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的兒子

我兒子還不滿三歲，可是他每次出門，都要對我們說：“我們打的吧?！?/p>

從他說這話的神態(tài)上，出門坐出租車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仿佛出租車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交通工具。我記得他剛會說幾句話的時候，大概也就是兩歲的時候，他就經(jīng)常對我們說：“我不要坐公交汽車，我要坐出租汽車?！?/p>

我都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方法來區(qū)分公交車和出租車的，我只是感嘆自己，感嘆自己是在二十五六歲的時候，才知道有一類交通工具叫出租汽車，到三十歲才第一次坐上它，并且在很長時間里不習慣說“打的”這個詞。而在我兒子那里，“打的”就是出門，就是上街，就是去玩。如此而已。

當我還在努力去適應今天的這個消費時代，我的兒子生下來就是這個時代的孩子，于是我對他的很多教育就成了張勛復辟，總是很快就失敗。雖然他還不滿三歲，可是對他來說，他的父親已經(jīng)是一個舊時代的產(chǎn)物了。

現(xiàn)在他經(jīng)常對我說這樣的話：“我沒見過這個東西?！彼馑季褪且玫竭@個東西。完全的消費主義的腔調(diào)，他想得到的不再是他是否需要，而是他沒有的東西。盡管他現(xiàn)在還不明白這一點，但是以后，我想他這樣的腔調(diào)只會越來越強硬。為此我有時候會感到不安，同時也是無可奈何，因為他不僅是我的兒子，同時也是這個消費時代的兒子。

一九九六年八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