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的憤怒

戰(zhàn)爭已經進入了第十個年頭。希臘英雄埃阿斯繼續(xù)向沿岸各國征戰(zhàn)，常常滿載戰(zhàn)利品勝利歸營。由于波呂多洛斯被害，這更激起了雙方瘋狂的仇恨，戰(zhàn)爭比以前更酷烈，連天上的神祇也加入了人間的這場糾紛，他們一部分反對希臘人，另一部分則站在希臘人一邊，反對特洛伊人。赫拉、雅典娜、赫耳墨斯、波塞冬、赫淮斯托斯站在希臘人一邊；阿瑞斯和阿佛洛狄忒則幫助特洛伊人。所以在特洛伊戰(zhàn)爭的第十年，戰(zhàn)事和故事超過了以前九年的總和。詩圣荷馬正是以這個時期發(fā)生的事——阿喀琉斯的憤怒和他帶給亞各斯人的種種苦難——來敘述他的史詩的。

阿喀琉斯被激怒的原因是這樣的：他們的使者從特洛伊回來轉達了特洛伊人的威脅，希臘人不敢松懈，準備迎接決戰(zhàn)。就在這個時候，阿波羅的祭司克律塞斯來到了軍營。他的女兒克律塞伊斯曾被阿喀琉斯搶走，后來又被送給阿伽門農。為了贖回自己的女兒，他手執(zhí)一根和平的金杖，杖上纏著祭獻阿波羅的橄欖枝，并帶來了一大筆贖金，前來懇求希臘人歸還自己的女兒。他向阿特柔斯的兒子和全軍請求：“阿特柔斯和亞各斯的兒子們，如果你們愿意接受我?guī)淼内H金，歸還我的女兒，我將虔誠地為你們祝福，讓天上的神祇保佑你們攻占特洛伊，并能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丛诎⒉_神的份上，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吧，我是阿波羅的祭司！”

士兵們熱烈鼓掌，表示接受他的要求。但統(tǒng)帥阿伽門農卻非常生氣，他不愿意失去美麗的女奴，于是對克律塞斯說了一番很無理蠻橫的話，他說：“老東西，你怎么敢隨便走進我的營地！你的女兒是我的奴仆，今后仍然是我的奴仆。我還要把她帶到亞各斯，讓她住在我的王宮里，整天給我紡織！趕快走開，別惹我發(fā)火，乖乖地回家去！”

克律塞斯吃了一驚，順從地退了出來，心里迷惑極了。他默默地來到海岸上，向天舉起雙手，祈求說：“阿波羅啊，我的神啊！多少年來，我一直忠心耿耿地服務于你，我為你清潔神廟，給你選擇祭品，獻祭給你?，F在，請聽我的申訴吧，我祈求你為我報復亞各斯人，讓他們知道你的金箭的厲害。”

阿波羅聽到了他的祭司的請求，他憤怒地離開了奧林匹斯圣山，背著弓和裝滿箭的箭袋，臉色陰沉地來到希臘人的軍營上空。他打開箭袋，拉開弓弦，把毒箭一支支地射下去。開始時，阿波羅只是射擊牲口和狗。后來，他也射擊人，中了箭的希臘人都患上了瘟疫，悲慘地死去，營地上火化尸體的柴火日夜不熄。瘟疫蔓延了九天，第十天，阿喀琉斯受到赫拉的啟示，才召集會議。他征詢意見，希望請教一名祭司，一名占卜者或釋夢的人，看他們有什么辦法可以平息阿波羅的怒火，消除軍中的災難。

能從鳥飛中得到預兆的隨軍預言家卡爾卡斯站起來說，如果阿喀琉斯能恕他直言，他可以說明這場瘟疫的來由。阿喀琉斯答應了他，叫他大膽地說出來，他可以保護他。于是他說：“并非我們不守諾言和忘記獻祭使神生氣，阿波羅憤怒是因為阿伽門農凌侮了他的祭司。如果我們不把祭司的女兒還給他，阿波羅就不會善罷甘休，他將繼續(xù)給我們降下災難。我們只有滿足他的愿望，才能平息神的憤怒，得到神的寬恕。”

聽到這話，阿伽門農眼中閃出怒火，咄咄逼人地對預言家說：“你這個不祥的預言家，從來沒有對我說一句中聽的話。上次，你讓我獻祭了我的女兒，你現在又來蠱惑眾人，說阿波羅給我們降下瘟疫之災，是因為我拒絕了克律塞斯贖取女兒。確實，我非常喜歡這個姑娘，愿意將她留在這里。為了使士兵們免受瘟疫之災，我愿意把她交出來。不過，有一個條件，我要求有一件禮物，用來跟她交換！”

國王剛說完，阿喀琉斯也急切地講話了：“不朽的阿特柔斯的兒子，你已被貪婪所支配，竟要求向亞各斯人索取和交換戰(zhàn)利品！可是，我們從被征服的城市掠來的戰(zhàn)利品早已分光了，難道要把分給每個人的東西再要回來嗎？因此，請放掉祭司的女兒吧！如果神祇保佑我們攻占了特洛伊城，到那時，我們愿意三倍、四倍地補償給你！”“勇敢的珀琉斯的兒子，”國王大聲對他說，“別想來騙我了！你以為你可以把自己的戰(zhàn)利品保存得穩(wěn)穩(wěn)當當地，而我就會順從地聽其自然并對你俯首聽命，把戰(zhàn)利品交出來嗎？不！希臘人不給我補償，那么我就從你們的戰(zhàn)利品中奪取我所需要的東西，補償我的損失。不管那是屬于埃阿斯、奧德修斯，還是你阿喀琉斯的，也不管你們怎樣生氣，我都不在乎。但這事我們還是暫且放下，留待以后再說。你們先去準備一條大船和祭品，把克律塞斯的女兒送上船，并派一位王子，我的意思是你，阿喀琉斯，親自押運這只船！”

阿喀琉斯怒氣沖沖地說：“阿伽門農，你這樣無恥而自私，希臘人還有誰愿意聽從你的指揮？特洛伊人并沒有得罪我，但我參加了聯(lián)軍，跟隨你，幫助你，為了給你的兄弟墨涅拉俄斯報仇?，F在你忘恩負義，想要奪取我的戰(zhàn)利品。你可知道，這些都是我冒著生命危險，通過一次次血戰(zhàn)奪來的，是希臘人分給我的！我攻占了一座座城市，但我所得到的戰(zhàn)利品還不如你的多。我一直承擔最艱巨的戰(zhàn)斗任務，但在分戰(zhàn)利品時，你卻獲得最好的一部分。好吧，我現在回家鄉(xiāng)夫茨阿去！沒有我在這里，看你能積聚多少財富！”

“既然這樣，那就請便吧！”阿伽門農大聲說，“我這里不缺你這樣的人，沒有你，我仍有足夠的英雄和刀槍；有了你，反而總是禍端連連！現在，我現在就告訴你吧，我雖然可以把克律塞斯的女兒還給他，但我一定要你的營帳里的可愛的勃里撒厄斯來替代她。我要讓你明白，我畢竟比你高貴，也以此警告別人，不要像你一樣違背我的意志！”

阿喀琉斯被激怒了。他手把劍柄，考慮是拔出劍來殺死這個阿特柔斯的兒子。不過他還是暫且忍耐住了，因為這時，女神雅典娜悄悄地出現在他的身后并輕聲對他說：“你要鎮(zhèn)靜，別動用寶劍！如果你能聽話，我將給你三倍的賞賜！”

阿喀琉斯把劍又推回劍鞘里，用憤怒的語言指責阿伽門農：“你這個卑鄙的人，你可曾想到過應該在戰(zhàn)場上同希臘最高貴的英雄們一起同敵人拼斗？當然，能在這兒從一個敢于頂撞你的人手里搶奪他的戰(zhàn)利品，那還算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我以這根王杖為證，對你發(fā)誓：正如這根權杖不能再像樹枝發(fā)芽抽葉一樣，從現在起，你休想看到阿喀琉斯再到戰(zhàn)場為你拼殺了！當兇狠的赫克托耳像割草一樣屠殺希臘人時，你也休想讓我來救你了。你將來悔恨不該冒犯我的尊嚴也毫無用處了！”說完，阿喀琉斯把他的權杖扔在地上，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正直的涅斯托耳竭力勸說雙方和解，但毫無結果。最后，阿喀琉斯憤怒地對國王說：“無恥的君王，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隨你的便，可是別指望我會聽從你的調遣；我不會因為一個姑娘而舉手反對你或其他英雄。你可以將她留給我，你也可以把她取去?？墒悄阋涀?，別想碰一碰我船上的其他財產，否則我就殺了你。”

散會后，克律塞斯的女兒和祭品被送上船，由奧德修斯押運過去。然后，阿特柔斯的兒子又命令傳令官塔耳堤皮奧斯和歐律已特斯把勃里塞斯的女兒從阿喀琉斯的營房里帶來。迫于壓力他們不敢不遵照主人的命令，不情愿地來到營地，但因心里害怕，見到阿喀琉斯又不敢開口說出來意。聰明的阿喀琉斯一看見他們便猜到了他們此來的目的，便說 ：“你們不必發(fā)愁，你們是宙斯與凡人的傳令官，請過來吧，這不能怪你們，這是阿伽門農的過錯！好朋友帕特洛克羅斯，快把姑娘領過來，交給他們帶回去！不過，你們要替我在宙斯和凡人面前作證，如果將來有人求我援助而遭到拒絕，那就不能怪我，而應責怪阿特柔斯的兒子！”

阿喀琉斯的好友帕特洛克羅斯把姑娘領了出來。她很不情愿被兩個傳令官帶走，因為她已經愛上了仁慈善良的主人。阿喀琉斯也很傷心，含著眼淚坐在海岸上，凝視著深藍色的海水，在心里呼喊著母親忒提斯能來幫助他。不一會，從大海深處就傳來了母親親切的聲音：“唉，我可憐的孩子，是我生下了你；你還如此年輕卻要忍受這么多的苦難和侮辱！我要親自去求雷神宙斯，請他幫助你。但這不是立刻就能辦到的，因為昨天他到俄刻阿諾斯海灣去享受虔誠的埃塞俄比亞人的獻祭，要過12天才能回來。那時我就去找他，抱住他的雙膝哀求他！在這之前你哪兒也別去，暫時留在戰(zhàn)船附近，不要理睬他們，也不要去參加戰(zhàn)事?！卑⒖α鹚孤犃T，就離開海岸，回到營帳里，煩悶地坐著，兩手交叉在胸前，一言不發(fā)。

與此同時，奧德修斯已經到達卡律塞島，把姑娘還給了卡律塞斯。驚喜交加的祭司，立即朝天舉起雙手，感謝神恩，并請求阿波羅終止對希臘人的災難。果然，他的祈禱奏效了，瘟疫立刻停止流行。奧德修斯立即駕船回到營中，看到所有的病人都已康復。

到了第12天，忒提斯并沒有忘記自己許下的諾言，她從海面上升起，穿過層層的薄霧，抵達奧林匹斯圣山。她一到圣山，就看到宙斯坐在高山頂上，遠在其他神祇之上。忒提斯坐過去，按照時俗，她左手抱住宙斯的雙膝，右手撫摸著他的下巴，誠墾地說：“父親喲，如果我曾經在口頭上和行動上侍奉過你，那么請答應我向你的祈求：請照顧一下我的兒子吧，因為命運女神要使他光榮的名譽極早地枯榮。阿伽門農任意妄為地侮辱他，掠奪了他的戰(zhàn)利品，因此我祈求你，萬神之父，給特洛伊人降福吧，讓他們獲勝，直到希臘人把榮譽重新歸還給我的兒子為止！”

威嚴的宙斯面對女神的求情沉默良久，一動也不動。忒提斯則更親切地抱著他的雙膝，低聲說：“父親，請答應我的請求吧；要么你就直接拒絕我，讓我知道在諸神中你一點也不賞識我！”

萬神之父被忒提斯纏得沒有辦法，不得不答應她，但他的語氣表明他不高興?！澳氵@樣做并不好吧，要是讓神祇之母赫拉看到，你這樣逼我，她非跟你爭吵。趕快離開吧，別讓她看到你！”忒提斯點頭示意，算是對宙斯的回答。宙斯在說話時，雖然只是以垂下眉毛示意，但奧林匹斯圣山已經震動起來。忒提斯?jié)M意地離開了宙斯，回到大海里。但赫拉已經看到他們在談話，便埋怨宙斯。宙斯心平氣和地對她說：“你又來反對我的決定。什么都別說了，你改變不了我的決定，趕快按我的命令去做?！焙绽牭街嫠沟脑挘械绞趾ε?，不敢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