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城早望

五夜光寒，照來積雪平于棧。西風何限，自起披衣看。

對此茫茫，不覺成長嘆。何時旦，曉星欲散，飛起平沙雁。

詞譯

大雁飛回了故鄉(xiāng)。它們揮動著翅膀，多像揮動一把把剪刀，途中剪碎了什么。是昔去雪如花，今來花如雪？還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或是，或不是。你只知道，自己在楊柳青青季節(jié)依依離去，卻無法在雪花飄飄季節(jié)踽踽歸來。想家，就輕吟一曲淡淡感傷，淡淡愁。而你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在老去的時候，能卸下這一身侍衛(wèi)的盔甲。在荒蕪已久的花園里，種一些樹，調(diào)一弦素琴，填一首淡泊以明志的小令。

評析

盧氏死后，納蘭隨帝王南巡北狩，把自己放逐到萬里西風瀚海沙里面去，放逐到斜陽下、斷碣殘碑里面去。此時的詞又多了錚錚之音，令人耳目為之一新。而這樣的詞句，卻還是不脫悲涼，即使意境開闊了許多。譬如這首《點絳唇》即是如此。

詞的上闋展示的是一幅寒夜闌珊的雪景圖。天色將明，已到五更，雪光映照，寒氣逼人。在雪光的輝映下，詩人看到積雪已經(jīng)和柵欄齊平?！罢諄矸e雪平于?！敝幸弧捌健?字寫出了下雪之大，天氣之嚴寒，早已不是“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中的飄飄花雪了，而是早已“積土成山”的積雪，從而給人一種冷凝冰滯之感。再加上西風大作，驚擾詞人清夢，難以成眠，于是只好“自起披衣看”。一“自”寫出了孤獨寂寞之苦。

下闋為感嘆。既是行役，那么離家千里，長途跋涉，飽受顛簸流離之苦自是難免，況且還碰上了這樣惡劣的天氣!遂對此茫茫一片，“不覺成長嘆”。長嘆什么？或許是感喟漫漫長夜，風一更雪一更，無人能解難耐清寂孤獨之苦，或許是嘆息雖是天高地闊，遠離那枷鎖繁華，卻依然自由不得，抑或是感嘆身在大漠，邊聲寒苦，而家鄉(xiāng)遠在千里之外。但是不管如何百感交集，詞人總希望能早一些天亮，見到陽光，似乎這是唯一的解脫。于是詞人發(fā)出了殷殷的期望：晨星將要散落，城下河邊沙灘上大雁正飛起，天什么時候才能亮？

整闋詞全用白描，但樸質(zhì)中饒含韻致，清奇中極見情味。

1. 黃花城：在今北京懷柔縣境內(nèi)。
2. 五夜：即五更。古代將一夜分為甲、乙、丙、丁、戊五段，故稱。
3. 棧：棧道。
4. 何限：多少。
5. 平沙雁：廣漠沙原上之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