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在閱讀中長大
湯一介的寫作才能也在這個時期開始爆發(fā),他最先完成了一篇《論善》。對于中學生湯一介來說,飽含對生命熱愛激情的《論善》雖不是他創(chuàng)作的第一篇作品,卻讓我們看到,從少年跨入青年時代的湯一介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正在逐漸成熟,這也標志著湯一介在哲學研究的道路上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雖然《論善》早已佚失,但湯一介在作品中闡明的“珍惜自己的生命是為了愛他人,‘善’就是‘愛’,人活著就是為了‘愛他人’”的主旨,他是不會忘記的。湯一介曾回憶說:“但這時我對‘愛’的理解是那么地抽象,它實際上是從愛自己的生命出發(fā)的‘愛’,它并不是真正的‘博愛’?!?/p>
《論善》完成后,湯一介仍然不斷地閱讀、學習和思索,對“善”和“愛”的抽象理解也逐漸具體。他的讀書興趣和閱讀重點也開始轉(zhuǎn)向宗教和帶有宗教意味的文學作品。
比如《圣經(jīng)》和佛經(jīng)里的故事,帶有宗教道德氣味的法國作家紀德的《窄門》,羅曼·羅蘭的小說《約翰·克利斯朵夫》和《搏斗》,還有羅曼·羅蘭的傳記作品《貝多芬傳》、《托爾斯泰傳》和《米開朗琪羅傳》等。
這些宗教書籍主張的“愛”和帶有宗教意味的書籍宣揚的“人生苦難”,無疑都深深影響了湯一介,因而在心中一直滿懷對人類“善”和“愛”的湯一介又增添了許多“人生苦難”的憂患。
湯一介這種“憂患意識”思想的成長過程,應該說也離不開家庭和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祖父湯霖“事不避難,義不逃責,素位而食,隨時而安”的家訓,一身“美國留學的儒學之氣”的湯用彤和出身望門大族的湯夫人,無疑讓湯一介從小就受到儒家思想的深刻影響。而少年時期經(jīng)歷的戰(zhàn)爭動亂和親人離去的悲哀,更讓性格內(nèi)向的“大孩子”湯一介感受到“人生無常、世事多變”的悲情。
從感悟人的“生”和“死”,到感受“善”與“愛”以及充滿同情心的“人生苦難”的憂患意識,可以說這一時期的學習和生活是湯一介步入哲學殿堂的最初歷程,這更讓我們看到,湯一介能夠走上哲學研究的道路,成為一代著名哲學家亦絕非偶然。
湯一介稱自己這個時期思想的成長過程是以某種儒家的思想心態(tài)接受西方思想。因為這時的湯一介雖還沒有系統(tǒng)學習儒家思想,但他認為,孔子所追求的“天下有道”的理想,孟子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精神以及后來一些宣揚“視死如歸”的“殺身成仁”和“舍生取義”氣節(jié)的儒家思想對自己潛移默化的影響是很大的。
而接受了儒家思想的湯一介自然會被《貝多芬傳》中那段擔當人生苦難的話深深感動,故湯一介評價當時的自己仍是“以某種儒家思想心態(tài)受西方思想之例證。”
在國難家難面前,充滿悲情的湯一介更從心中激起一種“悲天憫人”的感情。但成長中的湯一介已經(jīng)認識到,這種感情更可以化為中國儒家所提倡的“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生死觀”和一種承擔“人生苦難”、濟世救人的理想的力量。
而湯一介也從這種儒家提倡的“濟世救人”思想中對人的“生”、“死”、“愛”有了新的認識和提高。不難看出,從少年走向青年的湯一介在思想中已經(jīng)肩負起了歷史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對于這一時期的思想感受,湯一介曾作過這樣的回憶:
我那時認為,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活著就應有一種使命感,應對社會負責任。如果一個人不甘于平庸凡俗,自然要擔當起苦難,所以中國有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說法。從古至今有儒家精神的仁人志士都是對自己國家民族的興衰和人類社會的幸福十分關懷,往往有一種自覺不自覺的“憂患意識”。這種“憂患意識”不是為著一己的小我,而是為著國家民族的大我,因此可以為著一個理想的目標,舍生忘死。在這個時期,我常問自己,“為什么活著?”我很自然地回答:是為了愛人類、愛國家、愛民族而活,并愿為之而奮斗。當然,我那時的這些想法都是空洞的、沒有實際內(nèi)容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幼稚可笑的。但這些思想感情對我一生說仍然是寶貴的,因為它無疑是我們中國人傳統(tǒng)思想文化中應受到珍視的一部分。
在閱讀中成長的湯一介已經(jīng)長大,他“為了愛人類、愛國家、愛民族而活,并愿為之而奮斗”的思想一天天成熟,而“大孩子”湯一介在動亂的戰(zhàn)爭年代的中學歲月也即將結(jié)束。
1945年8月,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終于取得了勝利。即將結(jié)束中學學習準備考大學的湯一介感到無比振奮,一直記于心間的歷史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一直在心中澎湃的“為人類、為民族、為國家而奮斗”的理想激情,都讓湯一介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期待。他幻想著祖國將會有一個光明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