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友人歸山歌二首^①

其一

山寂寂兮無人，又蒼蒼兮多木。

群龍兮滿朝，君何為兮空谷。

文寡和兮思深，道難知兮行獨。

悅石上兮流泉，與松間兮草屋。

入云中兮養(yǎng)雞，上山頭兮抱犢。

神與棗兮如瓜，虎賣杏兮收谷。

愧不才兮妨賢，嫌既老兮貪祿。

誓解印兮相從，何詹尹兮可卜。

【?！?/p>

①《楚辭后語》作“山中人”。

②《楚辭后語》“駐”字下多一“駟”字。

【注】

群龍：《后漢書》：“唐堯在上，群龍為用。”章懷太子注：“群龍喻賢臣也?！滨U照詩：“皇漢方盛明，群龍滿階閣?！?/p>

養(yǎng)雞：《列仙傳》：“祝雞翁者，洛人也。居尸鄉(xiāng)北山下，養(yǎng)雞百馀年。雞有千馀頭，皆立名字。暮棲樹上，晝放散之。欲引，呼名即應呼而至。”

抱犢：《元和郡縣志》：“抱犢山在沂州承縣北六十里。壁立千仞，頂寬而有水。此山去海三百馀里，天氣澄明，宛然在目。昔有遁隱者，抱一犢于其上墾種，故以為名?！薄短藉居钣洝罚骸版?zhèn)州獲鹿縣有萆山，今名抱犢山。后魏葛榮之亂，百姓抱犢而上，故以為名。”

棗如瓜：《史記》：“李少君言：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大如瓜?！?/p>

虎賣杏：葛洪《神仙傳》：“董奉居廬山，不種田，日為人治病，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輕者一株，數年計得十萬馀株，郁然成林。后杏子大熟，于林中作一草倉，示時人曰：‘欲買杏者，不須報奉，但將谷一器置倉中，即自往取一器杏去?！Ｓ腥酥霉葋砩俣⌒尤ザ嗾?，林中群虎出，吼逐之。大怖，急挈杏走，路傍傾覆，至家量杏，一如谷多少?；蛴腥送敌诱撸⒅鹬?，到家嚙至死。家人知其偷杏，乃送還奉，叩頭謝過，乃卻使活。奉一日竦身入云中，妻與女猶守其宅賣杏，取給有欺之者，虎還逐之?！?/p>

妨賢：《漢書·王尊傳》：“趣自避退，毋久妨賢。”

詹尹：《楚辭》：“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復見，竭智盡忠而蔽障于讒，心煩慮亂，不知所從，乃往見太卜鄭詹尹曰：‘余有所疑，愿因先生決之。’”

其二

山中人兮欲歸，云冥冥兮雨霏霏。

水驚波兮翠菅靡，白鷺忽兮翻飛，

君不可兮褰衣。

山萬重兮一云，混天地兮不分。

樹晻曖兮氛氳，猿不見兮空聞。

忽山西兮夕陽，見東皋兮遠村。

平蕪綠兮千里，眇惆悵兮思君。

【注】

山中人：《楚辭》：“山中人兮芳杜若?！?/p>

冥冥：《楚辭》：“云冥冥而暗前山。”

霏霏：何遜詩：“霏霏入窗雨，冥冥暗床塵?！?/p>

翠菅：成按：楊升庵《外集》云：“水蔥生水中，如蔥而中空，又名翠菅。王維詩‘水驚波兮翠菅靡’是也?！睓z群書，無有名水蔥為翠菅者?！墩f文》云：“菅，茅也?！贝漭鸭词乔嗝??！按漭衙摇迸c“水驚波”對列，皆承上“雨霏霏”而言，非謂翠菅因驚波而靡也。楊氏混為一意，造此臆說，不足憑矣。

晻曖：《玉篇》：“晻曖，暗貌?！?/p>

氛氳：謝惠連《雪賦》：“氛氳蕭索?！崩钌谱ⅲ骸胺諝?，盛貌。”^[1]

夕陽：成按：《宋景文筆記》云“莒公謂后人用夕陽為斜日者為誤”，蓋據《爾雅》“山西為夕陽”之說也。然古人往往有二物共一名者。鄭人謂玉之未理者曰“璞”，周人謂鼠之未臘者亦曰“璞”。毛公謂蘆之初生者曰“鵻”，謂鳥之名夫不者亦曰“鵻”。載籍之中往往多有。洎考劉越石《贈盧諶》詩有“夕陽忽西流”之句，則晉人已用之矣，安得執(zhí)彼為是指此為非也。

東皋：阮籍《奏記》：“方將耕于東皋之陽?！睆堛娮ⅲ骸皾膳显桓??！迸嗽馈肚锱d賦》：“耕東皋之沃壤兮?！崩钌谱ⅲ骸八镌桓??！?/p>

平蕪：江淹《四時賦》：“平蕪際海，千里飛鳥?！?/p>

[1] 按，此條李善注實為李善引《楚辭》王逸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