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一場 羅馬。廣場

米尼涅斯、西西涅斯及勃魯托斯上。

米尼涅斯 占卜的人告訴我，我們今晚將有消息到來。

勃魯托斯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米尼涅斯 這消息不是人民所希望聽到的，因為他們對馬歇斯沒有好感。

西西涅斯 畜生也知道誰是他們的友人。

米尼涅斯 請問，狼喜歡什么？

西西涅斯 羔羊。

米尼涅斯 對了，因為它可以吃它，正像那些饑餓的平民恨不得把尊貴的馬歇斯吃下去一般。

勃魯托斯 他真是一頭羔羊！吼起來卻像一頭熊。

米尼涅斯 他真是一頭熊！卻過著羔羊一般的生活。你們兩位都是老人家了；讓我問你們一件事情，請你們告訴我。

西西涅斯、勃魯托斯 好，你說。

米尼涅斯 馬歇斯究竟有些什么重大的缺點，這種缺點是不是也可以從你們兩位身上同樣找出許多來呢？

勃魯托斯 任何缺點他都不缺少，所有的缺點他都齊備。

西西涅斯 尤其是驕傲。

勃魯托斯 他的自負更可以凌越一切。

米尼涅斯 這可奇了。你們兩位知道我們這城里的人，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在軍中有地位的人怎樣批評你們嗎？

西西涅斯、勃魯托斯 他們怎樣批評我們？

米尼涅斯 因為你們現(xiàn)在說起驕傲——你們不會生氣嗎？

西西涅斯、勃魯托斯 好，好，你說吧。

米尼涅斯 好，那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因為本來就是芝麻大的一點小事，也會使你們大發(fā)脾氣的。把你們的火性耐一耐；要是你們一定要動怒，那也隨你們的便。你們怪馬歇斯太驕傲嗎？

勃魯托斯 這不單是我們兩人的意見。

米尼涅斯 我知道單單憑著你們兩個人，是再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情來的；你們的助手太多了，否則你們的行動就會變成非常簡單；你們的能力太幼稚了，只好因人成事。你們說起驕傲；啊！要是你們能夠轉(zhuǎn)過眼睛來看看你們自己的背后，把你們自己反省一下！啊，要是你們能夠！

勃魯托斯 那便怎樣呢？

米尼涅斯 那時候你們就可以看見一雙全羅馬最驕傲狂妄、無功受祿的官兒，換句話說，全羅馬一對最大的傻瓜。

西西涅斯 米尼涅斯，誰都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

米尼涅斯 誰都知道我是個喜歡說說笑話的貴族，也喜歡喝杯不摻水的熱酒；人家說我有點先入為主，太容易大驚小怪；我喜歡作長夜之宴，不高興日出而作；想到什么就要說出來，不讓一些芥蒂留在心里。碰到像你們這樣的兩位貴人，要是你們給我喝的酒不合我的口味，我就會向它扮鬼臉；要是你們所發(fā)表的高論，大部分都是些驢子叫，我也不敢恭維你們講得不錯；雖然人家要是說你們是兩位尊嚴(yán)可敬的長者，我也只好不去跟他們爭論，可是誰說你們長著很好的相貌，就是說了一個大謊。

勃魯托斯 算了，算了，我們了解你是個怎樣的人。

米尼涅斯 你們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你們自己，你們什么都不了解。只要那些苦人們向你們脫帽屈膝，你們就覺得躊躇滿志。你們費去整整的一個大好下午，審判一個賣橘子的女人跟一個賣塞子的男人涉訟的案件，結(jié)果還是把這場三便士的官司宣布延期判決。當(dāng)你們正在聽兩造辯論的時候，要是突然發(fā)起疝氣痛來，你們就會現(xiàn)出一臉的怪相，暴跳如雷，一面連聲喊拿便壺來，一面斥退兩造，好好一件案子，給你們越審越糊涂；糾紛沒有解決，兩下里只是挨你們罵了幾聲混蛋。你們真是一對奇怪的寶貝。

勃魯托斯 算了，算了，大家都知道你在筵席上是一個嬉笑怒罵的好手，在議會里卻是一個毫無用處的人物。

米尼涅斯 我們的教士們見了你們這種荒唐的家伙，也會忍不住把你們嘲笑。你們講得最中肯的時候，那些話也不值得你們揮動你們的胡須；講到你們的胡須，那么還不配塞在一個拙劣的椅墊或是驢子的馱鞍里?？墒悄銈円欢ㄒf馬歇斯是驕傲的；按照最低的估計，他也抵得過你們所有的老前輩合起來的價值，雖然他們中間有幾個最有名的人物也許是世代相傳的劊子手。晚安，兩位尊駕；你們是那群畜類一般的平民的牧人，我再跟你們談下去，我的腦子也要沾上污穢了；恕我失禮少陪啦。（勃魯托斯、西西涅斯退至一旁。）

伏倫妮婭，維吉利婭及凡勒利婭上。

米尼涅斯 啊，我的又美麗又高貴的太太們，月亮要是降下塵世；也不會比你們更高貴；請問你們這樣熱烈地在望著什么？

伏倫妮婭 正直的米尼涅斯，我的孩子馬歇斯來了；為了天后朱諾的愛，讓我們?nèi)グ伞?/p>

米尼涅斯 哈！馬歇斯回來了嗎？

伏倫妮婭 是的，尊貴的米尼涅斯，他載著勝利的榮譽回來了。

米尼涅斯 讓我向您脫帽致敬，朱庇特，我謝謝您。呵！馬歇斯回來了！

伏倫妮婭、維吉利婭 是的，他真的回來了。

伏倫妮婭 瞧，這兒是他寫來的一封信。他還有一封信給政府，還有一封給他的妻子；我想您家里也有一封他寫給您的信。

米尼涅斯 我今晚要高興得把我的屋子都掀翻了。有一封信給我！

維吉利婭 是的，真的有一封信給您；我看見的。

米尼涅斯 有一封信給我！讀了他的信可以使我七年不害病，在這七年里頭，我要向醫(yī)生撇嘴唇；比起這一味延年去病的靈丹來，藥經(jīng)里最神效的藥方也只算江湖醫(yī)生的草頭方，只好胡亂給馬兒治治病。他沒有受傷嗎？他每一次回來的時候，總是負著傷的。

維吉利婭 啊，不，不，不。

伏倫妮婭 ??！他是受傷的，感謝天神！

米尼涅斯 只要受傷不厲害，我也要感謝天神。他把勝利放進他的口袋里了嗎？受了傷才更可以顯出他的英雄。

伏倫妮婭 他把勝利高懸在額角上，米尼涅斯；他已經(jīng)第三次戴著橡葉冠回來了。

米尼涅斯 他已經(jīng)把奧菲狄烏斯痛痛快快地教訓(xùn)過了嗎？

伏倫妮婭 泰特斯·拉歇斯信上說他們曾經(jīng)交戰(zhàn)過，可是奧菲狄烏斯逃走了。

米尼涅斯 元老院有沒有知道這一個消息？

伏倫妮婭 兩位好夫人，我們?nèi)グ?。是的，是的，是的，元老院已?jīng)得到元帥的來信，他把這次戰(zhàn)爭的全部功勞歸在我的兒子身上。他這一次的戰(zhàn)功的確比他以前各次的戰(zhàn)功更要超過一倍。

凡勒利婭 真的，他們都說起關(guān)于他的許多驚人的作為。

米尼涅斯 驚人的作為！嘿，我告訴你吧，這些都是他憑著真本領(lǐng)干下來的呢。

維吉利婭 愿天神默佑那些話都是真的！

伏倫妮婭 真的！還會是假的不成？

米尼涅斯 真的！我可以發(fā)誓那些話都是真的。他什么地方受了傷？（向西西涅斯、勃魯托斯）上帝保佑兩位尊駕！馬歇斯回來了；他有更多可以驕傲的理由啦。（向伏倫妮婭）他什么地方受了傷？

伏倫妮婭 肩膀上，左臂上；當(dāng)他在民眾之前站起來的時候，他可以把很大的傷疤公開展示哩。在擊退塔昆這一役中間，他身上有七處受傷。

米尼涅斯 頸上一處，大腿上兩處，我知道一共有九處。

伏倫妮婭 在這一次出征以前，他全身一共有二十五處傷痕。

米尼涅斯 現(xiàn)在是二十七處了；每一個傷口都是一個敵人的墳?zāi)?。（向歡呼聲，喇叭奏花腔）聽！喇叭的聲音！

伏倫妮婭 這是馬歇斯將要到來的預(yù)報。凡是他所到之處，總是震響著雷聲；他經(jīng)過以后，只留下一片汪洋的淚海；在他壯健的臂腕里躲藏著幽冥的死神；只要他一揮手，人們就喪失了生命。

喇叭奏花腔?？济苣辜疤┨厮埂だ箵砜评麏W蘭納斯戴橡葉冠上，將校、兵士及一傳令官隨上。

傳令官 羅馬全體人民聽著：馬歇斯單身獨力，在科利奧里城內(nèi)奮戰(zhàn)；他已經(jīng)在那里贏得了一個光榮的名字，在卡厄斯·馬歇斯之后，加上科利奧蘭納斯的榮稱。歡迎您到羅馬來，著名的科利奧蘭納斯?。ɡ茸嗷ㄇ弧＃?/p>

眾人 歡迎您到羅馬來，著名的科利奧蘭納斯！

科利奧蘭納斯 快別這樣；我不喜歡這一套。請你們免了吧。

考密涅斯 瞧，將軍，您的母親！

科利奧蘭納斯 ?。∥抑滥鸀榱宋业膭倮?，一定已經(jīng)祈禱過所有的神明。（跪下。）

伏倫妮婭 不，我的好軍人，起來；我的善良的馬歇斯，尊貴的卡厄斯，還有你那個憑著功勞博得的新的榮名——那是怎么叫的？——我必須稱呼你科利奧蘭納斯嗎？——可是??！你的妻子！——

科利奧蘭納斯 我的靜默的好人兒，愿你有福！你這樣淚流滿面地迎接我的凱旋，要是一具棺材裝著我的尸骨回來，你倒會含笑嗎？?。∥业挠H愛的，科利奧里的寡婦和失去兒子的母親，她們的眼睛也哭得像你一樣。

米尼涅斯 愿天神替你加上榮冠！

科利奧蘭納斯 你還活著嗎？（向凡勒利婭）啊，我的好夫人，恕我失禮。

伏倫妮婭 我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轉(zhuǎn)身向什么地方。啊！歡迎你們回來！歡迎，元帥！歡迎，各位將士！

米尼涅斯 十萬個歡迎！我也想哭，也想笑；我的心又輕松又沉重。歡迎！誰要是不高興看見你，愿詛咒咬嚙著他的心！你們是應(yīng)當(dāng)被羅馬所眷愛的三個人；可是憑著人類的忠心起誓，在我們的城市里卻有幾棵老山楂樹，它們的口味是和你們不同的?？墒菤g迎，戰(zhàn)士們！是蕁麻我們就叫它蕁麻，傻瓜們的錯處一言以蔽之，其名為愚蠢。

考密涅斯 你說得有理。

科利奧蘭納斯 米尼涅斯，這是永遠的真理。

傳令官 站開，站開！

科利奧蘭納斯 （向伏倫妮婭、凡勒利婭）讓我吻您的手，再讓我吻您的。在我還沒有回到自己家里去以前，我必須先去訪問那些貴族們；他們不但給我歡迎，而且還給我新的光榮。

伏倫妮婭 我已經(jīng)活到今天，看見我的愿望一一實現(xiàn)，我的幻想構(gòu)成的美夢成為事實；現(xiàn)在只有一個愿望還沒有滿足，可是我相信我們的羅馬一定會把它加在你的身上的。

科利奧蘭納斯 好媽媽，您要知道，我寧愿照我自己的意思做他們的仆人，不愿擅權(quán)弄勢，和他們在一起做主人。

考密涅斯 前進，到議會去?。ɡ茸嗷ㄇ?；吹號筒。眾列隊按序下；西西涅斯、勃魯托斯留場。）

勃魯托斯 所有的舌頭都在講他，眼光昏花的老頭子也都戴了眼鏡出來瞧他；饒舌的乳媼因為講他講得出了神，讓她的孩子在一旁啼哭；灶下的丫頭也把她最好的麻巾裹在她那油膩的頸上，爬上墻頭去望他；馬棚里、陽臺上、窗眼里，全都擠滿了，水溝里、田塍上，也都站滿著各色各樣的人，大家爭先恐后地想看一看他的臉；難得露臉的祭司也在人叢里擠來擠去，跟人家占奪一個地位；蒙著面罩的太太奶奶們也讓她們用心裝扮過的面龐去接受陽光的熱吻，吻得一塊紅、一塊白的；真是熱鬧極了，簡直像把他當(dāng)做了一尊天神的化身似的。

西西涅斯 我說，他這次一定有做執(zhí)政的希望。

勃魯托斯 那么當(dāng)他握權(quán)的時候，我們只好無所事事了。

西西涅斯 他初握政權(quán)，地位還不能鞏固，可是他將要失去他已得的光榮。

勃魯托斯 那就好了。

西西涅斯 你放心吧，我們所代表的平民，本來對他抱著惡感，只要為了些微細故，就會忘記他新得的光榮，憑著他這副驕傲的脾氣，我相信他一定會干出一些不盡人意的事來。

勃魯托斯 我聽見他發(fā)誓說，要是他被推為執(zhí)政，他決不到市場上去，也不愿穿上表示謙卑的粗衣；他也不愿按照習(xí)慣，把他的傷痕袒露給人民看，從他們惡臭的嘴里求得同意。

西西涅斯 正是這樣。

勃魯托斯 他是這樣說的。啊！他寧愿放棄執(zhí)政的地位，也不愿俯從紳士貴族們的請求去干這樣的事。

西西涅斯 我但愿他堅持著這樣的意思，把它見之實施。

勃魯托斯 他大概會這么干的。

西西涅斯 要是真的這樣，那么正像我們所希望的，他的崩潰一定無可避免了。

勃魯托斯 他要是不倒，我們的權(quán)力也要動搖。為了促成他的沒落，我們必須讓人民知道他一向?qū)τ谒麄儜阎鯓拥臄骋?；要是他掌握了大?quán)，他一定要把他們當(dāng)做騾馬一樣看待，壓制他們的申訴，剝奪他們的自由；認為他們的行動和能力是不適宜于處理世間的事務(wù)的，正像戰(zhàn)爭的時候用不著駱駝一樣；豢養(yǎng)他們的目的，只是要他們擔(dān)負重荷，要是他們在重負之下壓得爬不起來，一頓痛打便是給他們的賞賜。

西西涅斯 只要給他一點刺激，他的傲慢不遜的脾氣，一定會向人民發(fā)泄出來，正像促使一群狗去咬綿羊一樣容易；那時候你這一番話就等于點在干柴上的一把烈火，那火焰可以使他的聲名從此化為灰燼。

一使者上。

勃魯托斯 有什么事？

使者 請兩位大人到議會里去。人家都以為馬歇斯將要做執(zhí)政。我看見聾子圍攏來瞧他，瞎子圍攏去聽他講話；當(dāng)他一路經(jīng)過的時候，中年的婦女向他揮手套，年輕的姑娘向他揮圍巾手帕；貴族們見了他，像對著宙斯的神像似的鞠躬致敬，平民們見了他，都紛紛擲帽；歡聲雷動；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

勃魯托斯 我們到議會去吧。讓我們一面用耳朵和眼睛留心著眼前的情勢，一面用我們的心計劃未來的發(fā)展。

西西涅斯 那么請了。（同下。）

第二場 同前。議會

二吏役上，鋪坐墊。

吏甲 來，來，他們快要來了。有多少人競爭執(zhí)政的位置？

吏乙 他們說有三個人；可是誰都以為科利奧蘭納斯一定會當(dāng)選。

吏甲 他是個好漢子；可是他太驕傲了，對于平民也沒有好感。

吏乙 老實說一句，有許多大人物盡管口頭上拼命討好平民，心里卻一點不喜歡他們；也有許多人喜歡了一個人，卻不知道為什么要喜歡他，他們既然會莫名其妙地愛他，也就會莫名其妙地恨他。所以科利奧蘭納斯對于他們的愛憎漠不關(guān)心，正可以表示他真正了解他們的性格。

吏甲 要是他對于他們的愛憎漠不關(guān)心，那么他既不會有心討好他們，也不會故意冒犯他們；可是他對他們尋釁的心理，卻比他們對他仇恨的心理更強，凡是可以表明他是他們的敵人的事實，他總是不加諱飾地表現(xiàn)出來。像這樣有意裝出敵視人民的態(tài)度，比起他所唾棄的那種取媚人民以求得他們歡心的手段來，同樣是不足為法的。

吏乙 他替國家立下了極大的功勞；他的躋登高位，絕不像那些毫無寸尺之功、單憑著向人民曲意逢迎的手段濫邀爵祿的人們那樣容易；他的榮譽彪炳在他們的眼前，他的功業(yè)銘刻在他們的心底，他們要是不作一聲，否認這一切，那就是忘恩負義；要是顛倒是非，混淆黑白，那就是惡意中傷。

吏甲 別講他了；他是一個可尊敬的人。讓開，他們來了。

喇叭奏花腔。侍衛(wèi)官前導(dǎo)，考密涅斯（執(zhí)政）、米尼涅斯、科列奧蘭納斯、眾元老、西西涅斯、勃魯托斯同上；元老及護民官依次就座。

米尼涅斯 我們已經(jīng)決定處置伏爾斯人的辦法，并且決定召喚泰特斯·拉歇斯回來，剩下來要在這一次會議里決定的主要的問題，就是怎樣酬報我們這一位為國宣勞的英雄。所以，各位尊嚴(yán)的元老們，請你們要求現(xiàn)任執(zhí)政，也就是領(lǐng)導(dǎo)我們得到這一次勝利的主帥，略為向我們報告一些卡厄斯·馬歇斯·科利奧蘭納斯所造成的英勇的偉績，讓我們可以按照他實際的功勞向他表示我們的感謝，并且用適當(dāng)?shù)淖饦s褒獎他。

元老甲 說吧，好考密涅斯；不要因為怕敘述太長而忽略了什么，寧可讓我們覺得國家酬庸有功太菲薄，不要使我們覺得政府的爵祿失之過濫。（向西西涅斯、勃魯托斯）兩位人民的代表，請你們耐心靜聽，當(dāng)我們決定了一個結(jié)果以后，還要有勞你們向民眾傳達我們的意見，征求他們善意的同情。

西西涅斯 我們這次為了通過一個滿意的條約而集會，在欣慰之余，我們是很愿意給我們這位英雄不次的榮遷的。

勃魯托斯 要是他能夠把他一向?qū)θ嗣竦目捶ㄉ晕⒏纳埔稽c，那么我們一定可以贊同。

米尼涅斯 不要說到題外去；我希望你還是不要開口的好。你們愿意聽考密涅斯說話嗎？

勃魯托斯 當(dāng)然愿意；可是我的勸告卻要比您的責(zé)備恰當(dāng)一些哩。

米尼涅斯 他喜愛你們的人民；可是不要硬叫他和他們睡在一個床上。尊貴的考密涅斯，說吧。（科利奧蘭納斯起立欲去）不，您坐下。

元老甲 坐下，科利奧蘭納斯；不要因為聽到你自己所做的光榮的事情而慚愧。

科利奧蘭納斯 請諸位原諒，我寧愿讓我的傷痕消失了形跡，不愿聽人家講起我得到它們時的情形。

勃魯托斯 將軍，我希望您不是因為聽了我的話，所以不安于席的。

科利奧蘭納斯 不，可是往往打擊使我停留，空言卻使我逃避。你的話都是不關(guān)痛癢的。至于你的人民，我只能按照他們的價值來喜愛他們。

米尼涅斯 請坐下來吧。

科利奧蘭納斯 我寧愿在赴戰(zhàn)的號角吹響的時候，讓人家在太陽底下搔我的頭顱，不愿呆坐著聽人家把我的一些不足道的小事信口夸張。（下。）

米尼涅斯 兩位人民代表，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見他寧愿用他全身的力量去追求榮譽，不愿分出一小部分的精神來聽人家的贊美，他怎么能夠向你們那些一千個中間難得有一個好人的蕓蕓眾生浪費他的諛辭呢？說吧，考密涅斯。

考密涅斯 我的聲音太微弱了，不夠敘述科利奧蘭納斯的功績。勇敢是世人公認的最大美德，有勇的人是最值得崇敬的；要是我們可以這么說，那么我現(xiàn)在所要說起的這一個人，在全世界簡直找不出一個可以和他抗衡的人物。當(dāng)塔昆舉兵向羅馬侵犯的時候，他還只有十六歲，就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嶄露頭角，表現(xiàn)他過人的神勇；我們當(dāng)時的執(zhí)政親眼看見那些鬑鬑多須的大漢被白皙韶秀的他追趕得沒命奔逃。他跨過了一個被壓倒在地上的羅馬人的身體，當(dāng)著執(zhí)政的面，手刃了三個敵人；塔昆也和他親自對壘，被他打了下來。在那一天的戰(zhàn)績里，他本來可以做一個怯懦不前的婦女，但他證明了自己是戰(zhàn)場上頂勇敢的男子，為了旌揚他的功勛，他的額上被加上了橡葉的榮冠。這樣他從一個新列戎行的孺子，變成一個能征慣戰(zhàn)的健兒，他的與日俱增的勇敢，像大海一樣充沛，在前后十七次戰(zhàn)役之中，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講到最近這一次在科利奧里城前和城中的鏖戰(zhàn)，那么我可以說，我的言辭是無法給他適當(dāng)?shù)馁澝赖?；他阻止了奔逃的敗眾，用他驚人的榜樣，掃去了懦夫心中的恐懼；正像水草擋著一艘疾駛的帆船一樣，他的劍光揮處，人們不是降服就是死亡，誰要是碰著他的鋒刃，再也沒有活命的希望；從臉上到腳上，他渾身都染著血，他的每一個行動，都伴隨著絕命的哀號；他一個人闖進了密布著死亡的城里用他操縱著死生的鐵手染紅了城門，然后他又單身脫圍而出，帶著一隊生力軍，像一顆彗星似的向科利奧里突擊。他已經(jīng)大獲全勝；但戰(zhàn)爭的喧聲又開始刺激他敏銳的感覺，于是他驚人的精力又使他忘卻了身體的疲勞，他立刻再上戰(zhàn)場，在那里奔走馳突，殺人如麻，好像這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掠奪一樣；直到我們把城郊全部占領(lǐng)以后，他不曾有一刻站定喘息的時間。

米尼涅斯 了不得的英雄！

元老甲 我們所準(zhǔn)備給他的光榮，他是受之無愧的。

考密涅斯 他拒絕我們分給他的戰(zhàn)利品，把一切珍貴的寶物視同糞土；他的欲望比吝嗇者的度量更?。恍袨榈谋旧肀闶撬o自己的酬報。

米尼涅斯 他是個高貴的人物；快去請他來。

元老甲 請科利奧蘭納斯來。

警吏 他來了。

科利奧蘭納斯重上。

米尼涅斯 科利奧蘭納斯，元老們很愿意舉你做執(zhí)政。

科利奧蘭納斯 我愿意永遠為他們盡忠效命。

米尼涅斯 現(xiàn)在還有一步手續(xù)必須履行，您應(yīng)該向人民說幾句話。

科利奧蘭納斯 請你們寬免我這一項例行的手續(xù)，因為我不能披上粗布的長衣，裸露著身體，請求他們?yōu)榱宋业膫鄣木壒剩邮芪易鏊麄兊膱?zhí)政。請你們不要讓我干這種事吧。

西西涅斯 將軍，人民必須表示他們的意見；他們也決不愿變更規(guī)定的儀式。

米尼涅斯 不要激怒他們；您還是遵照著習(xí)慣，像前任的那些人一樣，用合法的形式取得您的地位吧。

科利奧蘭納斯 要我扮演這一幕把戲，我一定要臉紅，我看還是免了吧。

勃魯托斯 （向西西涅斯旁白）你聽見嗎？

科利奧蘭納斯 向他們夸口，說我做過這樣的事，那樣的事；把應(yīng)當(dāng)藏匿起來的沒有痛楚的傷疤給他們看，好像我受了這些傷，只是為了換得他們的一聲贊嘆！

米尼涅斯 不要執(zhí)著這一點。兩位護民官，請你們向民眾傳達我們的意志。愿我們尊嚴(yán)的執(zhí)政享有一切快樂和光榮！

眾元老 愿一切快樂和光榮降于科利奧蘭納斯?。ɡ茸嗷ㄇ唬怀魑髂?、勃魯托斯外均退場。）

勃魯托斯 你知道他將怎樣對待人民。

西西涅斯 但愿他們知道他的用心！他將要用一種鄙夷不屑的態(tài)度去請求他們，好像他從他們手里得到恩惠是一件恥辱。

勃魯托斯 來，我們?nèi)グ堰@兒的一切經(jīng)過情形通知他們；我知道他們都在市場上等候著我們的消息。（同下。）

第三場 同前。大市場

若干市民上。

市民甲 要是他請求我們的同意，我們可不能拒絕他。

市民乙 要是我們不能同意，我們可以拒絕他。

市民丙 我們有權(quán)力拒絕他，可是我們沒有權(quán)力運用這一種權(quán)力；因為要是他把他的傷痕給我們看，把他的功績告訴我們，我們的舌頭就應(yīng)當(dāng)替他的傷痕說話，告訴他，他的偉大的功績已經(jīng)得到我們慷慨的嘉納。忘恩負義是一種極大的罪惡，忘恩負義的群眾是一群可怕的妖魔；我們都是群眾中間的一分子，都要變成這妖魔身上的器官肢體了。

市民甲 我可以舉出一個小小的例子，證明我們在人家眼里正是這樣一個東西：有一次我們?yōu)榱艘蠊任锒脑肫饋淼臅r候，他自己曾經(jīng)破口罵我們是多頭的群眾。

市民丙 許多人都這樣稱呼我們，不是因為我們的頭發(fā)有的是褐色的，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赭色的，有的是光禿禿的，而是因為我們的思想是這么紛歧不一。我真的在想，要是我們各人所有的思想都從一個腦殼里發(fā)表出來，它們一定會有的往東，有的往西，有的往北，有的往南，四下里飛散開去。

市民乙 你這樣想嗎？你看我的思想會向哪一個方向飛？

市民丙 嘿，你的思想可不像別人的思想那樣容易出來，因為它是牢牢地封在一個木頭的腦殼里的：可是要是它得到了自由，它一定會飛到南方去。

市民乙 為什么飛到南方去？

市民丙 到南方去迷失在一陣大霧里，它的四分之三溶解在惡臭的露水里，剩下的四分之一因為良心上過意不去，仍舊轉(zhuǎn)回來，幫助你娶一個妻子。

市民乙 你老這樣開人家的玩笑；開吧，開吧。

市民丙 你們都決定對他表示同意嗎？可是那也沒有關(guān)系，最后的結(jié)果是要取決于大多數(shù)的意見的。我說，要是他愿意同情民眾，那么從來不曾有過一個比他更勝任的人了。

科利奧蘭納斯披粗衣與米尼涅斯同上。

市民丙 他來了，還披著一件粗布的長衣。留心他的舉止。我們不要大家在一起，或者一個人，或者兩個人三個人，分別跑到他站立的地方。他必須征求個別的同意；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他各自的權(quán)利，可以用我們自己的嘴向他表示我們各自的同意。所以大家跟我來吧，讓我指導(dǎo)你們怎樣走過他的身旁。

眾人 很好，很好。（市民等同下。）

米尼涅斯 啊，將軍，您錯了；您不知道最尊貴的人都做過這樣的事嗎？

科利奧蘭納斯 我應(yīng)該怎么說？“求求你，先生”——哼！我不能讓我的舌頭發(fā)出這種乞憐的調(diào)子。“瞧，先生，我的傷痕！當(dāng)你們那些同胞們聽見了自己軍中的鼓聲而驚呼逃走的時候，我因為為國盡勞，受了這么多傷?！?/p>

米尼涅斯 哎喲，天哪！您不能那樣說；您必須請求他們想起您的功勞。

科利奧蘭納斯 想起我的功勞！哼！我寧愿他們把我忘記。

米尼涅斯 您會把事情弄壞的。我走了。請您好好地對他們說話。

科利奧蘭納斯 叫他們把臉洗一洗，把他們的牙齒刷干凈。（米尼涅斯下）好，有一對來了。

二市民重上。

科利奧蘭納斯 先生，你們知道我為什么站在這兒嗎？

市民甲 我們知道，將軍；告訴我們您到這兒來的緣故。

科利奧蘭納斯 因為我自己的功勞。

市民乙 您自己的功勞！

科利奧蘭納斯 嗯，卻不是我自己的意志。

市民甲 怎么不是您自己的意志？

科利奧蘭納斯 不，先生，我從來不愿意向窮人求乞。

市民甲 您必須明白，要是我們給了您什么東西，我們是希望從您身上得到一點好處的。

科利奧蘭納斯 好，那么我要請問，向你們討一個執(zhí)政做要多少價錢？

市民甲 那價錢就是您必須恭恭敬敬地請求。

科利奧蘭納斯 恭恭敬敬！先生，我請求你們，讓我做執(zhí)政吧；你們要是想看我的傷痕，我愿意在隱僻一點的地方給你們看。請你們給我同意吧，先生；你們怎么說？

市民乙 您可以得到我們的同意，尊貴的將軍。

科利奧蘭納斯 一言為定，先生。我已經(jīng)討到兩個尊貴的同意了。謝謝你們的布施；再見。

市民甲 可是這有點兒古怪。

市民乙 要是已經(jīng)出口的話可以收回——可是那也算了。（二市民下。）

其他二市民重上。

科利奧蘭納斯 我請求你們，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按照習(xí)慣，披上這一件衣服了，你們能夠允許我做執(zhí)政嗎？

市民丙 您雖然有功國家，可是不孚眾望。

科利奧蘭納斯 請教？

市民丙 您鞭笞羅馬的敵人，也鞭笞羅馬的友人；您對平民一向沒有好感。

科利奧蘭納斯 您應(yīng)該格外敬重我，因為我沒有濫賣人情。先生，為了博取人民的歡心，我愿意向我這些誓同生死的同胞們諂媚，這是他們所認為溫良恭順的行為。既然他們所需要的，只是我的脫帽致敬，不是我的竭忠盡瘁，那么我可以學(xué)習(xí)一套卑躬屈節(jié)的本領(lǐng)，盡量向他們裝腔作勢；那就是說，先生，我要學(xué)學(xué)那些善于籠絡(luò)人心的貴人，誰喜歡這一套，我可以大量奉送。所以我請求你們，讓我做執(zhí)政吧。

市民丁 我們希望您是我們的朋友，所以愿意給您誠心的贊助。

市民丙 您曾經(jīng)為國家受了許多傷。

科利奧蘭納斯 你們既然已經(jīng)知道，那我也用不著袒露我的身體向你們證明。我一定非常珍重你們的盛意，不再來麻煩你們了。

市民丙、市民丁 愿天神給您快樂，將軍?。ㄍ隆＃?/p>

科利奧蘭納斯 最珍貴的同意！寧可死，寧可挨餓，也不要向別人求討我們所應(yīng)分得的酬報。為什么我要穿起這身氈布的外衣站在這兒，向每一個路過的人乞討不必要的同意？習(xí)慣逼著我這樣做；習(xí)慣怎樣命令我們，我們就該怎樣做，陳年累世的灰塵讓它堆在那兒不加掃拭，高積如山的錯誤把公道正義完全障蔽。與其扮演這樣的把戲，還不如索性把國家尊貴的名位賞給愿意干這種事的人。我已經(jīng)演了半本，待我憋著這口氣，演完那下半本吧。又有幾個同意來了。

其他三市民重上。

科利奧蘭納斯 你們的同意！為了你們的同意，我和敵人作戰(zhàn)；為了你們的同意，我經(jīng)歷十八次戰(zhàn)爭，受到二十多處創(chuàng)傷；為了你們的同意，我干下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要做執(zhí)政；請你們給我同意吧。

市民戊 他曾經(jīng)立過大功，必須讓他得到每一個正直人的同意。

市民乙 那么讓他做執(zhí)政吧。愿天神給他快樂，使他成為人民的好友！

眾人 阿門，阿門。上帝保佑你，尊貴的執(zhí)政?。ㄊ忻竦认?。）

科利奧蘭納斯 尊貴的同意！

米尼涅斯偕勃魯托斯、西西涅斯重上。

米尼涅斯 您已經(jīng)忍受種種麻煩，這兩位護民官將會向您宣布您已經(jīng)得到人民的同意，現(xiàn)在您必須立刻到元老院去，接受正式的任命。

科利奧蘭納斯 事情完了嗎？

西西涅斯 您已經(jīng)按照慣例履行了請求同意的手續(xù)；人民已經(jīng)接受了您，他們就要再召集一次會議，通過您的任命。

科利奧蘭納斯 什么地方？就在元老院嗎？

西西涅斯 就在那兒，科利奧蘭納斯。

科利奧蘭納斯 我可以把這些衣服換下來了嗎？

西西涅斯 您可以，將軍。

科利奧蘭納斯 我就去換衣服；讓我認識了我自己的本來面目以后，再到元老院來。

米尼涅斯 我陪您去。你們兩位也跟我們一起走嗎？

勃魯托斯 我們還要在這兒等候民眾。

西西涅斯 再見。（科利奧蘭納斯、米尼涅斯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拿穩(wěn)了；從他的臉色看來，他心里好像在火一樣燒著呢。

勃魯托斯 他用一顆驕傲的心穿著卑賤的衣服。請你打發(fā)這些民眾吧。

眾市民重上。

西西涅斯 啊，各位朋友！你們已經(jīng)選中這個人了嗎？

市民甲 他已經(jīng)得到我們的同意。

勃魯托斯 我們祈禱神明，但愿他不要辜負你們的好意。

市民乙 阿門。照我的愚見觀察，他在請求我們同意的時候，仿佛在譏笑我們。

市民丙 不錯，他簡直在辱罵我們。

市民甲 不，他說起話來總是這樣的；他沒有譏笑我們。

市民乙 除了你一個人之外，我們中間每一個人都說他用侮蔑的態(tài)度對待我們。他應(yīng)該把他的功勞的印記，他為國家留下的傷痕給我們看。

西西涅斯 啊，那我相信他一定會給你們看的。

眾人 不，不，誰也沒有瞧見。

市民丙 他說他有許多傷痕，可以在隱僻一點的地方給我們看。他這樣帶著輕蔑的神氣揮舞著他的帽子，“我要做執(zhí)政，”他說，“除非得到你們的同意，傳統(tǒng)的習(xí)慣不會容許我；所以我要請求你們同意?！碑?dāng)我們答應(yīng)了他以后，他就說：“謝謝你們的同意，謝謝你們最珍貴的同意；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給我同意，我也用不著你們了?！边@不是譏笑是什么？

西西涅斯 啊，到底是你們沒有看見呢，還是你們已經(jīng)看見了，卻一味表示孩子氣的好感，隨便給了他同意？

勃魯托斯 你們難道不會憑著你們所受的教訓(xùn)，對他說，當(dāng)他還沒有掌握權(quán)力，不過是政府里一個地位卑微的仆人的時候，他就是你們的敵人，老是反對著你們的自由和你們在這共和國里所享有的特權(quán)嗎？你們難道不會對他說，現(xiàn)在他登上了秉持國家大權(quán)的地位，要是他仍舊懷著惡意，繼續(xù)做平民的死敵，那么你們現(xiàn)在所表示的同意，不將要成為你們自己的詛咒嗎？你們應(yīng)當(dāng)對他說，他的偉大的功業(yè)，既然可以使他享有他所要求的地位而無愧色，但愿他的仁厚的天性，也能夠想到你們現(xiàn)在所給他的同情的贊助，而把他對你們的敵意變成友誼，永遠做你們慈愛的執(zhí)政。

西西涅斯 你們照這樣對他說了以后，就可以觸動他的心性，試探他的真正的意向；也許他會給你們善意的允諾，那么將來倘有需要的時候，你們就可以責(zé)令他履行舊約；也許那會激怒他的暴戾的天性，因為他是不能容忍任何拘束的，這樣引動了他的惱怒，你們就可以借著他的惡劣的脾氣做理由，拒絕他當(dāng)執(zhí)政。

勃魯托斯 你們看他在需要你們好感的時候，會用這樣公然侮蔑的態(tài)度向你們請求，難道你們沒有想到當(dāng)他有權(quán)力壓迫你們的時候，他這種侮蔑的態(tài)度不會變成公然的傷害嗎？怎么，你們胸膛里難道都是沒有心的嗎？或者你們的舌頭會反抗理智的判斷嗎？

西西涅斯 你們以前不是曾經(jīng)拒絕過向你們請求的人嗎？現(xiàn)在他并沒有請求你們，不過把你們譏笑了一頓，你們卻會毫不遲疑地給他同意嗎？

市民丙 他還沒有經(jīng)過正式的確認，我們還可以拒絕他。

市民乙 我們一定要拒絕他；我可以號召五百個人反對他就任。

市民甲 好，就是一千個人也不難，還可以叫他們各自拉些朋友來充數(shù)。

勃魯托斯 你們立刻就去，告訴你們那些朋友，說他們已經(jīng)選了一個執(zhí)政，他將會剝奪他們的自由，限制他們發(fā)言的權(quán)利，把他們當(dāng)做狗一樣看待，雖然為了要它們吠叫而豢養(yǎng)，可是往往因為它們吠叫而把它們痛打。

西西涅斯 讓他們集合起來，重新作一次鄭重的考慮，一致撤回你們愚昧的選舉。竭力向他們提出他的驕傲和他從前對你們的憎恨；也不要忘記他是用怎樣輕蔑的態(tài)度穿著那件謙卑的衣服，當(dāng)他向你們請求的時候，他是怎樣譏笑著你們；可是你們因為心存忠厚，只想到他的功勞，所以像這樣從牢不可拔的憎恨里表現(xiàn)出來的放肆無禮的舉止，也就被你們忽略過去了。

勃魯托斯 可以把過失推在我們兩人——你們的護民官身上，說都是我們一定要你們選舉他。

西西涅斯 你們可以說，你們是在我們的命令之下選舉他的，不是出于你們自己的真意；你們的心里因為存著不得不為的見解，而不是因為覺得應(yīng)該這樣做，所以才會違背著本心，而贊同他做執(zhí)政。把一切過失推在我們身上好了。

勃魯托斯 對了，不要寬恕我們。說我們向你們反復(fù)講說，他在多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為國家出力；他已經(jīng)服務(wù)了多么長久；他的家世是多么高貴；紐瑪?shù)耐鈱O，繼偉大的霍斯提力斯君臨羅馬的安格斯·馬歇斯，就是從他們家里出來的；替我們開渠通水的坡勃律斯和昆塔斯也是那一族里的人；做過兩任監(jiān)察官的森索利納斯是他的先祖。

西西涅斯 因為他出身這樣高貴，他自己又立下這許多功勞，應(yīng)該可以使他得到一個很高的位置，所以我們才把他向你們舉薦；可是你們在把他過去的行為和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互相觀照之下，認為他始終是你們的敵人，所以決定撤回你們一時疏忽的同意。

勃魯托斯 你們堅持著說，你們的同意只是因為受到我們的慫恿；把民眾召集起來以后，你們立刻就到議會里來。

眾人 我們一定這樣做；我們大家都懊悔選他。（眾市民下。）

勃魯托斯 讓他們?nèi)ヴ[；與其隱忍著更大的危機，不如冒險鼓動起這一場叛變。要是他照著以往的脾氣，果然因為他們的拒絕而發(fā)起怒來，那么我們正可以好好利用這一個機會。

西西涅斯 到議會去。來，我們必須趁著大批的民眾還沒有趕到以前先到那兒，免得被人家看出他們是受我們的煽動。（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