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窗簾,是爸爸最喜歡的沙發(fā),是被媽媽抹得干干凈凈的茶幾……
這里……這里是我家的客廳??!
我揉著自己的額頭,有些困惑地四處張望著。
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熟悉的家里,我多少感到了一些安心。
可是與此同時,我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是什么地方不太對勁呢?
啊,對了,音樂聲!
我猛然醒悟了過來——好奇怪啊,為什么我會在自己家的客廳聽到和夢里一模一樣的鋼琴聲?
還有,剛剛那個趴在門外的家伙在哪里?
我又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當(dāng)我低下頭的時候,原本還有些恍惚的意識一下子就清醒了!
因為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雙手正靈活地跳動在黑白相間的鋼琴鍵盤上!
這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我會坐在這里彈鋼琴?
我對這東西根本一竅不通?。?/p>
雖然我家的確有一架鋼琴,但是這架鋼琴是爸爸媽媽當(dāng)初一時心血來潮為了讓我學(xué)習(xí)鋼琴而買的,他們還特地幫我報了少年宮的興趣班,不過我才學(xué)習(xí)了一個星期就被老師給勸退了。
據(jù)我媽媽回憶,當(dāng)時勸退我的老師帶著一臉痛苦的表情對前去接我回家的她和爸爸聲淚俱下地說:“求求你們了,不要再讓你家孩子學(xué)鋼琴了好不好?學(xué)費全額退還給你們,只要不讓她彈鋼琴就好!人家的孩子彈鋼琴要錢,你們的孩子彈鋼琴是要命啊!”
在我宣布退出興趣班離開少年宮的那個傍晚,整個少年宮上到胖乎乎的校長下到白發(fā)蒼蒼的看門大爺,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站出來排成兩隊歡送我,在火紅的夕陽下,他們眼眶里激動的熱淚閃動著無比晶瑩的光芒……
于是我爸爸媽媽想讓我變成鋼琴公主的美好愿望就徹底變成了鏡中花水中月,而這架鋼琴也就很自然地徹底失去了作用。
雖然媽媽曾經(jīng)精打細算過想把鋼琴賣了,可最后還是面對著搬運鋼琴的價碼打了退堂鼓。于是這臺可憐的鋼琴來我家還不到一個月,就從能彈出音樂的樂器正式被降格為大型擺設(shè)。
平日里媽媽就在上面放個花瓶、魚缸或雕像什么的來美化客廳,遠遠看去也挺有文藝氣息。
不不不,都已經(jīng)什么時候了,我竟然還在東想西想!
拜托,現(xiàn)在可是超級詭異的狀況??!
我驚恐地低著頭,看著我在琴鍵上不停跳躍的手指。
我想要停下彈著鋼琴的雙手,卻發(fā)現(xiàn)……
我的手已經(jīng)不是我的手了!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將手從琴鍵上挪下來!
天啊,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腦子里立刻響起了嗡的一聲。
莫非現(xiàn)在有什么東西在操縱我的雙手,讓它彈鋼琴嗎?
想到這種可能,我感到自己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一瞬間收縮了起來。
難道這架鋼琴因為被拋棄了太長時間,終于變成了一架被詛咒的鋼琴,又因為將它拋棄的罪魁禍?zhǔn)资俏遥晕易兂闪说谝粋€被詛咒的人?
那么我豈不是要不停地彈奏這架鋼琴,直到它徹底歇菜?
我一下子想起一個“紅舞鞋”的童話,童話里的女主角因為穿上了一雙被詛咒的紅舞鞋,從此再也無法脫下,只能跟著鞋子不停地跳舞,直到最后她請求一個樵夫砍掉了自己的雙腳,才重新獲得了自由。
難道現(xiàn)在我也要像童話里的那個女孩子一樣,不停不休地坐在這架鋼琴跟前彈奏,直到有人把我的雙手砍下來才能重獲自由嗎?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的人生從此就被束縛在這架可怕的鋼琴上!
鋼琴大仙,我知道錯了,您放過我好不好?我……我今后再也不冷落您了!再也不會抱怨您放在客廳里擋路了!再也不會把沒干的襪子扔到您身上晾干了!再也不會……
然而我的懇求并沒有產(chǎn)生絲毫作用,我的雙手仍然不知疲倦地飛舞在鍵盤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逐漸感到自己的腰在變酸,腿在變疼,肚子也跟著起哄,咕咕地叫了起來。
放開我!我要自由!我要休息!我要吃飯!
咔嚓!
我頭腦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于在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折磨之下再度繃斷了。
砸了這架該死的鋼琴!
一時間,我的腦子里只剩下這個惡毒的念頭。
我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獸,拼命想掙脫枷鎖,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去控制不聽話的雙手……
我艱難地站起身,終于稍稍控制住了雙手,我搬起琴凳,然后將它高舉過頭,朝著眼前這架給我?guī)頍o限恐慌的鋼琴惡狠狠地砸了下去!
就在這時,我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緊接著我的雙手就被人牢牢地抓住,完全動彈不得了。
“住手!不要砸鋼琴!鋼琴是無辜的!”
“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砸!”
此時的我已經(jīng)在連番刺激之下徹底失去了理智,完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家里為什么會突然多出個人來阻止我,只是憑著本能拼命地想去砸鋼琴。而那個人也拼命地阻攔著我,和我搶奪著琴凳。
在激烈的爭奪之中,我終于失手將琴凳掉在了地上,沉重的琴凳砸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震得整塊地板都跟著抖了三抖。
失去了武器的我卻毫不氣餒,繼續(xù)頑強地撲向鋼琴,那個人則同樣頑強地跟我糾纏在一起阻攔著我。
在一片混戰(zhàn)中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揍了那個家伙好幾拳,那家伙也把我的手腕攥得生疼。
最后我終于耗盡了體力,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上,而一直阻攔我的家伙似乎也筋疲力盡,在我面前蹲坐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終于從混亂的思維中清醒過來,才有閑暇看看那個阻攔我的人到底是誰。
只見在我的面前正蹲坐著一個表情超級狼狽的少年。
這個少年留著一頭飄逸的黑色長發(fā),在剛剛的打斗中,這頭黑發(fā)被弄得亂作一團,其中有幾縷散亂的發(fā)絲遮住了他的臉。盡管如此,仍然能看出那是一張清秀而俊朗的面孔,白皙的皮膚襯得他那血紅色的雙眸更加鮮艷,像是上好的石榴石一樣晶瑩透亮。那微微上翹的眼角和嫩紅的嘴唇透出無窮的妖冶,像是帶著一種無聲的魔力,將我的目光牢牢地定在他臉上,完全無法移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張美麗的臉孔上多出了好幾道血紅的印子和好幾塊烏青——該不會是我在混亂中揍的吧?
糟糕……這家伙長得這么好看,該不會是演員什么的吧?我把他的臉傷成這樣,萬一他找我索賠怎么辦?話說回來,我怎么總覺得這張臉?biāo)坪踉谑裁吹胤揭娺^呢?
不過,現(xiàn)在有一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
我驚恐地往后縮了縮,大聲質(zhì)問他:“你是誰?你怎么會跑到我家里來!”
“咦?我嗎?我是埃里森呀,之前在樂器陳列室里和你訂下契約的惡魔哦!放心啦,我不會傷害你的!”
埃里森興致勃勃地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看見他這個樣子,我下意識地又往后面縮了縮。
這家伙居然說他是惡魔!
他以為我是白癡啊!這家伙除了皮膚比別人白一點,頭發(fā)比別人長一點,再加上那雙罕見的紅色眼睛,也沒什么特別的啊,怎么可能會是惡魔呢?
而埃里森還在那邊喋喋不休地說:“你不知道吧,其實你們學(xué)院的樂器陳列室是人間和地獄的一個連接點,我經(jīng)常從那里來人間哦!我看見你差點被樂器壓死,就和你訂了契約,把你救了出來!這樣我也就找到人替我彈鋼琴了?!?/p>
咦?難道那個時候發(fā)生的事情不是我在做夢,而是真實的?
我的腦子里一下子浮現(xiàn)出了那個時候的情景——
幾乎要被壓到窒息的感覺,冰冷沉重的樂器,還有那飄浮在半空中的長發(fā)少年……
“你……難道是那個時候飛在天上對我說話的那個?”我有些遲疑地問。
聽到我的話,埃里森的臉上立刻樂開了花,像是一只不停低頭啄米的小雞一樣拼命地點著頭:“嗯,對!就是我!”
“之后在屋子里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可怕的影子也是你?”我繼續(xù)問。
埃里森又點點頭:“對、對!那個時候我沒控制好情緒,嗓子有些沙啞,臉色也有點難看,不過你應(yīng)該能認出來吧?”
我沉默著端詳了他幾秒,隨后果斷地走到電話前,撥通了110。
“喂,請問是110嗎,我家里突然闖進了一個自稱是惡魔的神經(jīng)病,請你們查查附近是不是有哪家精神病院的病人跑出來了……”
“愛紗你好過分!”
我話還沒說完,那個自稱埃里森的少年帶著哭腔滿臉委屈地跑過來,按掛機鍵掛斷了電話,然后跟我爭搶話筒。
“我真不是什么神經(jīng)病!我真的是惡魔啦!”說著,埃里森帶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補充道,“只不過我中了一個詛咒,無法接觸鋼琴,但是我真的很愛鋼琴,所以,我才會需要找人訂契約來替我彈鋼琴……”
這家伙真的在拿我當(dāng)傻瓜吧!
就算世界上真的有惡魔,我也只聽說過惡魔詛咒別人,從來沒聽說過惡魔被詛咒好嗎!
于是我再次緩慢而堅定地按下第一個號碼……
“愛紗,我真的沒有騙你啦!”
埃里森的表情緊張起來,還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血紅的雙眸里不知何時含滿了晶瑩的淚水……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的心微微一震,終于沒有按接下來的號碼。
“我說,你真的不能接觸鋼琴嗎?可是你現(xiàn)在看上去很正常的樣子??!”
我疑惑地皺著眉頭瞪著他。
“那如果我證明給你看,你會相信我嗎?”
見我放下電話,埃里森再度變得十分激動。
“總之,你先證明給我看看,我再決定是不是要相信你?!闭f著,我站起身來,將雙臂抱在胸前,眼神瞟向了那臺剛剛差點被我砸掉的鋼琴。
我倒要好好看看,這個家伙要怎么向我證明他的話。
“嗯,好,你看著哦!”
埃里森很高興地向鋼琴走了過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鋼琴跟前準(zhǔn)備將雙手放到鍵盤上的一瞬間,空氣中仿佛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看不見的氣墊,將他的身體狠狠地彈向了另一個方向。緊接著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撲通!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嘴巴幾乎都要合不上了。
老天,這家伙不會是在演戲吧?可是看他齜牙咧嘴揉屁股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在演戲……
“嘿嘿,怎么樣?這次你總相信我了吧?”
埃里森一邊揉著屁股一邊回過頭來對我露出一個微笑,臉上的表情因為疼痛已經(jīng)有些扭曲,看來這下子摔得真是不輕。
不知為何,看著他這個笑容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似乎有點隱隱作痛。
不行,不能這么輕易就相信他!這年頭騙子太多了,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誰……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戲!”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呢?”
埃里森的眼睛又變得濕漉漉的,眉頭也微微地皺了起來。
“要不……這樣!現(xiàn)在你想聽什么曲子,我都可以讓你彈出來!這回總能相信我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倒在地上的琴凳扶了起來,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重新放回到鋼琴前面,對我做出一個“請坐”的手勢。
我將信將疑地坐到了琴凳上。
“那,你能讓我彈出莫扎特的《月光》,我就相信你!”
埃里森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說:“嗯,我似乎知道你想彈哪首《月光》,不過這首曲子是貝多芬的,不是莫扎特的……”
我尷尬地扭過頭,將雙手放在鋼琴鍵盤上不再說話。
可惡,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幸虧現(xiàn)在是在家里而不是在學(xué)院,不然真是要被人笑死了。
同時我也深深感到慶幸——還好埃里森那家伙站在我的身后,不然讓他看見我紅得要變成番茄的臉就更丟臉了……
我剛剛碰到鍵盤,就感到雙手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控制住了,隨即,我的手指開始不受大腦控制地在黑白相間的鍵盤上游走起來,而清脆動聽的旋律也隨之響徹了整個客廳。
正是我點的那首貝多芬的《月光》!
其實我點這首曲子也是有原因的,因為我根本沒聽過幾首鋼琴曲,只有這首《月光》當(dāng)初在語文課上老師播放了好幾遍,所以一說起鋼琴曲我能想起來的也就只有這一首。
我?guī)缀跤行┏磷碓谶@美妙的樂曲聲中了,這時埃里森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地響了起來:“喂,愛紗,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我回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埃里森此時正雙手懸空做出彈鋼琴的手勢,他的手往什么地方移動,我的手就隨之移動到什么地方。
難道,真的是他在控制我的雙手彈鋼琴?
埃里森看見我驚異的樣子,淺淺地笑開了。
那笑容仿佛有一種魔力,讓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彈鋼琴很快樂吧?想不想一直都能這么快樂地彈鋼琴呢?”
“嗯……還好?!蔽矣行┆q豫地說。
不過第一次體驗到坐在鋼琴跟前彈出一首動聽的曲子而不是制造足以摧毀人類神經(jīng)的生化武器,我還真感到有那么點開心……
“沒關(guān)系,你不用客氣哦!今后你想彈鋼琴的話就盡管對我說,我可以隨時滿足你的愿望哦!”
“???”
我感到自己的腦子似乎跟不上這個家伙詭異的思維模式了。
埃里森臉上蕩漾著陽光般溫暖燦爛的笑容,接著說:“因為從今天起,我就要在你家住下來啦!”
“?。俊?/p>
我一時間懷疑自己產(chǎn)生了幻聽。
這家伙剛剛說什么?
他要在我家住下來?
喂,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埃里森還在我身后興致勃勃地念叨:“真是太好了,當(dāng)初我在訂契約的時候還發(fā)愁要是你家沒有鋼琴可怎么辦,這下子就完全沒有問題啦!”
“你別做夢了!我才不會讓你住在我家!”
我毫不猶豫地用硬邦邦冷冰冰的語氣拒絕了埃里森。
“咦?為什么——”一聽到我反對,埃里森立刻拖長了聲音質(zhì)問我,臉上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你跟我又不是親友,我為什么要收留你?再說我爸爸媽媽也不會同意讓一個陌生男生住在我家的,你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我雙手叉著腰,惡狠狠地朝著他說道。
“不要啊,愛紗!你不能這么拋棄我!”
埃里森慘叫一聲,沖過來揪住我的袖子拼命搖晃著,像個找家長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樣,眼里還閃動著晶瑩的光。
那眼神看得我心中又是一顫。
這家伙明明長了一張英俊帥氣的臉,為什么言語行為卻跟個小孩子一樣?
這眼神、這動作……分明是赤裸裸地裝可愛??!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埃里森。
他一邊晃蕩著我的袖子,一邊懇求著我:“讓我住下來好不好?好不好?我會很乖的,絕對不給你添麻煩,我們惡魔不需要吃飯,只要吸收黑夜的養(yǎng)分就能活得很健康!而且我還能打掃房間!我也會做人類的美食!如果你想吃什么甜點我可以一手包辦!”
糟糕,聽到最后一句我居然有些心動了!
我急忙狠狠地搖了搖頭。
不行,不能被這家伙裝出來的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給騙了!他可是惡魔??!跟這家伙扯上關(guān)系肯定不會有好事兒!
即使我死活不肯松口,埃里森也毫不氣餒,一直扯著我的袖子不停地說好話,吵得我頭都大了兩圈。
我真懷疑他上輩子是一百只鴨子的集合體!
蒼天啊,大地啊,快來個人把這個吵鬧的惡魔給我收回地獄去吧!
正當(dāng)埃里森糾纏我的時候,我家房門的門鎖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輕響。
這是我父母回來開門的聲音!
太好了,是我的爸爸媽媽回來了!
我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氣。
哼,想賴在我家不走?看我爸爸媽媽一會兒怎么收拾你吧!別看他們身材瘦弱,他們可都是以一當(dāng)十的空手道黑帶高手!我這一身防身的本領(lǐng)就是跟他們學(xué)的。
不是我吹牛,別看我鋼琴學(xué)得亂七八糟,但是我的空手道學(xué)得還是像模像樣的!只不過我平時個性比較懦弱,又害怕失手打傷別人,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比如被疑似惡鬼的東西纏住,我還是很少使用這項防身技能的。
想到這個纏人的家伙幾分鐘之后鼻青臉腫地被丟出我家的情景,我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然后就飛快地朝著門口跑去:“老爸,老媽,你們快來救我??!”
正在門口換鞋的爸爸和媽媽愣了一下,臉色就變得好緊張。
“怎么了?怎么了?你被欺負了?”老媽問。
“誰欺負你了?你爸爸我去揍他!”這是老爸說的。
頓時,我鼻子發(fā)酸,熱淚盈眶。果然,有爸媽的孩子像個寶啊……
我指著從客廳跟到玄關(guān)來的埃里森,惡狠狠地說:“就是他!這個妖怪,他竟然想控制我的身體,還想住在我們家!爸,你快點幫我教訓(xùn)……”
我話還沒說完,爸爸已經(jīng)快步走到了埃里森跟前,拍著他的肩膀無比親切地說:“哎呀,這不是埃里森嗎?好久不見了啊!”
咦?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我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我爸爸怎么會認識他?
而埃里森此刻也露出一個乖巧可愛的微笑,沖我爸爸鞠了個躬:“伯父,好久不見了,您和伯母的身體還好吧?”
“哦哦,當(dāng)然好,當(dāng)然好!今天你怎么想起到我們家來了?”
我爸爸顯然很高興。
“啊,伯父,是這樣的,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彼D了頓,繼續(xù)說,“前幾天我家里的水龍頭壞掉了,整個屋子里的東西都被水泡壞了不能住人,需要整修很長時間,所以呢,我想在您家里住一段時間,您看可以嗎?”
這家伙還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看他那認真的表情,不知道真相的人肯定就會傻傻地相信他了。
爸爸,您可千萬不能被這個該死的惡魔蒙騙??!我在心底大聲吶喊。
沒想到我爸爸居然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來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今天就住下來?!卑@锷ξ卣f。
“好啊,太歡迎了!正好家里的客房是空的,你就住在那里吧!走,我?guī)闳タ纯??!?/p>
我爸爸一邊說著,一邊熱情地帶著埃里森朝我家客房的方向走去。埃里森那家伙也毫不客氣,嬉皮笑臉地跟著我爸爸往客房走。
眼看那家伙入住我家的陰謀就要得逞,我終于忍不住了,一個箭步?jīng)_到爸爸面前攔住了他:“等等!爸爸,您不能讓他住下來!這家伙是惡魔!”
爸爸媽媽愣了幾秒,十分疑惑地對視了一下。
“愛紗,你在說什么?”
“那家伙是惡魔?。 蔽医辜钡卣f。
爸爸媽媽臉上同時露出了十分費解的表情。
“愛紗,你怎么這么說你埃里森表哥?”
媽媽十分疑惑地問我,我立刻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等等,媽媽您在說什么?
您居然說他是我表哥?我什么時候多了這么一個惡魔表哥???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跟愛紗表妹也是太長時間沒見面了,她跟我有些生疏也很正常啦!”
埃里森見屋里的氣氛有些尷尬,露出一個天使般敦厚靦腆的微笑,勸解著我的爸爸媽媽。
“哦……說得也對!走,咱們?nèi)タ头堪?!?/p>
爸爸媽媽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帶著埃里森向客房走去。
那家伙居然還笑著回頭問我:“喂,愛紗你不一起來嗎?”
來你個頭!
我完全無法理解現(xiàn)在發(fā)生的這一切。
上帝大叔啊,觀音姐姐啊……無論是哪路神仙,來個人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大概是因為我的祈禱真的很不虔誠,一直到最后,也沒有人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么。
我呆呆地跟在老爸后面,看著他體貼地幫埃里森收拾了房間。
我默默地看著老媽幫埃里森準(zhǔn)備了美味的點心。
我甚至還聽見了老爸和老媽打電話給某位親戚朋友,說埃里森現(xiàn)在住在我家了!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鐵青著臉,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憂郁又孤獨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機械地打開了作業(yè)本,想要讓思緒回到課本上來。
然而,今天遭遇的一連串事件不停地在我腦海里回放,我根本就無法集中精力,作業(yè)題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不行,我還是要去問問那個該死的惡魔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爸爸媽媽會說他是我表哥,而且還和他很熟的樣子?他不是惡魔嗎?
我懷著一肚子疑問跑到客房,發(fā)現(xiàn)埃里森那家伙正坐在客房的書桌前興致勃勃地玩電腦游戲,我再仔細一看,居然是皮卡丘版的“連連看”!
喂,你好歹也是個惡魔,玩點高智商的游戲好嗎!“連連看”我小學(xué)畢業(yè)之后基本就不玩了!
“喂!我有事問你!”我在他背后冷冷地說。
“??!”
埃里森一哆嗦,按錯了一個按鍵,游戲立刻彈出了“游戲結(jié)束”的畫面。他哭喪著臉扭過頭來,用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愛紗你進來怎么不敲門?嚇?biāo)牢伊恕?/p>
原來你也會感到害怕啊!在樂器陳列室的時候你都快把我嚇出心臟病了好嗎!而且作為一個惡魔你難道就不覺得你這樣超級丟臉嗎?我忍不住送給他一個超級大的白眼。
算了,我的大腦構(gòu)造跟這家伙不同,不能試著去理解他,不然我本來就不高的智商很有可能會被拉得更低。
“我說,你剛才對我的父母做了什么?為什么他們會認識你?”我皺著眉問他。
“哦,你說這個啊!”埃里森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了十分自豪的表情,“其實我對他們用了點魔法,偷偷地修改了他們的記憶,這樣他們就會把我當(dāng)成熟悉的人,不會拒絕我的要求啦!你盡管放心,這種魔法非常安全,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哦!”
一聽這話我險些當(dāng)場氣暈過去!
這家伙的大腦到底是什么構(gòu)造???就為了彈鋼琴也能搞出這么多事來!
“你把這個魔法給我消除!立刻!”我抓著埃里森氣勢洶洶地說。
“可是消除的話我就沒辦法在你家住了啊,也就沒辦法彈鋼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訂契約的……”
埃里森臉上露出了楚楚可憐的表情。
我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揪著他急匆匆地問:“對了,要是你想彈鋼琴的話,我們學(xué)院有好多音樂科的學(xué)生,里面肯定有不少學(xué)鋼琴的,我?guī)闳フ宜麄冇喥跫s好不好?你別纏著我了行嗎?”
沒想到埃里森聽了我的話立刻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和他們訂契約的?!?/p>
“為什么?”
埃里森的臉上再度露出一個白癡一樣的傻笑:“因為啊,我訂的契約是有時效的,期限未滿之前是根本不能取消的!”
“那……你跟我之間的契約是多長時間?”我有些無奈地問。
“嗯,按照你的請求的難度來看,大概是十年左右吧!”埃里森甜甜地笑著說。
看到他這個笑容,我的心里頓時比吃了一根生苦瓜還苦!
十年!
難道說,這家伙要在我家賴十年嗎?
我感到眼前一黑,險些再次光榮暈倒!
“愛紗你怎么了?”
埃里森察覺到我的異常,立刻走過來攙扶我,臉上的表情很是擔(dān)心。
我惡狠狠地甩開他的手跑出了客房,直奔自己的房間。
我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電腦,搜索關(guān)于如何解除和惡魔之間的契約的信息,然而結(jié)果令我大失所望。
網(wǎng)上找到的,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講解之外,就只剩下奇幻小說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小說里的內(nèi)容絕對是不可靠的!
找不到想要的資料,我只能悻悻地關(guān)掉電腦,躺到床上睡覺去了。
第二天我特地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起床之后不用在家里撞見埃里森。
萬一那家伙知道我要去上學(xué)又跟著我跑到學(xué)院,說不定會惹出什么大亂子!這樣至少在學(xué)院不用看見埃里森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臉孔……至于他要賴在我家,就讓他賴著吧,眼不見心不煩!
正當(dāng)我滿心歡喜地邁著輕盈的步伐踏入教室門,看到自己座位的一瞬間,我立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間變成了一片無盡的黑暗。
飄逸的黑色長發(fā)、白皙的臉龐,還有那鮮紅的雙眸……坐在我座位旁邊的那個家伙,不是埃里森又是誰?
天啊!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我們班里?而且還穿著我們學(xué)院的校服,還和我前面的同學(xué)有說有笑地聊著天!
我快走幾步來到我的座位前,一把抓住了埃里森的肩膀,用顫抖的聲音問他:“你……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咦?”埃里森瞪大了雙眼,一臉無辜地看著我,“為什么我不能在這里?”
“你又不是我們班的學(xué)生!”
沒錯,這家伙不但不是我們班的學(xué)生,甚至連我們學(xué)院的學(xué)生都不算!如果樂器陳列室里那些詭異的事件不是這家伙搞出來的,那他根本和我們埃里森學(xué)院一丁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愛紗,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埃里森轉(zhuǎn)到咱們班都一個學(xué)期了,怎么會不是咱們班的學(xué)生呢?當(dāng)初你不是還給我們介紹過他嗎,說是你表哥,讓大家多多照顧他呢?!?/p>
這時我的好友藍雅突然在一邊開了口。而她身邊的其他同學(xué)也跟著點頭附和起來。
我驚訝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等等!這一大早的究竟是怎么了?難道一夜之間連埃里森學(xué)院這方凈土都被埃里森給玷污了嗎?
我急忙將藍雅拉到一邊,痛心疾首地對她說:“藍雅,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個叫埃里森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我表哥,我和他一丁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是昨天剛剛認識他的,而且他現(xiàn)在死皮賴臉地纏著我,我簡直都要被他煩死了!”
藍雅呆愣了幾秒,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愛紗,我知道你們前幾天是吵了一架,不過你這樣也的確有點過分啦!你難道忘了,埃里森自從轉(zhuǎn)學(xué)過來給咱們幫過多少忙?。∧阍趺茨苓@樣說他呢?”
天?。∥腋械阶约旱暮韲道锵袷峭蝗槐皇裁礀|西堵住了,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連和我從小玩到大的藍雅都說出這種話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這個時候,別的同學(xué)也都湊上來勸解我:“是啊,愛紗,你們倆就別吵了,快點和好吧!”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呀?”
“對呀對呀!”
聽著同學(xué)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解,我終于忍無可忍地一把揪住埃里森的領(lǐng)子,一路小跑把他拖出了教室,然后塞進一個僻靜的角落里,惡狠狠地質(zhì)問他:“你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怎么我的同學(xué)也認識你了?你要是敢說是用魔法影響了他們的記憶的話,看我不揍死你!”
埃里森低眉順眼地縮在角落里,雙手抱住了頭:“那你揍我吧……別揍臉就好?!?/p>
這……這算怎么一回事嘛,搞得好像我欺負他一樣!
他這個樣子實在令我既好氣又好笑,正當(dāng)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家伙的時候,清脆的上課鈴聲及時替我做了決定。
“算了,先回教室吧?!?/p>
埃里森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樂顛顛地跟在我身后回到了教室。
今天的第一節(jié)課是班會,當(dāng)我和埃里森回到教室的時候,老師剛剛在黑板上寫完今天班會的主題——校慶節(jié)目。
“老師,咱們這次抽到的是什么節(jié)目?。俊卑嗬镉行约钡耐瑢W(xué)舉手問。
我們埃里森學(xué)院有個傳統(tǒng),就是每年校慶的節(jié)目不是由各個班自己決定,而是抽簽來決定。這么做似乎是為了增加校慶的趣味性。
去年我們班抽到了大合唱,由于我平時唱歌都能跑調(diào)跑到黃河邊上,老師害怕我影響整體效果,就特意囑咐我“張嘴就好,千萬別發(fā)聲”。這件事可讓我印象深刻。
“這次咱們班抽中的節(jié)目是鋼琴獨奏?!?/p>
老師臉上的表情有些懊惱。
而她話音剛落,班里立刻轟的一聲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