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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窮孩子到大報總編輯

我的新聞人生 作者:丁法章 著


從窮孩子到大報總編輯

趙蘭英

在中國報刊史上,這一頁十分鮮亮。從復(fù)刊至今只有十五個春秋,《新民晚報》已從4開6版擴至4開24版,從一張母報發(fā)展至6種系列報刊,從沒有一幢辦公用樓到建起兩幢大樓、兩個印刷中心,從固定資產(chǎn)30萬元到8.8億元,從發(fā)行50多萬份到185萬份,并且在香港建立數(shù)十個發(fā)行點,同步發(fā)行;在美國建立了記者站,推出了美國版……坐在辦公室那質(zhì)地尚好的黑色沙發(fā)上,總編輯丁法章沒有露出絲毫笑意,反復(fù)說著這樣一句話:“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彼梢粋€蘇北農(nóng)村的窮孩子成為令人欽羨的中國第一大都市晚報的總編輯,機遇乎?天賦乎?且看他的路程。

苦難童年 逃荒來到上海

童年的生活那般艱辛,確實刻骨銘心,仿佛就在昨天。1940年9月,丁法章出生在蘇北鹽城一戶貧困農(nóng)民家庭。那是一段民不聊生的時期。蘇北十種九不收,經(jīng)常鬧水荒。更有那“人禍”——國民黨、還鄉(xiāng)團動不動下鄉(xiāng)“掃蕩”。年幼的丁法章,經(jīng)常隨著家人逃難。一路上,擔驚受怕,“嗖、嗖”的子彈聲,直從耳邊飛過,在兩側(cè)的水田里“嗤嗤”作響。不幸,父親中彈了,幸好傷在肩胛上,保住了性命。至于放牛、割草、插秧、打魚……哪樣農(nóng)活他沒干過?夏天,蚊叮蟲咬,悶熱難當。小小年紀的丁法章左眼皮上生了現(xiàn)在人難以見到的“熱癤”。那時,哪來的醫(yī)院,鄉(xiāng)下人又哪懂得消毒一類的知識,又哪有這樣的條件。于是,父親抓起一把笤帚,想用上面的竹尖將膿包挑破,嚇得他滿村逃,在打谷場上還是被父親追上了。父親狠狠心,將他摁在地上。又臟又粗的竹刺,扎在了膿包上,撕心裂肺地痛。他哭喊著、尖叫著,放出去的膿血噴出好遠好遠。從此丁法章的眼皮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1950年,又是一場大水災(zāi)。父親先期到上海投奔親戚來了,兩年后全家人都陸續(xù)來了,在普陀區(qū)朱家灣安下了家。朱家灣與潘家灣、潭子灣、藥水弄一起,俗稱“三灣一弄”,是上海最最有名的“滾地龍”地區(qū),居住著幾乎大多從蘇北逃難來的農(nóng)民。父親先是借一間破草房住著。晚上人一躺下來,雙腳就伸出了房外,可見其狹小如鴿子籠。以后,全家擠住在租借的一間閣樓上。父親在環(huán)衛(wèi)局做溝路工,哥哥也在從事環(huán)衛(wèi)工作??上攵@樣一個家庭沒有多少文化。父親和哥哥只上過幾年初小,母親和姐姐都是文盲。為生活所迫,小小年紀的丁法章,也不得不經(jīng)常去幫父兄干活,直到上高中。

酷愛文學 著迷般向報社投稿

從生活底層出來的孩子,往往特別珍惜讀書的機會。丁法章在鄉(xiāng)下只斷斷續(xù)續(xù)讀了兩年書,來到上海后一下就在一家私立學校讀三年級。說不上是什么原因,他從小就喜歡文學,就有一種愿望:將來一定要在文字上留下點東西。他書讀得刻苦、認真,不識字的媽媽夸他寫出來的字,就像用篩子篩過一樣,橫看豎看都很整齊。很快老師就喜歡上了這個從鄉(xiāng)下來的孩子,讓他當了班上學習委員,寫的作文經(jīng)常被作為范文貼在墻上。也許老天爺就是喜歡捉弄人。幾年后考初中,他真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害怕考不上。揭榜那天,偏偏大紅榜上沒有他的名字。這下,十四五歲的他嚇軟了身子。父親帶他到教務(wù)處一查,原來粗心的老師寫錯了,榜上的“王法章”就是“丁法章”。接下來要檢查身體,他又擔心左眼皮上有疤,左眼視力只有0.6,人家要不要?竟然有幾天整夜都睡不好。所有的害怕、擔心,都因為怕失去讀書的機會。

中學六年,丁法章的生活始終充滿陽光。他是班級墻報的主編、學校文學社團的召集人、校團總支宣傳委員和校團委副書記,還被評為上海市青年社會主義建設(shè)積極分子,榮獲紀念章1枚,還作為中學生的代表,出席了上海市第三次青年代表大會。

這段時間,他著迷般地向報社投稿。說來有點好笑,那時他見報上有小品文之類,往往一篇短文配有一幅插圖,心想這點小文章自己會寫,可不善畫畫,也投不了稿哇。他想學畫,但又不想讓人知道,于是偷偷地到處去臨摹別人的畫。這樣,覺得畫得有點像樣了,就學著人家的樣將文章與畫一起向報社寄去。和許多青年文學愛好者一樣,初時投稿十投十不中。不過有時能收到鉛印的編輯退稿單,那也是一件高興的事,就像藝術(shù)品那樣一一珍藏起來。1955年,丁法章生命旅程中閃出了亮點。先是,他投給上海新文藝出版社一封信,希望能得到他們編輯的一本專門介紹和評介新書的內(nèi)部刊物《文藝書刊》,不料居然全信被登在這本刊物上。他欣喜若狂。編輯部還寄來了稿費。沒過多久,忽然有一天弄堂里傳來“丁法章電話”的喊聲。此時的丁法章,還從未接打過電話。怎么會有人打電話給我?誰打來的?有什么事?他既滿腹疑惑又激動緊張。一路小跑著來到公用電話前,也不知如何拿話筒。好半天聽出對方是《青年報》的編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下心跳加速,激動得連聽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他請管電話的阿姨幫他聽。真是天大的喜訊,他投出去的一篇寫里弄好人好事的稿件,編輯部決定采用,有些細節(jié)還想來補充一下。這次成功,無疑又為這位熱血青年注上了一支興奮劑。他又訂閱了《萌芽》、《詩刊》等文藝雜志。

確定目標 矢志不渝地走下去

與許多成功者一樣,持之以恒、堅定不移,是丁法章之所以在以后成為總編輯的關(guān)鍵所在。

初中畢業(yè)時,丁法章的想法既實際又浪漫。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家境又貧寒,能否繼續(xù)學業(yè)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他想畢業(yè)后就當一名建筑工人。怎么會有這個念頭?說來也簡單。當時上海出了好幾位工人作家,有一位寫詩的作家鄭成義便是建筑工人。在尚未成年的丁法章眼里,建筑工人神氣、豪邁,天天登高,為祖國蓋大樓,這種生活易抒情,能寫散文、寫詩。但命運仿佛注定他以后要吃新聞這碗飯。他所在的中學當時對他只有一個選擇,即繼續(xù)升高中,而不能有其他。

這段經(jīng)歷也許還不足以說明什么,那么高中畢業(yè)后的選擇就很能說明問題了。由于在高中這段生活的杰出表現(xiàn),學校決定請他畢業(yè)后留校當語文教師兼做校團委工作。這一份工作對于家庭來說是相當體面也相當需要的。但丁法章卻不情愿,他想上大學,想當記者。父親有猶豫,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萬一大學考不上怎么辦?這時,已經(jīng)成家的哥哥出來講話了:“弟弟書讀得好,已經(jīng)不容易了。他想上大學就讓他去上?!痹诟绺绲闹С窒?,他走上了被數(shù)萬學子稱為“黑色七月”的高考之路。每天清晨5點不到,他就起床跑到公園背誦課文。不僅上海的,福建、安徽等地出的各類高考復(fù)習資料,他都找來一一攻讀。這一年第一志愿報考復(fù)旦大學新聞系的,單上??忌陀?40余人,最后只被錄取23人。無數(shù)個難熬的日子過去了,通知來了,他被錄取了,高興啊高興!他又激動得一夜沒睡好。

很快,五年的大學生活結(jié)束了。因為“文革”,1966年畢業(yè)的這屆大學生推遲一年才分配。這期間,年近27歲的他與青梅竹馬的女友結(jié)婚了。分配時,丁法章的去向是江西宜春地區(qū)《贛中報》。這雖面臨告別親人、夫妻分居等諸多困難,但可以從事鐘愛的新聞工作。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不能不說丁法章有勇氣,矢志不渝,他選擇了赴任。這時,妻子剛分娩不久。告別父母,告別妻兒,剛毅的男子漢還是止不住落下了淚水。

(作者為新華社高級記者。節(jié)選自1997年第6期《今日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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