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笑著笑著，突然流淚了

歌頌愛情、期待戀愛，并在想象中虛構(gòu)了自己的愛情。

仰望星空

讓我想起Chagall^[1]

戀愛的人

總是浮在城市半空中

視若無睹地

忘情忘我緊緊眷戀著

連公雞都在溫柔歌頌

你還沒來

我一個人就跳跳舞解悶

你還沒來

我一個人看著Chagall畫冊

虛構(gòu)著可能屬于我的美麗愛情

怎么忽然流淚了

后來又笑開了

《我愛夏卡爾》先有曲后有詞，是一首我填詞的作品。作曲者是伍思凱，那些年我與他合作過許多作品。邀請伍思凱寫曲時，我還沒有開始思考歌詞，只是建議他給江美琪一首不太悲傷的曲子。

當我收到旋律，準備開始填《我愛夏卡爾》的歌詞時，整張專輯《戀人心中有一首詩》已經(jīng)定調(diào)：要趨近新詩。如何讓歌詞接近詩歌，讓文字有詩意？我想起了繪畫。而在我所了解的藝術(shù)家的作品里，給我感覺最接近新詩、最有旋律感的，便是夏卡爾（被稱作“愛的魔術(shù)師”“夢的詩人”）的畫。于是，我決定這首歌詞以“夏卡爾”為主元素，以“我愛夏卡爾”為歌名。

夏卡爾是白俄羅斯裔猶太人，很年輕就離鄉(xiāng)背井，孤身到巴黎從事藝術(shù)創(chuàng)作。幸好在巴黎遇到了他的妻子。而他的創(chuàng)作也反映著他與妻子的生活，以及他對美好愛情的歌頌。

很快地，從熟悉的夏卡爾畫作里，我分析出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個特質(zhì)：無論婚前還是婚后，夏卡爾的作品里，經(jīng)常有自己與妻子，而畫作中的他們經(jīng)常是不著地的。有時是兩人都浮在空中，有時是其中一位浮起來。在夏卡爾最有名的畫作《生日》里，他浮在房間半空中，回頭接近180度，吻著手捧鮮花、踮起腳尖的妻子，非常超現(xiàn)實。

確認了夏卡爾畫作中畫家和妻子常常浮在半空中，于是有了“戀愛中的人，都是浮著的”這個念頭。這首歌詞破題的部分，緊跟著便成形了。

仰望星空

讓我想起Chagall

戀愛的人

總是浮在城市半空中

視若無睹地

忘情忘我緊緊眷戀著

連公雞都在溫柔歌頌

接著我想，人們對于愛情的回憶或想象，經(jīng)常跟愛情的發(fā)生地有關(guān)，而夏卡爾的畫作中最常見的一個元素就是法國的埃菲爾鐵塔。在他的畫筆下，妻子常常穿著新娘禮服，與他手牽手，飄浮在埃菲爾鐵塔一側(cè)，天空往往一片湛藍，月光皎潔明亮。有時，他們也會浮在放大了比例的各色花叢之上。除了夏卡爾和妻子以外，童年時在家鄉(xiāng)看到的動物：雞、羊、牛、驢子等，都是夏卡爾畫作里重要的元素，尤其是公雞。沒有男女主角的時候，有時畫作里會出現(xiàn)一只貓。這只貓，經(jīng)常在角落、窗口，或沙發(fā)后面、燭臺旁邊。“相逢在哪座城市”“公雞在溫柔歌頌”“小貓想做愛情的見證”……我融合了自己對夏卡爾繪畫的種種印象，把這些都寫進了《我愛夏卡爾》的歌詞里。

我看愛情 愛情看我 兩頭

我唱了歌 歌給了我 美好期待中

你在哪里呢

我們將在哪座城市相逢

小貓想做見證趴在窗口

流星劃過我們就戀愛了

填詞的時候，我同時在想：江美琪該怎么唱這首歌呢？或許用期待愛情的女孩的心情來唱，因為夏卡爾對愛情的描繪總是讓期待愛情的男男女女對戀愛抱有美好幻想。于是整個故事的輪廓都出來了：從不帶主觀色彩的夜景開始，接著是一系列夏卡爾畫作的夢幻印象；在這首愉快的歌曲中，主人公歌頌愛情、期待戀愛，并在想象中虛構(gòu)了自己的愛情。

夏卡爾的畫時常在隱約傳達愛情背后淡淡的鄉(xiāng)愁。而在這首歌詞中我沒有觸及鄉(xiāng)愁，比較著重對愛情樂觀盼望的氛圍。然而純粹的愉快缺少情緒層次，需要對照一絲等待彷徨中的焦慮感受，所以在歌詞的最后，我用了“流淚”這個字眼，一閃而過。

你還沒來

我一個人就跳跳舞解悶

你還沒來

我一個人看著Chagall畫冊

虛構(gòu)著可能屬于我的美麗愛情

怎么忽然流淚了

后來又笑開了

我記得，我把《我愛夏卡爾》的歌詞交到演唱者江美琪手中時，順口問了句：“你知道夏卡爾嗎？”她瞪大眼睛看著我，沒有回答。半小時后，有同事告訴我：“江美琪在辦公室里掉著眼淚呢?！蔽覈樦?，趕緊問：“怎么回事??？”原來她不熟悉夏卡爾，不知道該怎么唱這首歌。我當時非常內(nèi)疚，自忖不該那么直率地問她。

隔天，我到誠品書店買了一本夏卡爾畫冊送給江美琪。而送畫冊的“小心機”，換來了一首我非常滿意的音樂作品。

專輯制作番外

我很愛夏卡爾的作品，然而《我愛夏卡爾》卻不只是為此而創(chuàng)作的。

我常在想詩歌與歌詞的關(guān)系。那時古風興起，歌詞多模仿唐詩宋詞的格式，或依詩詞的韻律與動感來創(chuàng)作。但我認為，符合時代脈動的創(chuàng)作，應(yīng)該跟當下的現(xiàn)實生活和思考緊密相系，而不是簡單地模仿。

于是在制作江美琪的專輯《戀人心中有一首詩》時，所有邀約他人創(chuàng)作的歌詞、我參與創(chuàng)作的歌詞，都嘗試著往新詩靠攏。接近新詩的歌詞需要被讀出來，更具現(xiàn)代感的歌詞，會把表演的形式感降到最低，以接近平常語匯。于是我給自己定了個規(guī)矩，讓《戀人心中有一首詩》這張專輯中所有的歌詞讀起來流暢、不矯情、不會臉紅。每首歌在演唱前，我都會找一位朋友，像趙薇、劉若英、袁泉、蔡明亮，包括我自己，選一首歌的一段詞來朗讀錄制，一并收錄在專輯中。整張專輯正反映了我當時讓歌詞向詩歌靠近的努力，如果有時間，大家可以照著歌曲編排的順序，聽聽這張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