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淹沒了村莊(外一章)
王壟
情愿回到這現(xiàn)代主義的原野。
仿佛每一絲空隙都被自然的音符填滿,大弦小弦,大珠小珠,競相擠占柳堡肉身里的宗祠,整個村莊由有名無名的聲響統(tǒng)治。
我以兩片干凈的耳膜,并用合適的姿勢與信仰,才能在昆蟲、青蛙、夜鳥及其他萬類的競技場,找到一條集體意識強(qiáng)烈的出路。柳堡,這美麗的喧囂而又寧靜的集中營,遼闊無邊的嘴、喉嚨以及翅膀,碰傷了我們的胸脯,撞疼了我們的心肺。
它們是誰?暗夜里,用一樣的方言、不同的聲調(diào),營造出柳堡無數(shù)的金字塔。
喜歡尋根求源的我,無法在鐵色的樹林、潮濕的草叢中,找到那些鄉(xiāng)土的歌唱家、演奏家。也許每一節(jié)枝丫,每一片葉子,都是它們的樂器或者指揮棒。
獨(dú)奏和合奏,雜彈與交響。
——似乎,它們也懂得,只有以各自的聲音,才能證明自己是柳堡的一部分,天地的一部分。
那些寶貝。這些親人。
讓我在被天籟淹沒的村莊找到了靈魂的位置,偉大的柳堡所發(fā)出的呼喚,是天籟上的天籟,激起一片水帶恩光。
小村鄭渡
小村鄭渡,我精神版圖上的一顆圖釘。
泥濘的村路,已經(jīng)被混凝土覆蓋。那個叫小貴的花癡病患者,一年四季,都在村頭,把心上的姑娘等待。
瘦骨嶙峋的小河,多像我銹跡斑斑的心靈。茅草屋變身的瓦房與小樓,趕不上肺活量巨大的工廠煙囪的高度。
柳堡大橋下,已聽不見擺渡的艄公色情的小調(diào)。紅白大事吹奏的隊伍,卻依然借一管嗩吶,演繹著千古不變的生活。
一條街,像年邁的母親一樣缺鈣。農(nóng)民書屋里那些擺設(shè),壓根兒擠不走鄭渡的空洞、孱弱和寂寥。
更憂傷的事情,不是來自時光。逢年過節(jié)的一次探望,又多了幾個熟悉的名字,被寫進(jìn)小村公墓的名錄。
我索性把這顆圖釘撬開,看小村的遠(yuǎn)景無法言喻。任意一棵小草,都是那樣悲涼的真實、輝煌的虛無。
(選自《山東文學(xué)》2015年第10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