達老家時了解到太平天國軍隊的反抗行為一路順暢，戰(zhàn)亂的威脅直指北京。當他看見那個賦予他如此崇高榮譽的王朝正處在日益迫近的危險之中時，忠君報國之情在他的心中澎湃。他立即開始著手組織志愿部隊，騷擾和打擊敵軍后方。他在日記里寫道：“所有人都知道士兵是受人鄙視的，那根據(jù)這個老觀念，我就是要放棄最崇高的職業(yè)，去做最低賤的事……但現(xiàn)在是寫詩的時候嗎？當戰(zhàn)火和刀劍席卷大地的時候還有誰會在乎那些浪漫故事！”

接下來的四年里，李鴻章積極投身于鎮(zhèn)壓太平天國起義的戰(zhàn)爭中，他在指導軍隊方面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天賦。他指揮的軍隊給了叛軍致命的打擊。這個時期，聽他指揮的有組織“常勝軍”的美國士兵華爾將軍，還有在華爾死亡后接任其領導權的戈登將軍。日記中，李鴻章高度贊揚后者，不僅表達了對戈登工作的高度賞識，還對他的長處、短處進行了準確的分析。

由于鎮(zhèn)壓天平天國運動等軍事行動的需要，李鴻章的戎馬生涯持續(xù)了一些年。直到1870年，皇帝下令他去天津處理可能導致中法戰(zhàn)爭的暴亂危機，他的軍事生涯才告一段落。他帶著高超的軍事能力和較強的行政能力，以及對當政王朝的一片忠心去上任總督職位。從那之后，他就成了中華民族最著名的人物之一。他將暴亂引發(fā)的問題成功解決，給清政府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同時清政府也授予了他很多前所未有的新榮譽。除了任命他為直隸總督外，還任命他為國師、武英殿大學士、通商事務大臣以及一等貴族。這些高位顯爵使他成為大清帝國的第一重臣。

接下來的二十五年里，他一直在天津的住處處理各種公務，只偶爾進京拜見慈溪太后。由于顯赫的官位，以及他所居住的地方是靠近帝國首都的港口城市，使得李鴻章有機會接觸到了許多外國人。他在帝國的沿海前哨（天津）為他與世隔絕的君主站崗放哨。作為清政府外務部的實際掌權人，他證明了自己是那些經(jīng)過訓練的狡猾歐洲外交能手的強勁對手。在精心維護祖國利益的同時，李鴻章總是能夠贏得那些與他進行過談判的外國使節(jié)們的信任和尊重。

大概與他同時代的人沒有一個能像他一樣，從外交對手那里得到如此非凡的敬重。在和英國的一次激烈論戰(zhàn)中，他說話非常的坦率直接，就在磋商英國駐華公使托馬斯·韋德爵士提出的條件時，他促使韋德“為了答謝他在商定這件麻煩事中的坦率”，做出了對清政府來說非常重要的讓步。在調(diào)停1885年中法兩國沖突的過程中，法國大使在條約中加入了一條放棄所有索取賠償?shù)穆暶鳎源藖怼氨磉_對李鴻章閣下愛國智慧的尊敬。”

1895年，日本政府拒絕接待清政府派出的第一批和談使者，首相伊藤博文向清政府表示，如果能派李鴻章前來，他們將以最崇高的敬意接見并款待他，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也充分明了李鴻章的品質(zhì)和能力。在為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禮做準備期間，沙皇親自向清政府傳達了一個個人請求，希望他們能任命李鴻章為特別大使參加加冕禮。曾有人指責李鴻章受到了俄國的過度影響。甚至有人斷言，他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謀取個人私利。這本書的出版將解決所有的類似懷疑，因為它證實李鴻章正確地判斷出了俄國政府的陰謀，他與之相關的行為都是愛國的。

生活在中國這樣一個人們極力追求官職，以踏上墊腳石得到權利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國度，如果一個人達到了李鴻章這樣的人生高度，敵人也自然會在同胞中產(chǎn)生。李鴻章的日記里顯示他的敵人數(shù)量眾多。但大多數(shù)同胞還是把李鴻章看作最好最有能力的政府官員，并且十分敬重他。慶祝他七十大壽時的盛大場面可以證明這一點。

在李鴻章的壽誕大典上皇帝贈送了各種各樣貴重又恰當?shù)亩Y物?；侍笠苍诓￠缴习才湃怂徒o了李總督很多的禮物；很多外國人也把禮物和紀念品鋪天蓋地地送了過去。在這次大典上出現(xiàn)了各種游行儀式，以及中國式的大型宴會。壽誕典禮最后在某個政府官員的演講中達到高潮。這個演講稿是由張之洞書寫，他是清政府中僅次于李總督，最受敬重、最有影響力的人，他跟李鴻章在政治上通常是敵對的。作為中國頌文的一個典范，節(jié)選一段應該是很有意思的：——

“您完全值得敬佩。您的文學造詣很深，您創(chuàng)立的艦隊很威武，您的洞察力很敏銳，您的愛國精神令人贊嘆，您安排的防御體系是攻不破的……在翰林院里，當我站在您身邊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是多么的渺小，面對轄省內(nèi)的事務我是多么的無力應付。我們對您有十足的信心，我非常誠摯地想向您學習。與您相比，我就像是一個愚鈍的農(nóng)民，而您是精英弓箭手；我就像是可憐的老馬，而您是極速戰(zhàn)車。您是百姓的偶像；您沐浴在君主的信任之中，您是偉大的李總督。您是萬眾矚目的焦點?！?/p>

雖然在公眾生活中李鴻章是一副嚴肅、無情的形象，并且似乎對人命毫不在乎。他日記中的很多地方卻顯露出了他溫柔的心和悲天憫人的性格。他對母親的孝順最為動人。李鴻章的母親生病和死亡都發(fā)生在離李鴻章任職地很遙遠的一個省份，那時李鴻章正在天津忙于處理重大的國事。他呈遞給皇太后很多奏折乞求休假去陪護母親。他在奏折中寫道：“家母現(xiàn)已八十三歲，身體日漸衰弱；思子之情縈繞在心，使病痛加重。臣聞之心急如焚，寢食難安。自同治九年叩別臣母，不見顏色十三年?！?/p>

朝廷準許李鴻章請假一個月，但就在他出發(fā)前往探母之前，李母的死訊就傳來了。李鴻章上書請求暫時免除官職回家守制三年，但朝廷回應他以國家大事為重，只能給他一百天時間。但這并不能消除他不能在母親去世前見到她的悲痛，于是他遞上了另一封很長的奏本，上面寫道：“悔恨將永遠縈繞在臣心，于私，這傷痛將讓臣心不得片刻輕松；于公，臣將不能繼續(xù)為國效力……縱然已沒了見到母親的希望，從此生死相隔，懇請準許讓臣在母親墓前守孝三年，這也不能緩解臣沒能盡子女孝道的難以言表的痛切懊悔?！蔽覀儼l(fā)現(xiàn)，多年之后，當李鴻章忙于公務之時，他還寫道自母親去世后十四年已經(jīng)過去了，他回絕了所有來訪者?！拔疑邪l(fā)生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困頓悲痛，還是得意榮耀，在我的生命中，我永遠不會忘記我逝去的母親，以及她曾經(jīng)和現(xiàn)在給我的愛?！?/p>

李鴻章與朝廷之間這次特殊的函件往來，展現(xiàn)出了一個中華民族受人尊敬的特性——孝順父母，這已經(jīng)被神圣化為宗教崇拜，也對中國古代的政治關系有著很明顯的影響——皇帝是整個國家的父母官。如果那些基督教國家能像這個東方古國遵守儒家哲學的中心教義一樣遵守摩西十誡中的第五條，那么西方世界的社會秩序就能得到很大提升。

從別的一些事情里面我們也可以看見李鴻章仁慈的一面。戰(zhàn)爭中，李鴻章站在美國人華爾將軍的床邊，當李鴻章想到這個戰(zhàn)士為中國而死，淚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他從此與朋友和親人陰陽相隔了?！痹谒钥偠缴矸菅惨曋彪`和周邊省份期間發(fā)生了可怕的饑荒，他悲天憫人的特質(zhì)再一次展現(xiàn)了出來。他是阻止這次巨大災難的最得力的官員，他的精力、工作能力、慷慨的慈愛都在救援措施中明顯地表現(xiàn)了出來。除了他拿出的公共慈善資金，日記顯示他還每天在自己家為一到兩千個災民提供食物，同時還自己掏錢給附近村子的將近五千位災民提供食物?！拔业哪赣H每天都會鼓勵我。她還說不管是神仙還是老百姓都不會忘記我我曾經(jīng)救濟窮苦人?！?/p>

李鴻章的日記最大的用途是它展示出了他對外國人和基督教傳教士看法的發(fā)展，以及他的想法是怎樣隨著閱歷的增長而完全改變的。在為官的早期，李鴻章的見聞僅限于天平天國運動期間在上海和外國人的簡短交流，他和大家一樣強烈地仇恨和歧視外國人。這個時期，他寫道：“我恨所有的外國人。”但十五年之后，當他更加了解折磨著清帝國的困難之后，就在他開始在天津履行職責將反對外國的暴亂鎮(zhèn)壓下去之時，他寫道：“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厭惡，如果我們真的關心中國的最大利益的話，我們就應該不再反對外國人的到來，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到來，無論是騎著馬扛著刺刀，還是坐在軍艦上?！?/p>

李鴻章還對朝廷選擇他去天津完成任務感到非常的高興。關于這次機會，他記錄說他正在擬定一個限定所有居住在中國的外國人的文書，他打算把這個文書上呈給朝廷，并印刷出來在各個省發(fā)放。在他來到天津之后，各省的外國人都在他的管理下被完全地保護了起來。他不是看不見他們的入侵和自大，而是他看出了他們對清王朝的有用性，于是他們有了受保護的權利。

在義和團運動爆發(fā)的時候，李鴻章正身在廣州，他上報朝廷說一部分總督已經(jīng)接到命令，準備派遣所有的他稱之為“懦弱兵團”的義和團和外國人去作戰(zhàn)。“這些發(fā)起人十分懂得不能把如此不道德的公文送到我這里的。”當我們回想中國與某些西方國家的交流經(jīng)驗，就不會奇怪于李鴻章對外國人的情感總的來說不會十分熱情，但他慢慢意識到了對外國援助的需要，并懇求他們的幫助，還恰當?shù)貧g迎他們的幫助。

李鴻章對于基督教和傳教士在心里經(jīng)歷了幾乎一樣的體驗。剛成年時，他跟當時清帝國的其他人一樣對傳教士們充滿了偏見和憎惡，還稱他們是“外國來的魔鬼”，對他們的教義也充滿了鄙視。但漸漸地，當他個人對他們的工作了解加深之后，他改變了對他們的看法。就在他赴天津上任之后不久，他記錄了一次自己和曾國藩的談話，這位當時的杰出政治家說道：“拿我自己來說，在過去的五六年里，我對基督教的看法改變非常之大，不再憎恨基督教徒?！笔迥旰螅踔涟鸦胶涂鬃臃旁诹送瑯映绺叩奈恢蒙?，并聲稱如果自己身在英國或美國的話他會想稱自己為一個基督教徒。他把基督教義當作是哲學思想或道德規(guī)范，并不能領會其中的精神特質(zhì)。但他對基督教的偏見已經(jīng)消失，他還說當人民不費盡心思去追隨孔子的時候，對耶穌的了解也許能造福千百萬的中國人民。

然而，基督國家之間的矛盾并沒有逃過李鴻章的眼睛。他記錄了他們之間是怎樣斗爭的，以及是如何彼此深懷仇恨的?！胺▏藚拹旱聡?，俄國人屠殺猶太人，但他們來到中國的時候都是基督教徒?！崩铠櫿逻€把英國向中國人民傾銷鴉片的行為稱作是基督教發(fā)展中的一大阻礙，在最后他評論道：“一個偉大的國家，更重要的是一個基督國家，把這個可怕的毒瘤強加給了清王朝。我們的人民會怎么想呢？”

李鴻章七十三歲那一年，他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國外之行。這在他的生命中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情。事情的起因是俄國沙皇的加冕禮。這個典禮把從未在地球上集合的各個國家代表聚集到了古老的首府莫斯科。并且，完全可以說在那群威嚴的人中，最著名的那位是中國皇帝的代表。不管是從從政的時間，還是職務的性質(zhì)和重要性，以及職務所代表的無數(shù)人民的利益，以及學識造詣和威嚴的性格來看，這位中國代表是年輕沙皇加冕禮最耀眼的見證人。

除了他卓越的政務和高高在上的官銜之外，他是一個非常適合安排在威嚴的使團最前面，代表他的帝國主人的人選。他是純正的漢族血統(tǒng)，沒有摻雜一絲滿族血統(tǒng)。雖然已經(jīng)七十三歲高齡，李鴻章的健康和精力狀況都還不錯，體格也還強健，身高六英尺，儀表十分威嚴，身體筆直肥胖，眼睛黝黑尖銳，一張臉深刻地塑造并展現(xiàn)出了個人的力量，而這能在任何外國人交際圈中引起人們的注意力。他穿著雜色絲質(zhì)官服，戴著用三眼孔雀花翎裝飾的官帽，他不可能吸引不了別人的注意。經(jīng)蘇伊士運河李鴻章完成了俄國之行，接著他繼續(xù)向前訪問歐洲的西方國家和美國來進行他的全球環(huán)游。在此期間，他見到了那些國家的皇宮貴族和主要政治家，在各個國家都得到了官員和民眾極其熱烈的歡迎，并親自參加了對西方軍隊的檢閱，還看見了西方文明驚人的工業(yè)成果。他帶著從未有過的深刻印象回到了祖國——大清王朝需要那些使西方國家如此強大和繁榮的東西。如果在為官的早期就懂得了這個道理，那他就能給國家貢獻更有價值的服務，在對清王朝以外的強大世界全然無知的情況下他把國家事務處理得如此好，他應該得到更高的榮譽。

李鴻章的日記還讓我們對他和皇帝，特別是他和皇太后慈禧這個統(tǒng)治了清政府半個世紀之久的著名女人的關系以及他們之間的私人談話有所了解。在他官場生涯中的四個不同時期，他被剝奪了黃馬褂和所有的榮譽，那個性情暴躁的女人使他在國民的眼中遭受恥辱，然而，他仍舊忠心于朝廷，他相信慈禧知道他工作的價值，她會把榮譽和高官再一次授予他。他在日記中記錄到：“不管什么時候出現(xiàn)麻煩，我總是那個當值的醫(yī)生，但是我總是因自己的辛苦和本領受到處罰，而不是得到報酬。”

一些時候，尤其是當國家的命運正處在危險之中時，即使是在皇太后發(fā)怒的陰影之下，他也會好不猶豫地去拜見她。當主戰(zhàn)派已經(jīng)取得了優(yōu)勢，即將對日本宣戰(zhàn)之時，李鴻章向慈禧強烈地抗議這一計劃，他因此丟掉了自己的官職。后來，當義和團運動即將爆發(fā)時，雖然他已經(jīng)遠離京城，在得知皇太后在叛亂的影響下正慢慢崩潰后，他寫道“我今晚就出發(fā)去北京，一定要面見慈禧太后，用最簡潔的方式向她介紹現(xiàn)在的情況?！焙髞砭桶l(fā)生了一次漫長的談話，但最后以皇太后“充滿憤怒的語言”而結束，李鴻章被送出了皇宮，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慈禧很明顯已經(jīng)對義和團運動全力進行支持，他因此無力阻止大清帝國即將到來的災難。

盡管日記顯示慈禧是一個傲慢、殘忍、剛愎自用的女人，而皇帝十分的軟弱，在所有的變遷興衰之中，李鴻章對滿族王朝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在經(jīng)歷了太平天國運動和義和團事件之后，在外交圈子里和新聞界都提出罷免現(xiàn)在的當政家庭，尋找一位新皇帝登基。李鴻章公開指責這是胡說八道，他在日記中說到，他已經(jīng)讓那些外交使節(jié)團知道，在中國沒有一個家庭像現(xiàn)在的滿清當局那樣能在人民敬重的情況下安定有秩序地治理國家。

李鴻章為他的祖國提供的最后一次服務也是他長時間官場生涯中的最偉大行動。在皇太后和朝廷撤離帝都之后，在八國聯(lián)軍占領北京，解救使館人員和外國難民的同時，這些十分憤怒的國家指示他們的外交代表們處罰那些清政府的有罪官員，并讓他們賠償一切損失。盡管李鴻章已經(jīng)被慈禧用憤怒的語言從她面前趕離了，驅(qū)逐到了遙遠的廣州，她在深山里的避難處傳喚他去北京面對那些憤怒的外交官，保證王位不受廢除，帝國不被分割。

盡管帶他走向死亡的疾病很快地破壞了他的身體，他還是啟程長途跋涉地趕回北京?；鼐┑穆飞希谔旖蛩谌沼浬蠈懙溃骸昂ε旅媲暗娜蝿諏ξ业纳眢w來說難以承受，但我在塵世的戰(zhàn)斗完結之前我還要去做一件事情。我要讓那些外國人再一次相信我們，讓他們不要使中國毀滅?！彼墓ぷ骱艹晒?，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外國談判者對他的高度關心。讓美國人十分滿足的是，在李鴻章的日記中，他表達了對美國政府的深深謝意，感謝美國幫助拯救他的國家免于解體。

《辛丑條約》的簽訂，是李鴻章為清王朝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幾個星期后，他離開了人世，享年七十九歲。作為東方最偉大的政治家、全世界最卓越的勤務員之一，這個結局對他顛沛的一生而言也許是一種安慰和解脫。

約翰·W·福斯特

1913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