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

位于魯山縣城中心地帶的魯陽影劇院，是魯山縣召開重要會議、演戲、放電影的地方，非常熱鬧?，F(xiàn)在，每當我路過這里，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在此夜宿的那一夜。

38年前，我16歲。一天，生產(chǎn)隊長派一名姓李的男勞力去縣城拉柴油。這位姓李的人向隊長請求，“要說拉一桶柴油300斤也不算重，可我一個人去連個看車子的也沒有，太不方便了，再給我派個半勞力吧?！眲偤梦以谂赃?，急著進縣城看景致，于是自告奮勇，“隊長，我去吧？”隊長應(yīng)允。吃罷中午飯走，25公里路，趕到縣城買好柴油，天擦黑了。

一人買一碗丸子湯，泡著自帶的干糧，晚餐結(jié)束，這時天已黑透。街上幾盞昏暗的路燈下，走著稀稀拉拉的人流。老李說：“你不是想看縣城景致嗎？我在這里看著車子，你去逛吧?！睕]進過城，怕走丟了，我不敢詳細轉(zhuǎn)，只是沿著老城大街胡亂轉(zhuǎn)了一會兒?？h城很蕭條，僅有的幾家商店全下班了，偶爾看到一兩個懷揣燒雞的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轉(zhuǎn)悠，見人就問，“買燒雞不買？”當時正值腥風血雨的“文革”時期，大割資本主義尾巴，私人經(jīng)商是要受到嚴厲打擊的，街上能不蕭條嗎？

我無心轉(zhuǎn)了，對老李說：“咱找個地方睡吧?！薄白?，我給你找個好地方。”老李在前頭拉著車子，我在后邊推著，他把車子拉到了現(xiàn)在的魯陽影劇院前。那時，這個地方比現(xiàn)在還熱鬧，熱鬧的原因是這里有個土臺子，開批斗會、公審犯人都在這進行，因此，白天人很多。晚上不開會了，臺子前非?？諘?，又挨著大街，有路燈，既清凈又安全。老李用頂棍將架子車前邊頂好，拿下了從家里帶的一張破舊涼席。他將涼席往架子車下一鋪，找來兩塊磚頭，說：“睡吧。”好在是夏天，不用蓋被子，我倆一人枕一塊磚頭，躺在涼席上，開始“晚安”了。不長時間，老李已打起了呼嚕，進入了夢鄉(xiāng)；我第一次在街頭睡，又有路燈照著，不管咋睡都睡不著。夜已值半，整個縣城沉寂了下來，路燈開始發(fā)出“滋滋”的響聲，比先前也亮了許多，可我還是睡不著。我翻來覆去，異想天開，“這么大個縣城，竟沒我一席之地，啥時候能在縣城有個歇息的地方該多好？”想啊想，想啊想，不知道啥時間才睡著了。

幾十年后的今天，我終于在縣城有了套房子，面積雖不大，但足以住下。我對房子不粉刷，不裝修，我想，房子再舊、再小，總比我在魯陽影劇院前睡街頭強得多，想想過去，比比眼前，現(xiàn)在的住宿條件好到天上去了。

（原載2006年8月26日《平頂山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