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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藝術(shù)姻緣

李可染 作者:李良 著


四、藝術(shù)姻緣

藝術(shù)家都是敏感于生活并感動于生活的。小時候聆聽流浪琴師“瞎嗩”的悲涼琴聲,李可染就為悠遠綿長而凄心楚楚的曲調(diào)動懷。11歲時,他已經(jīng)諳熟不少民間曲調(diào),還自制了一把小胡琴,從此勤練不輟,慢慢就拉得一手好胡琴,他的胡琴聲名在一定范圍內(nèi)傳播開來。更重要的是,在他自上海求學返回在徐州第七師范附屬小學當教師時,經(jīng)常跑到云龍山上去拉琴。冬天寒冷,兩手凍傷,深深的裂痕仍沒有阻擋他拉琴的決心。正是這個時期,他遇到了胡琴藝術(shù)道路上的一位引路人——蘇少卿。

蘇少卿(1890-1971),徐州人。戲劇評論家,民國劇界四大譚票之一。1908年,徐州師范學校畢業(yè)后即被聘為徐州第一小學教師。因酷愛戲曲即辭職赴北京學唱京劇,父母力勸不從,斷其經(jīng)濟來源,幸得徐州籍教師王玉芳和書法家張伯英資助。3年學業(yè)完成,卻因身高一米八,衣帽皆不合身,未能正式登臺演唱。1913年,東渡日本考察戲劇。數(shù)年后回國,一度在北平、天津定居,拜陳彥衡為師。專攻譚派須生,并鉆研音韻學。天津期間就職于《天津時報》社,于北平、天津各報刊發(fā)表戲劇評論文章。1926年,應邀返回徐州主持徐州民眾教育館事宜,同時教授京劇和京胡。1927年,赴上海任職于高亭唱片公司。來往于上海、北平、天津之間錄制唱片,并主持票房或進行演出活動。此后數(shù)十年間,為《申報》、《文匯報》、《戲劇月刊(大東版)》等報刊撰寫戲劇評論、考證、梨園掌故等方面文章。1932年,得家庭工業(yè)社資助,創(chuàng)辦“無敵播室”,于李樹德堂電臺,每晚黃金時間播出三四個小時,自教老生戲,兼播講劇壇評論、梨園掌故等,并于每周末邀請名伶名票會唱,開電臺教戲及伶票會唱特別節(jié)目之先聲。還自辦票房“國劇研究會”、“蘇聲社”,日有數(shù)十人參加,名角程硯秋、楊寶忠亦經(jīng)常親臨登場,此舉一直延續(xù)至1965年他離開上海。就在蘇少卿回徐主持徐州民眾教育館期間,李可染和他遇識。李可染常在徐州票房活動,常去蘇少卿家為之調(diào)嗓拉琴,同時也就得到蘇少卿精心指點。蘇少卿的琴藝是陳彥衡與孫佐臣兩位大師親授,出于對李可染琴藝追求之欣賞,他又推薦李可染習藝于孫佐臣。

孫佐臣(1862-1936),京劇界常尊稱孫老元。初唱小生,及嗓敗,遂改習場面,拜名琴師賈祥瑞。初為王九齡操琴。青年時,琴技手音既往,腕復靈妙,捩出之聲,清響而逸。譚鑫培欣賞其技,聘為私人隨手,開后世名伶自帶場面先例。后孫菊仙、陳德霖等也曾請他伴奏。孫佐臣對生、旦、凈、丑各行當唱腔皆熟悉,操琴手音圓足,弓法奇特,善用逆音,以剛武俏拔取勝,曾被人們譽為“胡琴圣手”。孫佐臣對于名票好友蘇少卿推薦的李可染很是用心:“學藝第一要路子正,第二要用苦工。話雖平常,可是世上學藝的人成千上萬,能有幾人真正把路子走正了,把功夫練到家的?!甭W藝路,“正”、“苦”二字,實在是箴言良語,對于李可染來講,這“正”與“苦”深刻地影響其藝術(shù)人生。

“我年輕的時候,有個時期想學拉胡琴。一位同鄉(xiāng)帶我去見胡琴圣手孫佐臣先生?!薄澳俏煌l(xiāng)告訴我說,孫老先生早年練功時,在數(shù)九寒天,把兩手插在雪堆里,等到凍得僵硬麻木,才拿出胡琴來練,不到手指靈活、手心出汗,不肯收功??此笫质持讣馍弦粭l深可到骨的弦溝可以想見他當年練功的情況。”(李可染《談藝術(shù)實踐中的苦功》)“金聲玉振,動人心魄”,孫佐臣的手音特別精彩。李可染得益于此最多,一琴在手,每每因為自己手音干凈、厚重而自豪。待他于國立藝術(shù)院學畫期間,仍然帶著自己的胡琴,幾乎日日不離手邊。學習之余,他常在岳墳附近拉胡琴。其音激越,引得游人、船家和小販們含笑來聽,其中還有不少人和這位多才多藝的窮學生攀談交流,久而久之,那一帶人都認識了他。每見他攜琴而來便高聲地說:“那個拉琴的又來了!”有些船工甚至把船借給李可染去劃,暮色四合或朦朧夜晚,一葉扁舟于西湖之上,胡琴聲不絕于耳。

蘇娥(1909-1938)

“我學藝的第一志愿是拉胡琴?!崩羁扇緦υS多人這樣說過。但后來還是選定繪畫為終身事業(yè)。藝術(shù)門類間是血脈通連的,對于李可染而言,琴藝與畫藝是相輔相成的。他的大女婿,詩人、作家、京劇票友俞律曾說:“李可染既師事蘇少卿,自然經(jīng)常出入于蘇門,這樣便認識了蘇少卿的長女蘇娥,蘇娥涉獵中、西畫,又擅唱京戲的青衣,和李可染志同道合,李可染深悅之,曾表示,見到蘇娥就感到興奮。蘇夫人觀察李可染為人誠實厚道、學藝又用心,便斟酌將女兒許配于他。當她把這個決定告訴李可染時,他欣喜異常。順便說一句:一直到數(shù)十年后,他和我談起此事,還這樣形容蘇娥——‘身長玉立,齒白唇紅’。”經(jīng)朋友引薦,為蘇少卿父女京劇清唱作胡琴伴奏,李可染與蘇娥互生情愫。兩個年輕人彼此相愛,卻因李可染出身清苦遭到蘇少卿的極力反對。

俞律還言及:“蘇少卿和李可染的性格并不相似,蘇豪放、愛玩、嗜煙酒;而李則謹慎,注重自我約束,不沾煙酒。只有一點相同——都不會營財。李可染和蘇娥在杭州時,專心繪事,不事生產(chǎn),他的姐夫馮青侖去杭,見其窘困,助以三十元大洋,不久便花盡。蘇少卿接著去杭,很擔心其生活,對李說:‘這樣下去怎么辦?’李說:‘只要有藝術(shù)就行了?!@是標準的藝術(shù)家的想法。而蘇少卿自己又何嘗不如此?1948年他在電臺有時應邀出任特別節(jié)目,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他錢才到手,就上舊貨店相古董,中意的就買,總要把鈔票花光才罷手。”一老一少性格迥異,但追求藝術(shù)之心實在無別。京劇方面,李可染的藝術(shù)知己就是蘇少卿父女。蘇少卿曾說:“我和可染不僅是翁婿關(guān)系,同時也是藝術(shù)上的朋友。”

李可染在國立藝術(shù)院求學期間,蘇夫人親自送女兒蘇娥到杭州。年輕人的愛情打動了國畫大師林風眠主動為之撮合,愛之堅定也感動了蘇娥的母親,二人終成眷屬。西湖的堤岸草地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對情侶的身影。1930年起,李可染和蘇娥開始共同生活。蘇娥擅京劇、習國畫,與丈夫李可染志趣相投。理解丈夫,也支持丈夫,愿意和丈夫同甘共苦。1931年秋,李可染偕妻子蘇娥離開杭州,回到徐州老家?;楹蟮纳钍切腋5?,從1932年到1937年,他倆一直住在徐州城里那座舊式平房里,即后來徐州市政府為之重新修建的“李可染舊居”。他倆的長女玉琴、長子玉霜和次子秀賓都出生于此?!安痪每箲?zhàn)爆發(fā),李可染西走武漢、重慶等地,投身救亡;蘇娥又懷孕在身,便南下上海,托身已移居法租界的父母家。當?shù)谌映錾?,她患猩紅熱不治去世。李可染在重慶隔了多年才得知妻子的死訊,慟淚遙灑,從此得了失眠的癥候,到老不愈。”(俞律《蘇少卿與李可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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