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宿儒
嚴復:可當一通人
嚴復(1854—1921),福建省福州市。近代著名翻譯家、教育家,新法家代表人物。先后畢業(yè)于福建船政學堂和英國皇家海軍學院,曾擔任過京師大學堂譯局總辦、上海復旦公學校長、安慶高等師范學堂監(jiān)督、清朝學部名辭館總纂、國立北京大學校長等職。他提出的“信、達、雅”翻譯標準,對后世翻譯工作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他是清末極具影響的資產(chǎn)階級啟蒙思想家,是中國近代史上向西方國家尋找真理的“先進的中國人”之一。
嚴復雖為福建人,卻能說一口地道北京話,而他登臺演講時則常夾雜英語。
1899年4月,嚴復翻譯的《天演論》出版。吳汝綸稱之“高文雄筆”,親自抄錄珍藏。吳對其極是贊賞,為之作序,并手錄副本,藏之枕中。
1903年吳汝綸病死。嚴復集李商隱、陸游詩句為挽聯(lián):“平生風義兼師友;天下英雄唯使君?!?/p>
嚴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發(fā)表論述時,便稱德國和日本必定會敗亡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
柳詒徵稱贊嚴復譯書,幾能與“晉隋唐明諸譯書相頡頏”。
李霽野曾對學生說,嚴復在《天演論》譯本序言中所稱“信、達、雅”3字,只有一個“信”字是必要的。如果背信而求達求雅,信必遭受破壞。
嚴復譯述《天演論》,其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8字傳誦一時。秋瑾以“競雄”為字,陳炯明以“競存”為字,“胡適之、張競生、李天擇”之名均與此相關(guān)。
嚴復譯《社會通詮》,與出版商簽訂一項版稅合同,稅率高達定價的40%,為我國有版稅之始最高者。
嚴復自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期間翻譯170萬字,每字均經(jīng)過斟酌,可謂“字字由戥子稱出”。
張元濟主持商務(wù)印書館編譯所,1902年印行嚴復的《英文漢詁》,第一次使用中文橫行排版,并采用新式標點符號,使用現(xiàn)代裝訂法及著作權(quán)印花證,引起時人注意。
嚴復《英文漢詁》里粘貼嚴氏“版權(quán)證”印花,此為商務(wù)印書館試行“著作權(quán)印花”創(chuàng)舉。
嚴復遺囑,內(nèi)稱3事:(1)中國必不亡,舊法可損益,必不可叛。(2)新知無窮,真理無窮;人生一世,宜勵業(yè)益知。(3)兩害相權(quán),己輕,群重。
辜鴻銘:清末怪杰
辜鴻銘(1857—1928),祖籍福建惠安,生于南洋英屬馬來西亞檳榔嶼。近代學者、文學家。學貫中西,號稱“清末怪杰”,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等9種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是滿清時代精通西洋科學、語言兼及東方華學的中國第一人,也是中國第一個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者。
辜鴻銘生于馬來西亞,求學于蘇格蘭愛丁堡大學,曾到達過日本,居住在北京。他說自己是“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故自號“東西南北人”。
辜鴻銘清末時在南洋公學講課,每當上課,上下古今縱橫萬里,滔滔不絕,凡國外名著多能背誦。課本一字不提,只命學生每次自閱數(shù)十頁。
馬建忠路過新加坡,辜鴻銘前往拜訪,談話3日。辜傾心于祖國文化,決定返國,研讀中華經(jīng)史。
辜鴻銘追念張之洞,寫書《中國的牛津運動》,被衛(wèi)禮賢譯為德文,書名《為中國反對歐洲觀念而辯護:批判論文》,為哥廷根大學哲學系新康德學三年級師生必讀書目。
辜鴻銘對歌德和麥休·阿諾德有精湛研究,往往在與朋友談話中引用這兩位文豪的名句。
辜鴻銘講中國話只會閩南話,使得學生不得不學廈門話。
辜鴻銘回國時對漢文一竅不通。他把《康熙字典》作為初學課本,因此最終識漢字比他人還多。有一次他寫“非”字誤將兩旁的六橫弄到里面去了,變成了“”字。
有人問辜鴻銘,現(xiàn)在正是西學吃香,“為什么憑你這一肚子西洋學問,連一個大學講座都保不牢呢?”辜怫然而言:“大水一到,連死豬死狗都會沖上水面來,沒什么可談的?!?/p>
1917年辜鴻銘在北京大學開課。他第一天進教室就與學生申明:“我有三章約法,你們受得了的就來上我的課,受不了的就趁早退出。第一章,我進教室時你們要站起來,上完課我要先出去;第二章,我問你們話或你們問我話,都得站起來;第三章,我指定你們背的書你們都要背,背不出來不能坐下?!睂W生認為前兩條好辦,第三條有困難。但要上課,也只得勉為其難。
辜鴻銘對外國銀行素無好感。他說:“銀行家是晴天把雨傘借給你,雨天又兇巴巴地把傘收回去的那種人?!边@句話成為諷刺名言,被收進《英國諺語》。
辜鴻銘某日游北京茶園觀劇,有兩洋人坐前排。其中一人回頭見辜容貌古樸、胡子拉碴、衣衫破舊,乃以英語對同伴說:“中國人愚陋不潔,可以后座之老人為代表?!惫悸犃怂煲杂⒄Z責備:“你們來此看戲,竟敢公然侮辱華人,好生無禮!況且你們怎么就知道我愚陋?”該洋人很是難堪,復用俄語說:“不料此愚陋老頭竟能說英語。”辜聽了又立即用俄語痛斥之。該洋人大驚,急起謝罪,并表示敬佩。
袁世凱死后,北京禁止演戲、宴會、娛樂3天。辜鴻銘卻請戲班到家里表演,且大宴賓客。警察干涉,他說:“什么?老袁死,便不許人演戲?這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非演戲不可?!本焓鹨ト耍f:“什么?我的生日不許我演戲、請客?沒有這個道理。而且這戲和酒席不是我自己叫的,是朋友送的。不然的話,失卻了朋友面子?!眴柺鞘裁磁笥?,他說:“黎副總統(tǒng)送來給我祝壽的,不信你去問他?!?/p>
辜鴻銘喜說笑話。張勛生日時,辜曾送其一對聯(lián):“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庇种^徐世昌辦了一個“四存學會”,四存者即存四,可對忘八!
辜鴻銘善詼諧。他解“妾”字為立女。妾者靠手也(elbow rest),供男人倦時作手靠也。有女子駁曰:“女子又何嘗不可將男人作手靠?女子又何以不可多夫乎?”辜答曰:“汝曾見一個茶壺配四只茶杯,但世上豈有一只茶杯配四個茶壺者乎?”
辜鴻銘精通各國文字,但穿戴似田舍翁。他在北大執(zhí)教時,一天在校外澡堂沐浴,有穿西裝兩青年見其外貌,即用英語譏諷。辜聽后默不作聲,只在紙上用拉丁文寫了幾句教訓的話,然后又用英文注:“你們?nèi)舨徽J識上面寫的那種文字,可于明天下午到北京大學來請教辜鴻銘?!眹诓璺哭D(zhuǎn)交。兩青年見紙,始知遇到了辜教授,即抱頭鼠竄而去。
辜鴻銘稱自己是“中國最后一個哲學家”。他說:“我留辮子,它象征我是舊中國最后一個代表?!?/p>
辜鴻銘將他所譯《論語》英譯本送與來武昌的日本同學伊藤博文。伊藤說:“聽說你精通西洋文學,難道還不知孔子之教能行于數(shù)千年前,還能行于20世紀之今日嗎?”辜回答說:“孔子教人的方法,就如數(shù)學之加減乘除。數(shù)千年前,其法如三三得九;至今20世紀,其法仍是三三得九?!币撂贋橹Y(jié)舌。
盛宣懷向辜鴻銘索取其譯《中庸》一書,以為《中庸》為經(jīng)世濟民之寶冊。辜問:“《中庸》一書要旨,宮保謂當在何句?”盛反問之:“君意云何?”辜說:“賤貨貴德。”盛默然而言他。
胡適稱辜鴻銘為“太老師”。但辜不但要跟胡比賽英文,后來又要上法院控告胡,因胡誹謗他和他腦袋瓜后面那條辮子。
辜鴻銘在北大講課時,每談及袁世凱就大罵;袁做皇帝后他罵得更兇,到袁死后方罷休。
辜鴻銘因蔡元培提倡新文學、白話文,便以筆名“冬烘先生”撰文諷刺他,蔡讀后只一笑置之。
辜鴻銘和同為福建人的嚴復、林紓最初不相識。有天同赴宴會,酒酣,辜突然站起:“我如有權(quán),必殺嚴又陵、林琴南以謝天下?!眹兰傺b未聽見。林故意問:“這兩人有何開罪足下之處?請念同鄉(xiāng)之誼,刀下留人!”辜說:“嚴譯《天演論》,主張物競天擇,于是國人只知有物競而不知有公理,忘君毀國,致兵連禍結(jié)、民不聊生。林譯《茶花女》,主張自由戀愛,故一般青年濫情放縱,唾棄倫常,使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不殺此兩人,天下將不會太平!”
辜鴻銘針對宋朝趙普說“半部《論語》可治天下”,聲言“半章《論語》振興中國”。
辜鴻銘曾在外交部辦事。一日同僚舉辦“詩鐘”,題目是“不倒翁與砧板”,用分水格。辜即寫下一聯(lián):“問他何事?lián)u頭腦(不倒翁);此物從來厚面目(砧板)?!?/p>
章太炎:革命元勛,國學泰斗
章太炎(1869—1936),浙江余杭人。近現(xiàn)代國學大師。1897年任《時務(wù)報》撰述,因參加維新運動被通緝,流亡日本。1903年因發(fā)表《駁康有為論革命書》,并為鄒容《革命軍》作序,觸怒清廷,被捕入獄。1904年與蔡元培等人合作,發(fā)起光復會。1906年出獄后,孫中山迎其至日本,參加同盟會。1911年上海光復后回國,主編《大共和日報》,并任孫總統(tǒng)府樞密顧問。1913年宋教仁被刺后參加討袁運動,為袁禁錮,袁死后方被釋放。1923年前后脫離孫改組的國民黨,以講學為業(yè)。1935年在蘇州主持章氏國學講習會,主編《制言》雜志。
章太炎在日本為留學生講課,不用稿子,講了4個上午,把一部中國文學史講完,后來寫為文言《國故論衡》。
章當時寫一字條與汪允宗:“今已不名一錢,乞借銀元兩枚,以購香煙。”同室蔣維喬說:“既已向人借錢,曷勿多借幾元?”章回答說:“此君只有兩元交情。”
章太炎在日本填戶口調(diào)查表,“職業(yè):圣人;出身:私生子;年齡:萬壽無疆?!?/p>
章太炎在蘇州講學,不編講義,不帶參考書,唯憑口誦手寫。他能全文背誦《說文解字》《爾雅》。在無錫演講,提出“歷史是賬簿,非看不可”。在常熟講學達3個小時,其語言難懂。有一福建籍學生一字未記,卻寫有打油小詩一首:“滿口余杭話,香煙五十支,濃茶來一碗,再講不為遲。”是日,章的一罐大前門香煙僅剩六七支。
章太炎曾在獄中作詩:“衡岳天人地,吾師洪大全。中興沴諸將,永夜遂沈眠?!睍r蔣百里在日本編《浙江潮》,遂將此詩特列,題為“永夜遂沈國民”。
章太炎常收到不相干的信。那些替他辦筆札的書記員往往是不復的。但章以為既有信來總得回人家,因而這些被棄的信反而由他親筆答復。
章太炎敬仰同為浙籍的愛國詩人張煌言,說:“生不同辰,死當鄰穴?!惫仕篮笞罱K亦葬于杭州西湖南屏山麓。
1899年章太炎在由臺赴日船上作了一上聯(lián):“今古三更生,中壘、北江、南海?!保ㄖ肝鳚h劉向、清代洪亮吉和晚清康有為)他在日本要梁啟超等人作對,時無人對出。1924年符鼎升在北京教書時,因錢玄同提及此聯(lián),他沉思一會,就對出了下聯(lián):“世間一長物,孔兄、墨哥、佛郎?!保ㄖ溉寮?、墨家、釋家)
1904年章太炎在《順天時報》登報征婚。日本媒體稱這是有史以來登報征婚的濫觴。章征婚條件有五:(1)以湖北女子為限;(2)要文理通順,能作短篇文字;(3)要大家閨秀;(4)要出身于學校,雙方平等自由,互相尊敬,保持美德;(5)不纏足。另外,丈夫死后,可以再嫁;夫婦不合,可以離婚。此條廣告,南北諸報紛紛改編為新聞轉(zhuǎn)載。
章太炎與湯國梨婚后,每日督湯讀《說文解字》百字。
1912年章太炎準備續(xù)弦。朋友問他對未來的這位夫人有什么條件?章回答:“什么嚴格的條件都沒有,只要能讀讀《紅樓夢》也就夠了?!?/p>
章太炎有一習性,凡文章佳妙,就動筆修改;不佳,則不加潤飾。
章太炎到北京,錢玄同請他寫陸九淵的語錄:“激后奮迅,決破羅網(wǎng),焚燒荊棘,蕩夷污澤?!钡乱詾槲霓o太激烈,沒肯寫。
章太炎讀書不講究版本。一部《十三經(jīng)注疏》只是普通石印本,因為他翻閱次數(shù)太多,竟變成活頁。一次為學生講《尚書》,稍不留心,書頁散落滿地,但他仍言談自若,毫不在意。
章太炎與吳稚暉、張繼原為摯友,后發(fā)生沖突,章抄《北山移文》以告絕交。吳、張知道章傲慢,親往其家講和。章氏卻擲刺拒見,始終不談一句。
章太炎1914年居北京時,正臨除夕。他滿懷憂郁之氣寫了一副對聯(lián):“門前學種先生柳;道旁時賣故侯瓜?!?1年后的1935年,章居蘇州閶門,過年時又重寫此聯(lián)。
1917年章太炎奉命去云南,促唐繼堯出師川黔,以壯北伐聲勢。到了昆明一看,唐管制下的地方煙霧瘴氣,混亂不堪。章十分氣憤,白天在門口點上紅紗燈。有人見了奇怪,問他用意。他說:“四海茫茫,到處黑暗?!?/p>
1929年上?!稌r報》刊載《東南文壇點將錄》,仿《水滸》一百零八將,將東南名士依其聲望排列座次,第一名天魁星為章太炎,第二名天罡星陳三立。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章太炎赴北平,北平國學研究所請他演講??墒钦驴诓俸贾萃猎?,聽眾難以領(lǐng)會。為此由學生錢玄同、馬裕藻擔任述譯,把黑板寫得滿滿的。
章太炎學問精深,為人正直。他上課常引經(jīng)據(jù)典,談話詼諧而兼怒罵?!熬乓话恕笔伦兒?,他講課的最后一句話經(jīng)常是:“也應(yīng)該注意防范,不要趕走了秦檜,又迎來石敬瑭?。 ?/p>
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是我國最早采用標點的書。他送給章太炎一本,寫有“太炎先生指謬”,“胡適敬贈”。在姓名旁,各加黑杠符號。章因不懂,大罵胡。當他看到胡的名字旁也有黑杠,說:“就算相互抵消了吧!”
章太炎一生不知美,連自然之美也不知欣賞。有人邀請他游山,他說不知山為何物,無論怎樣都提不起雅興。
章太炎在成都時,有一客敘述己貧,請求他向四川當局推薦。章聽了,勃然大怒道:“你一貧已至此,若至窮時又將如何?”在座趙熙以為來客是章舊友,為打圓場,就問:“貧與窮亦有異乎?”章道:“異甚,所謂貧者,以其貝(古人以貝為錢)分之于人,而己身尚不致一無所有;若窮則棄家而無有,孑然一身,藏身穴內(nèi),安能與貧并論乎?”后趙熙對他人說:“我讀書數(shù)十年,今日方才懂得貧、窮兩字之義啊!”
章太炎相當敬仰劉伯溫。他應(yīng)劉后人所請,寫了一篇有關(guān)劉的文章。因章不肯要筆潤,劉后人特將家鄉(xiāng)青田某山上劉之墓冢附近一塊山地相贈。
章太炎獄中索閱《瑜伽師地論》,僅蔣維喬有一冊,送交于章。章在獄3年,研究法相宗,大有所得。
章太炎為袁世凱所囚禁,在墻上懸七尺宣紙,上書“速死”兩個大篆;還托人在青田劉伯溫墓冢旁置墓地,自書墓碑,并寫了《終制》一文以代遺囑。
章太炎娶媳。皆號稱“大麻子”的劉成禺、李根源前往祝賀。章邀兩人合照留念,兩人都爭著要站在主人之左。李對劉說:“我較你年長,當以齒等?!眲钫f:“你不過是李麻子,天下誰人不叫我劉麻哥?當然讓我站上位。”章哈哈大笑說:“我這里不是‘麻花大學’呵,不要在這里爭行輩吧!”
學者連橫游北京,特地前往柴市憑吊文天祥遺跡。作《柴市謁文信國公祠》,內(nèi)有“一代豪華客,千秋正氣歌;艱難扶社稷,破碎痛山河”句。章太炎讀后大受感動,嘆道:“英雄有懷抱之士?!?/p>
章太炎(枚叔)與劉師培(申叔)在日本時并稱“二叔”。章曾說:“常人患不讀書,而申叔讀書過多,記憶太繁,悟性反少。誠欲著書,宜三二載束書不觀,少忘之而后執(zhí)筆,庶可增其悟力云?!?/p>
章太炎曾對學生吳承仕和黃侃作過比較,說吳“文不如季剛,而為學篤實過之”。
章太炎戲語其五大弟子:黃侃為天王,汪旭初為東王,朱希祖為西王,錢玄同為南王,吳承仕為北王。
吳佩孚以巨幅白布自制《大竹歌》長詩,函請章太炎題詩。章作詩:“大塊成天籟,因風盡鳴于;干霄何足羨,所貴在心虛?!蹦酥S刺其目空一切。
章太炎曾說:“廣東之士,儒有簡朝亮[1],佛有蘇元瑛[2]。”
章太炎被稱為“地上派”。其治學有四言:不以金文疑群經(jīng);不以贗器校古史;不以甲文黜許書;不以臆說誣諸子。
章太炎是近代經(jīng)學大師。他也深通佛學,曾引《瑜伽師地論》《華嚴經(jīng)》等解釋《莊子》,著《齊物論釋》,又嘗據(jù)大乘教理以批宋明理學。但他受西洋學說影響甚少,于現(xiàn)代社會科學更不了解。他曾附和王小徐引佛法批馬克思主義學說,事實上他連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界限都沒弄清楚。
章太炎曾說,我對于中國學術(shù)求進步有3種意見:一是經(jīng)學以比類知原求進步;二是哲學以直觀自得求進步;三是文學以發(fā)情止義求進步。
章太炎給杭州大井巷書“張小泉剪刀”5字,“剪”下省去一“刀”。老板持而請釋,章說:“‘刀’明明在旁,何用再書?”此后顧客皆認“前”為真正的張小泉,其他皆假。
章太炎寫條子要仆人買肉作羹,但仆人最后兩手空空回來說:“你寫的字,他們看了都說沒有?!痹瓉砑垪l上字跡潦草,將“肉”字寫得與“月”字相仿了。
章太炎寫字若不滿意,即置于廢紙簍。這些墨跡卻被仆役出售。章察覺后,把字紙戳破丟在廢紙簍里,以為穩(wěn)妥。不料仆役將它裝貼補齊,仍舊拿去出售。
章太炎為劉成禺《洪憲紀事詩》作序,對袁世凱稱皇帝的“洪憲”年號作別致解釋:“袁世凱以明太祖建號洪武。滿清以太平軍為勁敵,其主洪也。武昌倡議者黎元洪,欲用其名以厭勝之,是以建元曰洪憲?!?/p>
章太炎恥笑詞人作詞,顛倒往返不出二三百字。其妻湯國梨云:“二三百字顛倒往返,而無不達之情,寧非即其勝處?”章無話以對。
章太炎曾因吳稚暉袒護愛國學社事,當眾拍案大罵:“稚暉,汝要陰謀篡奪,效宋仁之所為,有吾在此,汝做不到?!眳窍騺砜谌魬液樱藭r默默無語。
王國維: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王國維(1877—1927),浙江海寧人。中國近現(xiàn)代相交時期一位享有國際聲譽的著名學者。早年追求新學,接受資產(chǎn)階級改良主義思想,把西方哲學、美學思想與中國古典哲學、美學相融合,形成獨特的美學思想體系,繼而攻詞曲、戲劇,后又治史學、古文字學、考古學。郭沫若稱他為新史學開山。不止如此,他平生學無專師,自辟門戶,成就卓越,在教育、哲學、文學、戲曲、美學、史學、古文學等方面均有深詣和創(chuàng)新,為中華民族文化寶庫留下了廣博精深的學術(shù)遺產(chǎn)。曾為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之一。
王國維為羅振玉抄《殷墟書契考釋》,羅贈王400圓。王自比為張力臣(因張曾為顧炎武抄寫《音學五書》)。
王國維曾從日本藤田豐八學英文。此后他任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期間,與藤田通信即以師弟相稱。
王國維研習外語的方法,是將學外語、讀外文書籍與譯外文著作三者結(jié)合。
王國維在1906年就將美育列為教育宗旨之一。他提出:“教育之事亦分為三部:智育、德育(即意志)、美育(即情育)是也。”
1909年王國維進入京師圖書館任編輯。后為《國學叢刊》起草宣言,倡言“學術(shù)無新舊之分,無中外之分,無有用無用之分”。
王國維在清華研究院授課,滿口浙江海寧土白。學生中完全能聽懂的只有吳其昌一人,因他也是海寧人。
王國維于《尚書》《詩經(jīng)》頗有造詣。但每次與學生講解,他總要聲明有四五處地方自己還沒搞懂。
王國維在清華國學研究院時,每日出寓至研究院均要經(jīng)過頤和園。他工作完畢即返家,如此3年。他說:“吾自來此處,未窺頤和園?!钡麤]想到,自己最終還是在數(shù)年后(1927年)投了昆明湖自盡。
王國維曾寫過《曲錄》。鄭振鐸評價說,這是一部黎明期的著作,而不是一部完美無疵的目錄。
王國維于柯劭忞的《新元史》不以為然,但稱贊他的舊體詩:“今世之詩,當推柯老為第一,應(yīng)以其為宗?!?/p>
王國維未曾將武則天時公布的《大云經(jīng)》殘卷與佛藏傳本參校,就說《大云經(jīng)》是偽托。后陳寅恪參校,才知它與佛藏傳本幾乎全部符合,從而修正了王的推論。
王國維在清華研究院講《儀禮》,以為《周禮》是偽書。
《宋史》中無王稟之傳。王國維特作“王稟傳”,以為北宋亡國延遲1年,實王稟堅守太原之力。
王國維26~30歲時四讀康德《純粹理性批判》,還是不能弄懂。他說:“哲學的海洋深不可測?!秉S侃稱:“八部書外皆狗屁?!彼^“八部書”,是《毛詩》《左傳》《周禮》《說文》《廣韻》《史記》《漢書》和《文選》。
王國維用叔本華哲學來解讀《紅樓夢》,認為它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1927年王國維投頤和園昆明湖自殺。左舜生認為王是受叔本華影響,此外也許還受曹雪芹影響。因為王所寫《紅樓夢評論》,其論述之深,當時還找不出第二人。
李叔同:弘一法師,晚晴老人
李叔同(1880—1942),祖籍浙江平湖,生于天津。近代著名音樂家、美術(shù)教育家、書法家、戲劇活動家,中國話劇開拓者之一。他從日本留學歸國后,曾擔任過教師、編輯之職;后剃度為僧,法名“演音”,號“弘一”。1915年譜曲南京大學歷史上第一首校歌。代表作《送別》。
1933年,李叔同為福建晉江萬山峰蘇內(nèi)村“晉江草庵”題楹聯(lián):“草蕪不除,時覺眼前生意滿;庵門常掩,勿忘世上苦人多。”
李叔同出家后住浙江永嘉慶福寺。凡家書來,均讓人在信封后批上“該人業(yè)已他去”等字,將信退回。李曾對人說:“應(yīng)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p>
李叔同任教于浙江兩級師范時,桌上常置明劉宗周的《人譜》。他在書面上寫有“身體力行”4字,每個字旁還加一小紅圈。
李叔同在福建講學時,接到一個16歲少年的信,信里批評他忙于酬酌。回信表示:“惠書涌悉,至用慚惶!自明日起,即當遵命閉門靜修,屏棄一切。”
李叔同愛李商隱詩,自號“晚晴老人”,選輯亦有《晚晴集》等,書齋又名“晚晴山房”,取意均源自李商隱詩:“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p>
李叔同去學生豐子愷家,每次坐木藤椅時總要搖搖才下座。豐剛開始不好詢問,但見他多次如此,就開口問他為何這樣。李答道,這個木藤椅可能會有小蟲,這樣搖搖后,那些小生命就跑走了。坐下去后不至于殺生。
李叔同在上海《太平洋畫報》任文藝編輯時,曾以隸書筆意撰寫英文莎士比亞墓志銘,與蘇曼殊為葉楚傖所作《汾堤吊夢圖》同時印入《太平洋畫報》,被時人稱為“雙絕”。
李叔同表演《茶花女》《黑奴吁天錄》等新劇,名噪一時。為扮演艾美柳夫人,他剃光了胡子,花了一百余元自費做了一件女式西裝。演出獲得成功,轟動全東京。日本報紙贊嘆說:“演歐美劇,日人自愧不如?!?/p>
李叔同除了事先約定,決不會客。一次,歐陽予倩約好與他面敘,大清早趕來,遞進名片不久,只見他打開樓窗探頭說:“我和你約的是8點鐘,可是你已遲到5分鐘,我現(xiàn)在沒工夫了,改日再約吧?!闭f罷竟自閉窗。
夏丏尊曾接李叔同到上虞白馬湖暫住,并做齋飯請他。因為用了香菇,他謝絕了;后來改用豆腐,他也謝絕了;且吩咐只許用白水煮青菜,用鹽不用油。夏只好依了他辦。
李叔同有“三不”:一不做住持,他認為做住持俗務(wù)太多,妨礙事業(yè);二不開大座,所以有時應(yīng)別人之請講律,儀式簡單,不搞大規(guī)模號召;三不要聞名。
李叔同出家后,為約三章:“凡有舊友新識來訪者,暫緩接見;凡以寫字作文等事相屬者,暫緩動筆;凡以介紹請托及諸事相屬者,暫緩承應(yīng)?!?/p>
胡樸安到杭州靈隱寺訪弘一,曾以長詩相贈,內(nèi)有“弘一精佛理,禪房欣良覿”,“為我說禪宗,天花落幾席”。豈知法師看了后對他說:“學佛不僅精佛理而已。我又不是禪宗,并未為你說及,你在詩中不應(yīng)說謊話?!焙胖?,自己的幾句詩犯了佛家“誑語”之戒。
弘一在俗時,“天涯五好友”中有位叫許幻園的。有年冬天,大雪紛飛,當時舊上海一片凄涼。許站在門外喊出弘一和葉子小姐,說:“叔同兄,我家破產(chǎn)了,咱們后會有期?!闭f完揮淚而別,連好友家門也沒進去。李看著昔日好友遠去的背影,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一小時,連葉子小姐多次的叫喚聲仿佛也沒聽見。隨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內(nèi),把門一關(guān),讓葉子小姐彈琴,他便含淚寫下“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的傳世佳作。
弘一出家后,徐悲鴻曾多次進山看望法師。一次,徐突然發(fā)現(xiàn),山上已經(jīng)枯死多年的樹枝發(fā)出了新嫩的綠芽,遂很是納悶,便對法師說:“此樹發(fā)芽,是因為您。一位高僧來到此山中,感動了這棵枯樹,它便起死回生。”弘一說:“不是的,是我每天為它澆水,它才慢慢活起來的。”
還有一次,徐悲鴻又去看望弘一。他見一只猛獸在法師跟前走來走去,沒有傷人的意思。徐很是奇怪,便問:“此物乃山上野生猛獸,為何在此不傷人?”法師道:“早先它已被別人擒住,而我又把它放生,因此它不會傷害我。”
弘一50歲生日時,豐子愷以“護生戒殺”為主題作畫50幅給他致賀。李自己又為每幅畫配詩題字。
弘一臨死前曾題4字:“悲欣交集。”葉圣陶在紀念他的詩作中寫道:“悲見有情,欣證禪悅,一貫真俗,體無差別?!?/p>
1942年弘一圓寂前,曾寫了遺偈給夏丏尊:“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zhí)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p>
陳垣:毛主席稱他“國寶”
陳垣(1880—1971),廣東新會人。近現(xiàn)代歷史學家、宗教學家、教育家。曾任國立北京大學、北平師范大學、輔仁大學教授。1926—1952年任輔仁大學校長。1952—1971年任北京師范大學校長。1949年以前,他還擔任過京師圖書館館長、故宮博物院圖書館館長等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任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第二所所長。與陳寅恪并稱“史學二陳”,“二陳”又與呂思勉、錢穆并稱“現(xiàn)代中國史學四大家”。他的許多著作已成為史學領(lǐng)域經(jīng)典。
陳垣自幼酷愛讀書。其父從不吝惜金錢,每每滿足他的讀書需求。陳垣成為學者后,將自己書齋名以父親別號“勵耘”命之,稱“勵耘書屋”,還將所刻之書稱為《勵耘書屋叢刻》。
陳垣寫《通鑒胡注表微》,引用了兩百五十多種書,作詳細考證。陳垣著述必要請人批評,一般得修改4次才能定稿。
抗戰(zhàn)時期陳垣留在北平。他發(fā)現(xiàn)城東郊有《嘉興藏》,便帶了助手去閱讀、抄錄。因為那里蚊子多且兇,他只得預(yù)先吞服了奎寧。
陳垣是廣東人,卻能說一口標準北京話。他上課時學生記的筆記,一字不改,就是一篇流暢、通順的好文章。他很少點名,卻幾乎從未有人缺課。
陳垣認為,材料、工具、方法為治學之3大要件。陳一生嗜好就是買書、讀書。他常說:“我如魚,書如水,魚離開了水就不能生存?!笨箲?zhàn)爆發(fā)后,因為離不開多年的藏書,他最終選擇留在了北平。
陳垣為學生開史源學實習課,以顧炎武《日知錄》及全祖望《鮚埼亭集》為本,命學生分查史源,為史學方法之練習。陳教學很是勤勉,他給學生出題后,自己也寫一篇。發(fā)還試卷時,他把學生的試卷擇優(yōu)張貼在走廊墻壁上,同時也貼出自己寫的那篇。學生對照尋思,收獲很大。
陳垣被稱為學界之顯微鏡,其撰文寫作精于造題。早年成名作《元也里可溫考》,初題為《元代也里可溫考》,幾經(jīng)推敲,乃刪去“代”字。
陳垣習慣散步,每日早晚各一千步,以口誦幼時所讀之《千字文》為準,散步時即默誦《千字文》以記步數(shù)。因用數(shù)字記步不易準確?!肚ё治摹氛b畢,一千步亦即走完。
1931年“九—八”事變后,“二陳”的治學方向均有改變:陳垣注意到民族氣節(jié);陳寅恪則講政治制度。兩人都不再治考據(jù),而是討論大的問題。
20世紀30年代末期,陳垣在北平輔仁大學講授“國文”時,為使學生了解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和提高愛國覺悟,對作文約法三章:一不準作白話文,必須作文言文;二不準用鋼筆自右至左豎寫,必須用毛筆這樣寫;三不準寫簡體字,必須寫繁體字。
1942年日偽當局逮捕輔仁大學教授。校長陳垣憂憤之至,通過講“微言大義”一節(jié)抒發(fā)愛國情懷。
陳垣博覽群書,記憶力超眾。早年在輔仁大學任教時,教員們都把他當活字典用。有人比喻說:“他如知道某處地下有伏流,刨開三尺,定然能有魚跳出來。”
1942年陳垣在主持輔仁大學“返校節(jié)”時,見來賓中有喪失民族氣節(jié)者,就在致詞里巧妙講了一個故事。說有次射箭比賽之前,孔子命子路宣布:“凡是敗軍之將、投降事敵、亡國大夫、在敵偽做官者,均不得進場?!毙歼^后,有些人只好溜了。大家明知他是借題發(fā)揮,也不好說什么,因為他講的是孔子。
陳垣治學嚴肅,對備課極為認真。他曾對學生說:“我對學術(shù)上某些問題研究已一兩年之久,而對你們講授不到一兩小時便結(jié)束了?!彼鲝埥處煈?yīng)一面教書一面讀書。
陳垣對學生撰文寫作,常告誡要注意“開頭便錯”,使學生無不兢兢業(yè)業(yè)。陳曾對學生云,為學者為了某專題到書叢里去找材料,如果只注意一點而不及其余,其實是很大的一種浪費。
陳垣曾對某學生說:“君?;煊谩簟帷瘍勺?,何故?”學生說:“此兩字僅有一口之差,甚難辨別。”陳垣說:“吁,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男女間亦不過僅差一口,而分別大矣!不可不察?!?/p>
陳垣推薦啟功到輔仁大學附中教國文課。但兩年后,管教務(wù)者調(diào)查學歷,認為啟功只是中學生,不合格,竟把他解聘了。陳得知后,便讓他在大學教一年級國文。
抗戰(zhàn)期間,陳垣在北平,陳寅恪在昆明,各寫論文研究楊貴妃。當時烽火漫天,互不通問,然兩人文章結(jié)論不謀而合。
陳垣常對人說:“一篇論文或?qū)V?,做完了不要忙著發(fā)表,要給三類人看:一是水平高于自己的人,二是和自己平行的人,三是不如自己的人?!彼詾檫@樣可以從不同角度得到反映,以便修改。
陳垣從蔣良騏編《東華錄》考信,認定順治死后始稱靈柩為“悴宮”,以后改為“寶宮”,正說明最終是火葬的。從一個字解決了一大難題。
陳垣說法國學者伯希和所用治學方法,是清代乾嘉諸老治樸學的方法。向達以為還不止此,說道:“法國漢學家能運用比較語言學工具與中亞、印度、波斯、阿拉伯及中國的史地知識,這是乾嘉學者不能辦到的?!?/p>
馬寅初:中國人口學第一人
馬寅初(1882—1982),浙江嵊州人?,F(xiàn)當代經(jīng)濟學家、人口學家、教育家。曾任北京大學教授、南京政府立法委員,新中國建立后歷任中央財經(jīng)委員會副主任、華東軍政委員會副主任、重慶大學商學院院長兼教授、南京大學教授、北京交通大學教授、北京大學校長、浙江大學校長等職。1957年因發(fā)表“新人口論”而被打成右派,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得以平反。一生專著頗豐,特別對經(jīng)濟、教育、人口等方面研究有很大貢獻,有當代“中國人口學第一人”之譽。
馬寅初生于壬午年(公元1882年)五月初九。他自稱一生“五馬”齊全:姓馬,生于馬年(壬午)、馬月(丙午)、馬日(甲午)、馬時(正午)。
馬寅初抗戰(zhàn)前在南京工作,每周往返于南京與杭州。他說:“我在來去的火車上看書已成習慣。我是走馬看花,只把其中要點劃上線,以后需用隨時可查?!?/p>
馬寅初在北京大學任第一任教務(wù)長時,開設(shè)新課“經(jīng)濟哲學”。任北大校長期間,馬得知中文系老師郭良夫在燕園“臨湖軒”舉行婚禮,便抽空前去表示祝賀。郭當時只是一名普通老師,見校長親自前來祝賀,心情非常激動,便同新娘一道向校長敬酒。馬也十分高興,舉杯對新娘風趣地說:“我想請新娘放心,因為根據(jù)新郎的名字,他一定會成為好丈夫。”眾人報以熱烈的掌聲。
馬寅初在杭州經(jīng)濟學會發(fā)表演說,與會者無人記錄。惲逸群并未在會間作記錄,回后憑記憶將演說全部寫出,經(jīng)馬過目,未增刪一字,在上海各報發(fā)表。
在杭州時,馬寅初經(jīng)常帶兒子去澡堂洗澡,與服務(wù)員混得很熟。服務(wù)員見馬氏父子夏天穿的背心總是有洞,冬天穿的長袍也很破舊,忍不住說:“馬先生是省府委員、經(jīng)濟學博士,還穿這么破爛的衣服?” 馬指著背心上的破洞說:“這樣穿著涼快!”到了冬天,他又換了另一種說法:“衣服的作用在于保暖,新舊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能穿就行,不必講究!”
馬寅初講課很少翻課本、讀講義。講到激動時,他往往走下講臺,揮動胳膊,言詞密集,口沫橫飛。一些坐在前排的學生說:“聽馬先生上課要撐雨傘。”
馬寅初讀書講究效率。他說:“我可以肯定地說,1+1決不等于2。我這指的是看一個小時的書,接著再看一個小時的書,絕不等于看了兩個小時的書。因為前一個小時與后一個小時的學習效率不同?!?/p>
1946年5月,馬寅初在上海工業(yè)界人士聚餐會上講《中國經(jīng)濟之命運》。他對訪問者說,他不喜歡上海:第一,上海空氣太壞;第二,他每天要做“爬山運動”,因回家只能爬樓梯。
馬寅初曾說,蔣介石的光頭腦袋就是“電燈泡”,里面真空,外面進不去。
馬寅初60歲生日時,上海工商界贈其橫軸,上面寫著“馬首是瞻”。
余嘉錫:讀已見書,不知魏晉
余嘉錫(1884—1955),祖籍湖南常德,生于河南商丘。語言學家、目錄學家、古文獻學家。清末舉人,初任吏部文選司主事。后在輔仁大學、北京大學、中國大學、民國大學、北京女子師范大學任教,主治目錄學。1942年兼任輔仁大學文學院院長,并當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1949年任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委員。著作有《四庫提要辨證》《目錄學發(fā)微》《古書通例》《世說新語箋疏》《余嘉錫論學雜著》等。
余嘉錫14歲時讀劉基《郁離子》,非常喜愛,即仿效其體例著述數(shù)萬字。
余嘉錫17歲時讀《四庫全書提要》,日夜不休。遇有疑難問題,隨時就所藏書籍予以考證,并抄錄于書頁上端。同年他看到張之洞《書目答問》,讀之不厭。遇有疑難,即翻家中藏書分別考證,將有關(guān)文字寫在《四庫全書提要》書頁上,一年后遂錄為一冊。其后五十余年歲月,寫完《四庫全書提要辨證》490冊。
余嘉錫講課從不印講義,僅帶一本書,上面寫有提示和綱目。講課時口若懸河,舉例鮮明,但面無笑容,目不斜視,同學們稱他“黃河清”。據(jù)大家反映,誰若在課堂上不專心聽講、趕記筆記,則課后在圖書館翻上兩三天書,也得不到一堂課所獲的教益。
抗戰(zhàn)時期余嘉錫不愿在北大教書。針對學生選修日文,他就在課堂上寫下:“漢兒竟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p>
余嘉錫開《世說新語》研究課,學生爭相選讀之,連史學系、教育系師生也來旁聽,窗戶外面都站滿了人。
北平淪陷時,余嘉錫針對漢奸橫行,寫成《宋江三十六人考實》《楊家將故事考信錄》,刊于《輔仁學志》。
余嘉錫在輔仁大學講課,據(jù)說只發(fā)過一次脾氣。上目錄學課時,有個學生在后面講小話。他說:“我講這門目錄學課,不但你不配講我不好,就是當代任何國學大師也不敢批評我講得不好。”
余嘉錫解答學生疑難,能立刻指出其可看哪部書,甚至還能告明頁數(shù)。他對學生極客氣,考試時成績再差的也可得D(及格);但全班同學的成績都差不多,要想得C(良好)都很難。
余嘉錫每讀一史書,必小心玩其辭意,平情察其是非,搜集證據(jù)推敲事實,而后筆之于書。讀書每有所得,即隨時修改,密行細字,冊之上下四周皆滿,朱墨淋漓,不可辨識,則別易一稿。如此三十年,積稿二十余冊。
1937年日軍侵占北平,余嘉錫恐《四庫全書提要辨證》亡佚,先取史、子兩部分寫完兩百余篇文稿,排印數(shù)百部作為副本。1947年他即以此書當選中央研究院院士。
余嘉錫以為《全唐詩》是官修之書,若要查李賀的詩,不如去翻閱《藝文類聚》等著作。他還認為,學生初學詩歌不宜即學李賀,稱“宜從杜工部入手”。
余嘉錫讀書五千余部,自題書房名“讀已見書齋”。抗戰(zhàn)時因憤日軍殘暴,改題為“不知魏晉堂”;蓋因系湖南常德人,其著述自題籍貫為“武陵”,乃以陶潛《桃花源記》自比。
1927年余嘉錫夫人陳福彩竟以39歲猝逝。他遭切膚之痛,親撰墓表,稱夫人“清閑貞靜,出于天生。恕以接人,仁能及物。鞠躬盡瘁,十有九年。存孤健絕,功在宗祀。生嘆薄祜,歿有遺恨”。情辭悱惻纏綿,衷懷眷戀。且誓不再娶,鰥居近三十年。
呂思勉:現(xiàn)代史學大家
呂思勉(1884—1957),江蘇常州人。近現(xiàn)代歷史學家,國學大師,與錢穆、陳垣、陳寅恪并稱“現(xiàn)代中國史學四大家”。畢生致力于歷史研究和歷史教育工作,先后在常州府中學堂、南通國文專修科、上海私立甲種商業(yè)學校、沈陽高等師范學校、蘇州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滬江大學、光華大學等校任教,曾任光華大學歷史系主任、代校長。早年還曾在上海中華書局、上海商務(wù)印書館任編輯。1951年調(diào)入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任教,被評為一級教授。
呂思勉一生以教書為主,但他寫作竟達七八百萬言。每部著作,從搜集材料、撰稿編纂到謄寫校核,都是自己動手。
呂思勉晚年曾計劃將全部《道藏》通讀一遍,為后人研究開辟一條途徑,后因患病未成。陳寅恪也稱,《道藏》之巨,迄今無專治之人。
呂思勉喜下圍棋。有一次到銀行繳電費,因顧客擁擠,遂外出觀人下棋,不料回來時,銀行早已關(guān)門。
呂思勉自1900年開始寫日記,終生從未間斷,每年初就更易日記名稱。
呂思勉在光華大學講課,必發(fā)講義。但他上課卻不用講義,只作重點闡述,談自己研究的心得體會。他說,講義是給學生課外自學和掌握系統(tǒng)知識的。
呂思勉一生,其思想經(jīng)過了3次較大變化:少年時期最信康有為、梁啟超的學說;17歲時服膺法家的術(shù)治之說;47歲時開始信仰馬列主義。所以當梁發(fā)起“史界革命”時,當時年僅十四五歲的呂在思想上的震動是巨大的。他拋棄了舊的史學觀念,在思想上開始追隨梁,在實踐中運用新的研究方法來重新認識中國歷史。之后呂在治史的體系上,深受梁“新史學”的影響。
呂思勉早年在青云中學教書時,每逢他上課,從不叫學生去買教科書,也不專門印發(fā)講義,全靠自己口述,內(nèi)容處處引人入勝。學生都感到,聽他的課簡直是一種享受。
呂思勉在大學開宗教課,只用3個小時就把佛教的大小乘教義、中國佛教主要派別在理論上的異同、得失等,講得清清楚楚。
呂思勉批評了舊史的“常事不書”,認為“常人、常事是風化,特殊的人所做的特殊的事是山崩。不知道風化,決不能知道山崩的所以然;如其知道了風化,則山崩只是當然的結(jié)果”。
呂思勉是史學界公認書讀得最多的學者,二十四史通讀數(shù)遍,為學界同人傳為美談。呂之國學基礎(chǔ)深厚,治史有意趣卻不保守。五四時期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的“文學革命”,深深影響了中國史學著作的語言風格,一些史家也開始嘗試運用白話文撰寫專著,如梁啟超的《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中國歷史研究法》,呂思勉的《白話本國史》《呂著中國通史》等。
吳承仕:反對人們稱他“大師”
吳承仕(1884—1939),安徽歙縣人。近現(xiàn)代著名經(jīng)學家、古文字學家、教育家。清末舉人,辛亥革命后任司法部僉事。曾受業(yè)于章太炎門下,研究文字、音韻、訓詁學及經(jīng)學。與黃侃、錢玄同并稱“章門三大弟子”。曾在北京大學、中國大學等校任教,在北京師范大學國文系任系主任多年。與在南京大學任教的黃侃有“北吳南黃”兩大經(jīng)學泰斗之稱。
1934年吳承仕在北平創(chuàng)辦進步刊物《文史》,僅出4期即遭禁止。錢玄同對他說:“我送你一副三字聯(lián):‘普羅學,唯物觀’。加上你的《文史》,就是‘普羅文學,唯物史觀’??梢姟段氖贰肥莻€赤色刊物?!?/p>
吳承仕在北平創(chuàng)辦研究文史的雜志,其名《盍旦》,源自《詩經(jīng)》,含義是希望天快點亮。后被勒令停刊。他把最后一期編成特大號,說:“既然出版的繼續(xù)是無望了,所以就索性出這最后一次?!薄段氖贰吩艿饺毡井斁謨纱尉妫额恋穭t被抄過一次。但他說:“由此更可說明語言文字的功效?!?/p>
吳承仕有劃火柴的習慣。他解釋說,這個習慣是從馬克思那里學來的。馬克思就是一面劃火柴,一面寫像《資本論》那樣偉大的經(jīng)典巨著。
吳承仕從來反對人們稱他“大師”。他對學生說:“人稱太炎先生為國學大師,但他從來是否認的。所謂國學本分‘樸’‘質(zhì)’兩學,太炎先生對樸學是有精湛研究和新建樹的。太炎學識淵博,我只是從他學得一點東西。當聽到被稱為‘大師’或‘王’時,壓力很大,又無法解釋。希望同學們免稱尊號為好?!?/p>
吳承仕為學生魯方明寫立軸,有“黑淵水深色如墨,傳有神龍人不識,池上架屋官之祠,龍不神,入神之”等句。
吳承仕會客室內(nèi)掛有其恩師章太炎小篆書:“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眳且嘤凶詴∽?lián):“松間明月長如此;世上浮名何足論。”
吳承仕愛唱昆曲,曾組織昆曲研究會,演戲以借古諷今。他在中國大學主辦國學系時,從一年級到四年級都設(shè)有昆曲選修課。
吳承仕曾為父親住宅的大門上寫過一副對聯(lián):“人在白日青天下;家住方壺椿樹間?!奔t漆油底,黑漆描字,十分漂亮。有一年正月初一,吳先生率子吳鴻邁去給父親拜年。吃午飯時,老祖父問幾位孫輩:“大門上的對聯(lián),你們看見了嗎?誰能講得來,給我講講看。”鴻邁的叔伯大哥搶先發(fā)言:“現(xiàn)在全國都摘下了五色旗,換上了青天白日旗?!敝v了這副對聯(lián)上句如何貼切現(xiàn)實。另一位堂哥因與祖父住在一起,馬上接著說:“咱家住在永光中街,它的北鄰是方壺齋,南鄰是椿樹胡同,所以下句對聯(lián)更妙,指出了咱家的地址?!兵欉~當時是師大數(shù)學系預(yù)科班學生,在一旁一言未發(fā)。吳先生問他:“你為什么不講話?”鴻邁說:“話都被哥哥們說完了,我沒有可講的了。”吳先生說:“你不會把‘方壺[3]’和‘椿樹[4]’的出典講一講嗎?”因鴻邁不知這兩個典故,一下子愣住了。吳先生本想說他幾句,又考慮到來給父親拜年不要給老人掃興,正巧菜已上桌,于是將話題岔開了。
黃侃:以國學與罵人名聞海內(nèi)
黃侃(1886-1935),湖北蘄春人,生于四川成都。近現(xiàn)代著名語言文字學家。1905年留學日本,師事章太炎,受小學、經(jīng)學,為章氏門下大弟子。曾在北京大學、中央大學、金陵大學、山西大學等校任教。學界稱他與章太炎、劉師培為“國學大師”,稱他與章太炎為“乾嘉以來小學的集大成者”“傳統(tǒng)語言文字學的承前啟后人”。
黃侃在武昌講授《說文》《爾雅》,對書中每個文字、事物都能分別說出卷數(shù)、頁數(shù),甚至在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個字都能準確指出。
黃侃讀書必圈點,有始有終。他能背誦之書,不僅有《說文》《文選》,即如杜工部、李義山全集,也幾皆能上口。黃過目不忘,因此對學生說:“我一天最多用5分鐘的功?!?/p>
1928年黃侃在中國大學講《說文》《毛詩》。黃罵錢玄同無知,錢因此請假一年,不到校上課。
黃侃、葉楚傖和蘇曼殊于酒后半夜自驅(qū)馬車至味莼園。月明夜好,黃誦龔自珍詩:“樓中有燈,有人亭亭,未通一言,化為春星?!迸腔簿弥?,乃歸。為此葉寫有一詩:“放馬月光似水,明燈人影留痕。安塏第前燕子,銜泥投止朱門?!?/p>
黃侃好用古字、奇句、僻典。他曾對學生說:“什么叫作奇句僻典?只是大家不懂得罷了。”
黃侃學問淵博。據(jù)說他只佩服兩人,一是劉師培,二是陳漢章。他最不服氣的是胡適。劉半農(nóng)曾說,胡適因提倡新文化,得到大量青年擁護,敢與陳獨秀、章太炎等大師論戰(zhàn);可是一碰到黃先生,馬上矮了半截,沒回嘴余地。
黃侃一身傲骨,只專心做學問。當時一些達官貴人都想拜訪他。一次,一個大官到黃家做客,竟要與黃討論學術(shù)問題。黃聽罷說:“你們做官刮地皮的,配談這個嗎?”來客大窘而走。
黃侃平時富有生活情趣,喜歡喝酒打牌、游山玩水,與他人吟詩作詞。但是,無論怎樣暢游、嬉戲,他對自己規(guī)定每天應(yīng)做的學問一定要完成,日記也要記;白天耽擱了,晚上就一定得補上。
黃侃重基本功,告誡學生三十歲以前不要輕易在報刊上發(fā)表文字。黃厚積薄發(fā)、才思敏捷。有一次為人書寫碑文,約定五天,但至第四天尚未動筆;第五天取文之人前來,才研墨鋪紙,吩咐為他打格。格打好了,他提筆一揮,連上下款帶正文,剛好寫到最后一格,一字不差。
黃侃每星期六必由南京到上海拜謁老師章太炎。偶因治學不合,章怒至拍案,黃則低首唯唯,不敢有言。又因黃有“季常之癖”(怕老婆),且尤畏犬,故時人為之語:“一主三畏黃季剛?!?/p>
黃侃游南京中山陵,見野外秧田,對其同伴說:“畢竟江南風物與此不同,連韭菜也這樣齊整?!甭?wù)咭詾槭撬逭Z,實則他確不識得。
黃侃去訪問某要員,為門房所阻,須有名片方能入內(nèi)。不料他當即拍拍胸脯,幽默地高叫:“我就是名片,你把我?guī)нM去!”門房瞠目,不知所對,只得眼看著他昂首而進。
黃侃清明踏青,見兩姓后裔因爭墳地而拳打腳踢,遂改南宋高翥《清明》詩以嘲諷:“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打架各紛然。氈帽撕作黑蝴蝶,鼻血化成紅杜鵑。日落死尸橫冢上,夜歸兒女哭燈前。人生有架須當打,不打何能到九泉?!?/p>
黃侃在北京大學講授《說文解字》,學生頗不易懂,每次期末考試皆有不及格者。后學生投其所嗜,乃集資設(shè)置酒會,黃欣然光臨,于是凡考卷皆及格。蔡元培知而責問,黃辯道:“彼等尚知尊師重道,故我不欲苛求也?!?/p>
黃侃治學,常說學問之道有五:一曰,不欺人;二曰,不知者不道;三曰,不背所本;四曰,為后世負責;五曰,不竊。他批評某些初學者之病有四:急于求解;急于著書;不能闕疑;不能服善。
黃侃批評近人治學之病有三:一是郢書燕說[5]之??;二是遼東白豕[6]之病;三是妄談火浣[7]之病。
黃侃雖讀書數(shù)萬卷,亦必點完方休。死前一天,仍以《唐文粹補遺》末兩卷未了,猶力疾圈點完畢,方才臥榻。
黃侃稱自己讀書極快,但記憶不佳,所以每引用一條材料,即使極熟的書也要認真核對。上課時他曾對學生說:“我講小學,就比較自如;講經(jīng)學,拿著書還怕講錯。”
黃侃在東京與章太炎、錢玄同聚晤,忽陳獨秀至。黃躲在隔房,聽到談及清代學者多出自安徽、江蘇,而陳說湖北欠缺此項人才。黃聽了“走火”,大喊:“湖北固然沒有學者,然而這不就是區(qū)區(qū);安徽固然多有學者,但這未必就是足下。”
黃侃最反對胡適提倡白話文。有一次他在講課中贊美文言文簡明時舉例說,若胡適喪妻,家里人拍電報來說:“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家??!”長達11個字。如用文言文,則只需“妻喪速歸”4字即可,這樣電報費可省去三分之二。
胡適有次與黃侃在宴席上大談墨學。黃大罵:“現(xiàn)在講墨學的都是些混賬王八,你的老子也是混賬王八?!焙肛燑S不該侮辱他父親。黃說:“你心目中還有你老子,那你就不是墨子信徒了?!?/p>
一次,馬寅初拜訪黃侃,提出要談小學。黃說:“你還是專心去弄弄經(jīng)濟吧!小學談何容易,說了你也不懂?!瘪R聽完拔腿便走,立即與黃斷交。
錢玄同:打通后壁說話,豎起脊梁做人
錢玄同(1887—1939),浙江吳興人,吳越國太祖武肅王錢镠之后。近現(xiàn)代思想家、文字學家,新文化運動倡導者。早年留學日本,回國后歷任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教授。五四時期參加新文化運動,提倡文字改革,曾倡議并參加擬制國語羅馬字拼音方案。著有《文字學音篇》《重論經(jīng)今古文學問題》《古韻二十八部音讀之假定》《古音無邪紐證》等。
1912年錢玄同到浙江軍政府教育司上班,穿戴自制冠服,“玄冠”“深衣”“博帶”,大搖大擺進辦公室,引得人們哄笑。
錢玄同以“東”字韻,為子女各取名為“雄、弘、工、穹、東、充”。因同韻,不好分辨,打電話也易叫錯人。
辛亥革命之后錢玄同就主張漢字橫寫。其理由是:人目橫列,則文字亦以橫列為便;漢字直行,殊失人目橫列之作用。
錢玄同為人謙虛。他向章太炎介紹魏建功,稱是“北平大學同事”,而不說“小門生”。凡是大學里的學生,他一概稱先生;等相處熟了,才改稱兄。
章士釗創(chuàng)辦《甲寅》雜志,征文啟事有“布告征文,不收白話”句。黎錦熙和錢玄同則創(chuàng)辦《國語》周刊,征文啟事針鋒相對:“歡迎投稿,不取文言?!?/p>
劉半農(nóng)和錢玄同相見便各自夸:“我的字至少總比你寫得好!”錢曾在北平“公味齋”素菜館對蔡元培說:“你寫的字這樣蹩腳,怎么讓點了翰林的?”蔡笑說:“因為一位主考喜歡黃山谷的字,他說我寫的字像黃,所以取了?!?/p>
1918年,錢玄同化名“王敬軒”在《新青年》上發(fā)表題為《文學革命之反響》一文,洋洋灑灑數(shù)千言,羅織新文化運動種種罪狀,攻擊主張新文化的人是不要祖宗。劉半農(nóng)撰寫萬余言《復王敬軒書》,針對王所提出的觀點一一加以駁斥,批得體無完膚。這實際上是錢、劉二人演出的一場“雙簧”,故意制造論戰(zhàn),以便把問題引向深處,喚起社會注意。魯迅后來稱這場論戰(zhàn)是一場“大仗”。
錢玄同“九一八”事變后拒絕與日本人往來,同席只要有日人在即拂袖而去;談話也不提“日本”兩字,而用“我們的敵人”替代;還恢復了少年時代的名字“錢夏”,寓早日光復華夏之意。
1938年夏,北平漢奸文人、偽古物陳列所所長錢桐病死。漢口《楚報》誤將錢為錢玄同,發(fā)了消息。錢在南方的學子見到后非常悲痛。雖北平已淪陷,仍有人寄去挽聯(lián)等悼念。家人收到后都瞞著他燒掉,怕他生氣,因他對漢奸有切齒之恨。
錢玄同生前常愛講的一段話是:“三綱者,三條麻繩也,纏在我們頭上,祖纏父,父纏子,子纏孫,代代相傳,纏了兩千年。新文化運動起,大呼解放,解放這頭上的三條麻繩。我們以后絕對不得再把這三條麻繩纏在孩子們頭上,孩子們也永遠不得再纏在下一輩孩子們頭上!”他稱自己三位公子為“世兄”。魯迅說,做錢的兒子并不危險,錢開明得幾乎成了兒子的后輩。
陳寅?。汗又?,教授之教授
陳寅?。?890—1969),江西修水人,生于湖南長沙。中國現(xiàn)代最負盛名的集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詩人于一身的杰出人物,與葉企孫、潘光旦、梅貽琦一起被列為清華百年歷史上“四大哲人”,與呂思勉、陳垣、錢穆并稱“現(xiàn)代中國史學四大家”。先后任教于清華大學、西南聯(lián)大、廣西大學、燕京大學、中山大學等校,曾是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之一。
陳寅恪著作《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每運用一條史證,必先從幾條副證證其確鑿,然后再用??箲?zhàn)期間陳居九龍,在香港大學開史學講座,第一次用英語講《武曌與佛教》。
對幾種基本的國學書,陳寅恪喜歡將平日閱覽的意見或發(fā)現(xiàn)的問題寫在書上。他尤好《世說新語》,原想出版《世說新語箋注》,后因此書書稿遺失,未成。
陳寅恪在桂林讀《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其中頗有不甚解處。當他聯(lián)系由香港脫險歸來身歷目睹之事以相印證,忽然心通意會。他說:“平生讀史凡四十年,從無似此親切有味之快感?!?/p>
陳寅恪雙目失明著《論〈再生緣〉》。每靜聽家人誦讀后,逐段口述內(nèi)容,由家人一字不遺記錄下來。他的每句話,錄下來便是質(zhì)文俱美的文辭。
20世紀20年代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有3種講課方式:一如梁啟超,不發(fā)講義,也不用講稿;二如陳寅恪,不發(fā)講義,卻有講稿;三如黃節(jié),發(fā)講義,而且就是一部書稿。
20世紀20年代中期陳寅恪從歐美歸國,任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導師??吹皆S多寶貴研究資料已淪為異邦之物,學人不得不東渡日本,乞求一睹佚籍,以解疑難,陳深以為羞。1929年在北大史學系學生畢業(yè)時,他贈詩曰:“群趨東鄰愛國史,神州士夫羞欲死。田巴魯仲兩無成,要待諸君洗斯恥?!?/p>
20世紀30年代陳寅恪在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講課。凡講佛經(jīng)文學,必用一塊黃布包了那堂課所要用的參考書;而講其他課程,則用黑布包那些參考書。陳精通佛經(jīng)。其父陳三立死,他人都主張依習俗誦經(jīng)。他反對說:“我讀過各種佛經(jīng),都是騙人的?!?/p>
抗戰(zhàn)勝利后,陳寅恪應(yīng)英國牛津大學之聘主講東方漢學。全歐漢學家云集奧格司佛鎮(zhèn)。女學者陳衡哲說:“歐美任何漢學家,除伯希和、斯文赫定、沙畹等極少數(shù)人外,鮮有能聽得懂寅恪先生之講者。”
陳寅恪認為,對子作得好壞,可看出一個人讀書之多少、語匯之富貧以及思維能力之強弱等。因此有一年招生考試,他在國文試卷中加了一道對聯(lián)試題,上聯(lián)僅有3字“孫行者”。結(jié)果只有一名考生答對,為“胡適之”。(原標準答案為“祖沖之”。)
陳寅恪講學注重自然啟發(fā),著重新的發(fā)現(xiàn),對學生只指導研究,從不點名,從無小考,就是大考也只按學校規(guī)章舉行,沒有不及格的。他常說:“問答式的考試,不是觀察學問的最好辦法。”
陳寅恪在大學講授歷史。他對學生說,凡他本人沒有特別見解的,不講。因此他上課并不點名,而缺課的人卻少,是當時清華聽課學生最多的一位導師。
陳寅恪講白居易《長恨歌》,第一句“漢皇重色思傾國”。為考證這個“漢”字,他旁征博引,就講了4堂課。
陳寅恪從不以僻書嚇人。他引用的書都是最習見的,卻能在最習見中、在一般人習而不察中提出新解,令人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感。
陳寅恪雙目基本失明之后,卻以二十年時間鉤稽沉隱,獨力完成八十萬字巨著《柳如是別傳》。
1950年陳寅恪在嶺南大學講授“唐代樂府”,僅有一個學生選修。但他仍認真開課,絕不馬虎。
陳寅恪最動人之語是李唐氏族問題之推測,說李唐是胡人。對此朱希祖撰文駁詰,責陳打破傳統(tǒng)觀念。而陳不以為然。在歷史語言研究所成立時,陳卻推薦朱為特約研究員,對朱收藏之近代豐富史籍深致敬意。
陳寅恪以詩文證史為一種重要史學方法。如以李商隱《無題》“萬里風波一葉舟”,證李德裕歸葬日期為大中六年夏;以陶潛《桃花源記》釋十六國時期北方塢壁;以韋莊《秦婦吟》補述黃巢起義事跡等。
羅家倫出任清華大學校長時,贈陳寅恪以自著《科學與玄學》。陳即送羅家倫嵌名聯(lián):“不通家法,科學玄學;語無倫次,中文西文。”
陳寅恪極善幽默。有一天,他對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學生說:“我有個聯(lián)句送給你們:南海圣人再傳弟子;大清皇帝同學少年?!痹谶@里,學生是指梁啟超、王國維的學生,他們是康有為的再傳弟子,也是溥儀的同學。
陳寅恪重視“三通”(《通典》《通志》和《文獻通考》),“三通”的序文他都能背誦。
陳寅恪認為,《再生緣》是古代彈詞體小說中的“空前之作”,而其作者陳端生也是“當日無數(shù)女性中思想最超越的人”。其理由是,封建社會里,在政治上、社會上有極高地位的宰相、狀元是男性專占;然陳端生竟讓一個女性獲得,表現(xiàn)了“女子不劣于男”的思想。
陳寅恪在70歲時曾說:“中國書雖多,不過基本幾十種而已,其他不過翻來覆去,東抄西抄。”
梁漱溟:中國最后一位大儒
梁漱溟(1893—1988),蒙古族,廣西桂林人。20世紀中國著名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國學大師,愛國民主人士。主要研究人生問題和社會問題,新儒家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有“中國最后一位大儒”之稱。受泰州學派影響,曾發(fā)起“鄉(xiāng)村建設(shè)運動”,并取得可以借鑒的經(jīng)驗。
梁漱溟淵博的學問基本上來于自學,得力于報刊。他自報刊引起對書評的興趣,然后把原書找來細讀。梁十四五歲時喜讀梁啟超文章,其父說:“真是像極了我的少年時代,值得嘉獎?!币虼怂土阂弧靶の帷钡淖痔枴?/p>
梁漱溟20歲寫《社會主義粹言》一書,內(nèi)容分為10節(jié),計1.3萬字,親手刻于蠟紙,油印數(shù)十冊贈人。梁談做學問:“要回頭看自己,從自己的心思、心情上求其健全,這才算有真學問?!?/p>
梁漱溟報考北京大學未被錄取。他在《東方雜志》發(fā)表了一篇講佛教哲學的文章《究元決疑論》。蔡元培以為是一家之言,破格請他來北大任教,講印度哲學。
梁漱溟談起諸葛孔明,曾動容地表示:“我平素非常崇拜諸葛亮,愛他的謙虛。一般人都認為他很有智巧,其實他很謙虛,愿意聽人家指責他的話。謙虛謹慎是最可貴的品質(zhì),一個人自以為聰明,了不起,那就不行了?!?/p>
梁漱溟在清華大學演講時,對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下此評語:“那本書在表面上好像是有一點兒價值的哲學書。”
梁漱溟精通孔孟之道,他斷然否定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有妨礙現(xiàn)代化的成分。他說:“孔孟學說是非常開明的,只因為歷代相傳,傳久了就有惰性,形成禮教,才失去了朝氣。如果按孔孟本人訓詁,則不是這樣?!?/p>
1917年梁漱溟出任北大講師的時候,完成了他的巨著《東西文化及其哲學》。他在這一時期顯露出入世濟人的心懷,稱“吾輩不出如蒼生何”。他把解決中國問題的重點落實在社會改造上,他想出的辦法是“鄉(xiāng)治”。
梁漱溟終身不坐人力車。據(jù)他自己說,是因為年輕時碰見一個老人拉著人力車,內(nèi)心感到痛楚難忍。
梁漱溟曾杜門研佛3年。信佛的梁有自己的規(guī)矩,抗戰(zhàn)時曾帶著學生深入前線。他寫信給兒子稱:“時人說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此行蓋踐之以。”
抗戰(zhàn)時梁漱溟在桂林結(jié)婚。梁謂此次結(jié)婚,“似得一個不設(shè)防的城市,忽然間被人攻入了。”結(jié)婚之日,國立桂林師范學院教務(wù)長林礪儒贈以賀聯(lián):“隨大師垂帳受經(jīng),太璞而今成玉琢;得天女散花護法,名城從此固金湯?!?/p>
梁漱溟耗時最長的志業(yè)在于溝通中西文化?!盀橥ダ^絕學,為萬世開太平。”1955年7月梁開始寫《人心與人生》自序。據(jù)其子回憶,這年初夏父子同游北海公園,家父說起他即要動手寫的《人心與人生》,以平靜而深沉的聲音說:“這本書不寫出來,我的心不死!”書完成以后,他在給朋友的信中說:“今日可死而輕快地離去?!?/p>
在對梁漱溟的人生素描中,人們看到最多的詞兒,往往不外乎“自負、固執(zhí)、清高、不群”之類。似乎他身上最惹眼的,即那股儒家遺老的傲慢和孤僻勁兒。
吳宓:中國比較文學之父
吳宓(1894—1978),陜西涇陽人?,F(xiàn)代著名西洋文學家、國學大師、詩人。與陳寅恪、湯用彤并稱“哈佛三杰”。曾任東南大學文學院、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西南聯(lián)合大學外文系教授,1941年當選教育部部聘教授,1950年起任西南師范學院歷史系(后為中文系)教授。他是清華大學國學院創(chuàng)辦人之一,學貫中西,被稱為“中國比較文學之父”。
由于胡適倡導白話文,而吳宓創(chuàng)辦《學衡》雜志,一意捍衛(wèi)國學和文言文,對胡意見甚大。有一次,兩人在一個聚會上相遇。胡戲問:“《學衡》最近有何新陰謀?” 吳立即回敬道:“欲殺胡適耳!”
吳宓在《論新文化運動》中說:“今欲造成中國之新文化,自當兼取中西文明之精華而熔鑄之、貫通之。吾國古今之學術(shù)、道德、文藝、典章,皆當研究之、保存之、昌明之、發(fā)揮而光大之。而西洋古今之學術(shù)、道德、文藝、典章,亦當研究之、吸取之、譯述之、了解而受用之?!?/p>
1935年吳宓稱所愛讀之書是《亭林詩集》《耶穌傳》等4部。他說:“我出版的《吳宓詩集》,我之性情行事,一切都具其中;而我所以愛讀這4部書,亦可以該詩集為之說明。”
抗戰(zhàn)前夕,清華大學因敲鐘全校聽不到,即改放汽笛。為此吳宓上書校長,長達數(shù)千言,內(nèi)稱:“其音復復,其聲慘慘?!?/p>
吳宓和湯用彤在云南蒙自同住一室,兩人常下圍棋。由學生畫一個棋盤,買了200個白鈕子和200個黑鈕子,就在床鋪上展開大戰(zhàn)。
吳宓在昆明西南聯(lián)大任教時愛上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女生。有一天,吳去宿舍拜訪這位女生。女生問:“誰呀?”門外,吳宓學著小生的聲音回答:“吳宓來也?!迸?,故意大聲說:“不在家?!倍鴧侨匀皇切∩獞虻恼Z調(diào):“吳宓去也,明日再來?!迸豢蜌獾卣f:“討厭?!眳敲兀骸柏M敢!豈敢!”然后哼著唱戲的調(diào)子走了。
昆明曾發(fā)生一起一對青年情侶雙雙服毒裸體死在床上的事件。一般人聞之,莫不引為笑談。獨吳宓知道后熱淚盈眶,喃喃嘆說:“真美,真美……”
吳宓專作舊詩,但不反對別人作新詩。他只反對放棄一切規(guī)律而作詩。他說:“新詩可作,舊詩亦可作?!?/p>
吳宓主張畢業(yè)論文不必多花心思考慮,而看書尤為要緊。他在一學生作業(yè)上批注:“君畢業(yè)在即,轉(zhuǎn)瞬服務(wù)軍中,相聚之日無多,盼多置疑問難,毋負師生相迎之因緣也。”
吳宓稱其追慕的中外詩人有六,其中國內(nèi)的3人是杜甫、李商隱和吳梅村;西方的3人都是英國人:拜倫、安諾德、羅色蒂。
吳宓用大圈套小圈的方式比喻宇宙、社會、人生,其最內(nèi)的一圈即《紅樓夢》的微觀形態(tài)。他認為此書涉及天人之際,可以“一顆沙??词澜纭薄?/p>
錢穆:中國最后一位士大夫
錢穆(1895—1990),江蘇無錫人。我國學術(shù)界尊之為“一代宗師”,更有學者謂其為“中國最后一位士大夫”。與呂思勉、陳垣、陳寅恪并稱“現(xiàn)代中國史學四大家”。1930年因發(fā)表《劉向劉歆父子年譜》成名,被顧頡剛推薦而聘為燕京大學國文講師,后歷任北京大學、北平師范大學、西南聯(lián)大、齊魯大學、華西大學、四川大學、云南大學、江南大學教授。1949年南赴香港,創(chuàng)辦新亞書院(今香港中文大學)。1967年遷居臺北,任中國文化學院(今中國文化大學)史學教授。
錢穆9歲即能背誦《三國演義》。有人要他背“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一節(jié),于是他邊背誦邊表演書中人物語氣及動態(tài)。他12歲時國文老師顧子重對他說,如果要有進益,必須學韓愈文。故錢一入中學即時時誦讀韓文,后成大家。他說:“余之正式知有學問,自顧此一語始?!?/p>
錢穆自學成材,對苦學者深表同情。但他表示:“我不愿做一個苦學成功的模范。我不愿給社會上或是青年人一個印象,就是可以不進學校。”
錢穆青年時在《燕京學報》發(fā)表《劉向劉歆父子年譜》,指出康有為《新學偽經(jīng)考》有28處不通;并因此糾正劉歆偽造群經(jīng)之說,證明《左傳》《周官》都是先秦舊籍,非劉歆偽造,受到胡適稱贊。
錢穆的代表作《文化學大義》,是他1940年在臺灣省立師范學院兩小時之講演稿稍加潤飾而成。
錢穆以3天10堂課之講稿,稍加修改而成《民族與文化》一書。錢之《清儒學案》是在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時所撰,以8個月時間完成80萬字,但原稿已在長江旅途中遺失,今僅保留其序目。
抗戰(zhàn)時期五華書院在昆明創(chuàng)辦。錢穆說:“學院好似一棵大樹,由根發(fā)起,成長甚慢,不似草花,不到一月就青蔥滿目。但是這株樹之長大,還要賴同仁心血、汗水來澆灌?!?/p>
錢穆在北大教書時,送給選讀古代史的學生人手一冊自著《老子》。他說老子并無此人,什么“河上丈人”“荷蓧丈人”“老萊子”等都可以說是老子。
錢穆上古代史課,所列參考書只有《史記》和他自著《先秦諸子系年》。他提出《史記》要精讀,但又指出書中的不足之處。
錢穆自稱生平最敬佩3個人:諸葛亮(謹慎)、王陽明(知行合一)、曾國藩(通經(jīng)致用)。錢最尊崇的中國史學界教授是柳詒徵。錢認為,柳對史學研究的成就,是充實而有光輝的。
錢穆極推崇唐文治創(chuàng)辦的無錫國學專修學校。他說,辦學若不辦出個獨特風格,充其量不過是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書局的教科書推銷員,那是沒有意思的。
錢穆讀日本龍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發(fā)現(xiàn)日軍侵華作戰(zhàn)路線多據(jù)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
錢穆治學方法既講考據(jù)又講通義。中年以后他常批評考據(jù),批評學人為考據(jù)專做鉆牛角尖的工作。
錢穆于孔學很有研究。他說:“中國學問,不是只憑一點淺近的邏輯所能理解。比如說《論語》中講仁,你把所有講仁的話歸納、排比一起,就可以給下個定義,但那能算懂得了仁嗎?”
[1]簡朝亮(1851-1933)字季紀,號竹居。北滘簡岸人,是嶺南學派朱次琦的傳人。是近世有名的鴻儒,但高尚不仕,潛心講學著述。
[2]蘇元瑛:即蘇曼殊(1884-1918),近代作家、詩人、翻譯家,廣東省珠海市瀝溪村人。原名戩,字子谷,學名元瑛(亦作玄瑛),法名博經(jīng),法號曼殊。
[3]方壺:傳說中神山名。一名方丈?!读凶印珕枴罚骸安澈V畺|,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
[4]椿樹:《莊子·逍遙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币騻髡f中椿樹生年長久,所以稱父為椿,用以祝福父輩長壽,名言名句。
[5]郢書燕說:在解釋文章時曲解了原意,但有時可能也表達出了有價值的觀點,故也不全作貶義。出自《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6]遼東白豕:遼東有頭豬生個白頭小豬,主人以為奇異,便送去進獻,走到河東,看見很多豬全身都是白的,便羞慚地回去了。后遂用“遼東白豕、遼豕白頭、遼豕白、遼豕”等多表示少見多怪,或因見識淺薄而羞慚。常作謙詞。出自《與彭寵書》。
[7]妄談火浣:穿鑿附會,稀奇古怪?!渡胶=?jīng)·海內(nèi)十洲記·炎洲》:“炎洲,在南海中……有火林山,山中有火光獸,大如鼠,毛長三四寸,或赤或白。山可三百里許,晦夜即見此山林,乃是此獸光照,狀如火光相似。取其獸毛,時人號為火浣布,此是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