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里清涼一回吧

今年夏季的酷熱持續(xù)時間特長，讓人感到有種無處可逃的無奈，也更讓我懷念起小時在楊家灘往清涼的河里一跳的爽意。盡管現(xiàn)在到處有空調(diào)，但鬧市人口密度過大，又高樓林立，形成熱島，空調(diào)能讓我的房里清涼一時，卻使室外溫度更高。且人也不能總生活在密閉的空調(diào)房中，也得換氣吧。

去楊家灘時，只看到下游流著灰色的濁水，就斷定已沒有“在山泉水清”，只有“出山泉水濁”了。夏天還有人敢往那條河里跳嗎？也許有時也還會清吧，我希望。

小時在楊家灘的生活讓我念念不忘，就是那份現(xiàn)在再也難覓的大自然的美，山青水秀，連空氣也清新醉人的。稍大，偶讀《稼軒詞》，有《村居》一首：

【清平樂】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

白發(fā)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啊！老先生除了愛國、抗金、發(fā)牢騷，也蠻愛家的，對老伴孩子的依戀之情躍然紙上，多么感人。從環(huán)境上說，七十年前的楊家灘幾乎近之，但現(xiàn)在盡是雜亂的房屋，早己掩盡了山水的本色，見到的盡是紅磚泥墻黑瓦，茅屋倒是沒有了。

那時候，夏天晚上好玩的事多著呢。當(dāng)蛙聲一片時，你只要找根小棍棍，用根線吊一小棉球，到田邊、草叢中去守候，只要讓小棉球一跳一跳的，就會有青蛙跳出來一口咬住，但當(dāng)它發(fā)現(xiàn)咬的不是蟲子，會馬上松口。你如手快用小網(wǎng)兜住便是，那時人們還不到要吃它的地步，釣著好玩而己，除非碰上很大個的。

田里多的是泥鰍，深藏泥中，白天看不見，摸不著也找不到，到了晚上自會出來找它的口糧，透口氣，這時找個火把、一把帶尖齒的火鉗，在田邊輕手輕腳，邊走邊看，見到泥鰍便出其不意夾住，火鉗有尖齒便不會滑脫，當(dāng)然手邊還得有桶接住，眼明手快的一晚能捉好幾斤。

現(xiàn)在酒店有個菜“黃鴨叫”，其實是三五寸的小黃鯰魚，這是種肉食性魚，很兇，有一對硬刺，一身黏液，滑不溜秋，很難捉住，但漁人自有辦法，在淺灘處做一條略高的脊，后面扒平成個淺池，形成局部急流。這種鯰魚性懶，喜在石頭后等水流沖下的小魚小蟲，吃自來食。因其晝伏夜出，只能晚上打火把，用網(wǎng)罩捉，那是在木架上裝小網(wǎng)，罩住后網(wǎng)落下纏住魚，捉住往簍里一丟便了。不過這都是尺來長大的魚。

你可曾在月光如水的靜夜游泳過嗎？那才叫“享受生活”呢，晚上人少，也無路人，還可以裸泳。那時我雖還算是小孩，但已經(jīng)是學(xué)生了，白天仍是不敢的，不好意思。當(dāng)?shù)厝藙t無所謂，隨時可脫光下水，只問目的，也不避女人。那是鄉(xiāng)下，是七十年前。今年在湘江邊拍照，無意中也遇二位赤條條先生入鏡，這是在鬧市，而且在大白天，現(xiàn)在都可以裸得旁若無人。

除了小時在楊家灘，后來八十年代在張家界，九十年代在貴陽花溪，都還看到見底的清流，不過那都是圈起來創(chuàng)造GDP的，普通人也享受不了。我們是離大自然越來越遠(yuǎn)，風(fēng)景雖可人造，江上清風(fēng)、山間明月還是造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