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五音不全作抗爭
荷包爸爸的五音不全，基本上是神一般的級別。他小時候倒是個挺聰明的娃，德智體全面發(fā)展，但唯有音樂怎么也及格不了。他是這樣回憶他某次悲催的音樂考試的——老師規(guī)定，每個同學只要唱一遍《沂蒙山小調(diào)》的第一句就可以了。輪到荷包爹，他聲若洪鐘地唱道：人人都說，家鄉(xiāng)好！老師嘆了一口氣，說：再唱一遍吧。他小人家就更熱情地唱了一遍。音樂老師皺著眉頭猶豫了一會兒，給了他五十分。
我第一次聽荷包爹唱歌是剛結(jié)婚不久的時候。因為新婚，他心情大好，破天荒地引吭高歌一首，唱畢和我有如下對話：
我唱得好不好？
告訴我歌的名字先。
《真心英雄》。
我哐當?shù)沟?，因為愣是沒聽出來這歌和《真心英雄》有哪怕一毛錢的關系。他的音樂老師是個厚道人。
因為有這樣的爹，我對荷包的音樂才能根本不抱幻想。遺傳的力量有多么大？我們決不把力量用在和遺傳的對抗上。將來，荷包能夠多少有點節(jié)奏感，聽得到旋律，若有人慷慨激昂地說起“音樂是人類文化中最美的那部分的精華”之類的話的時候，他不至于抓耳撓腮，覺得匪夷所思，也就罷了！
荷包出生后，不出所料，與音樂幾乎是不共戴天。我表妹的兒子蛋蛋，比荷包小一個月。小人兒酷愛音樂，如果聽到其他房間里有音樂的聲音，就掙著身子，表示要去聽。荷包呢，如果屋子里有音樂，人家也掙著身子，只是不耐煩地帶著哭腔，意思是：快讓我到外面清靜清靜罷！
荷包奶奶聽了蛋蛋的光榮事跡，很不服氣，說：咱們也聽，咱們還小嘛。（暈，明明是人家小。）
附荷包奶奶語錄：
荷包最近眼睛變小了。
俺們還沒徹底睡醒呢。
荷包怎么這么黑？
俺們還沒洗臉呢。
于是，荷包聽門德爾松、老柴、莫扎特；又聽鈴兒響叮當，丟手絹；還是不行，干脆我來唱個小燕子，穿花衣。
倒是沒啥不良反應，因為他根本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聽若無睹”。
后來，荷包爸爸貢獻出了手機，鈴聲寶庫里有好多好曲子，荷包被這個亮晶晶的東西吸引，趕緊去摸，觸摸屏一被碰，馬上換了另外一支，荷包開始興奮地流起口水來。
聽來聽去，荷包最喜歡斗牛曲。手舞足蹈地聽著，音樂一停，竟然不滿地哼唧起來！
我和荷包爸爸難以置信地對視著，我的天，不管怎么說，荷包總算意識到世界上有這么一種東西，叫作音樂了……
荷包奶奶驕傲地說：怎么樣啊？咱們也愛聽音樂嘛。
不過我回頭就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蛋蛋小朋友已經(jīng)會唱歌了！
話說蛋蛋的姥姥給他唱歌，唱完之后說：蛋蛋來一個！
蛋蛋就咿咿呀呀地唱將起來！
荷包奶奶這次不說話了。
荷包學走路
等不到一歲生日，荷包就正式會走了。我其實不愿意他太早會走，要知道，一只寶寶滿地爬行的樣子有多么歡樂，就像家里養(yǎng)了一只小狗小貓。在電腦前坐著，聽見嚓嚓嚓的聲音，低頭一看，他已經(jīng)爬到腳旁邊了，努力仰起來的小臉上滿臉壞笑。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荷包要走路。
但荷包決不肯承認自己會走路。當我們用帶子松松地拉著他，他便愉快地踏踏踏地走起來；我們偷偷地放下了帶子，若他沒有覺察，他便仍舊愉快地走；若他忽然覺察到了，也并不驚慌，而是順勢匍匐或者蹲下。荷包是個好孩子的地方還表現(xiàn)在，他并不生氣于我們的惡作劇，而是好脾氣地、自嘲地笑起來。
紙包不住火，終于有一天荷包隱藏不住自己會走路的真相了。他得意地從一個房間走向另一個房間，咬著一只手，流著一點晶晶亮的哈喇子，一只腳有點拖拉，像是中風后遺癥那樣。
學會走路這件事讓他太興奮了！半夜一點他還在吱吱地叫啊，撲騰啊，翻滾啊，歡慶自己正式變成了一個直立的人，一個大寫的人。
不過，荷包得意得太早了！沒幾天，他生了一場病，病中都是抱著摟著，好不容易好了，他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會走路過，又變成了一只滿地亂爬的寶寶。
但是，僅僅兩天時間，荷包便重操舊業(yè)，開始獨立行走，而且還開發(fā)了新功能——只見他把兩手杵在身體兩邊維持平衡，手腕還不停地轉(zhuǎn)呀轉(zhuǎn)，假裝是飛機螺旋槳。他甚至還學會了一項新本領——向后轉(zhuǎn)！病前他在行走的時候，若我在背后喊：荷包！荷包！他并不停下，也不回頭，而是迅速地抵達最近的碼頭——墻壁或者床，然后才回過身來。現(xiàn)在呢？只見他原地停下，思索了一會兒，便開始向后轉(zhuǎn)的分解動作，小碎步挪啊挪，很快地轉(zhuǎn)過來了！他得意壞了，卻偏偏很含蓄地使勁收著，不過不小心，還是控制不住地流下了興奮的哈喇子。
我家廚房在最北邊，然后是客廳、臥室，陽臺在最南邊；荷包奶奶在廚房，荷包爸爸在陽臺，荷包端坐于客廳的地上。我說，來來來，媽媽牽你的手去陽臺找爸爸。荷包興奮地拉著我的手一路小跑來到陽臺。玩一會兒，我說，來來來，媽媽牽你的手去廚房找奶奶。于是，荷包又興奮地拉著我的手一路小跑來到廚房。來來回回很多次，荷包每次都十足地興高采烈，好像要奔向從未見過的廣闊天地一般！
碰頭呀，愛情呀
荷包在桌子底下玩兒，姥姥在一旁嘮叨：你再不出來，就要碰頭啦……
話音未落，嘣的一聲。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了，因為那個聲音挺大。
荷包很莊嚴地不吭聲。一兩秒鐘之后，他大聲宣布“碰頭呀”，然后嚎啕大哭。
很值得紀念。因為這是小朋友遇到突發(fā)事件后，第一次首先用語言而不是用動作或者哭來表達。
后來我想，荷包肯定是在電光石火之間，明白了什么叫作“碰頭”，于是忍著疼痛，先用語言把這個感覺表達出來，再用身體語言表達。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個詞。后來這成為我們家一個典故，他以后每次碰撞，我們都會幸災樂禍地模仿他的模糊發(fā)音：碰頭呀——?。ㄋ粫l(fā)L音，總是自動轉(zhuǎn)為Y音。）于是他總是來不及哭就笑起來了。
也許多年后有一天，荷包會在電光石火之間，忽然明白，什么叫作愛情。他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大叫“愛情呀——”？
想起來我就覺得很有趣。
呃呃
荷包為了吃一?；ㄉ?，把一袋花生米全弄翻了。
我一邊收拾，一邊唱兒歌給他聽：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荷包忽然發(fā)出呃呃的叫聲。
我的第一反應是，荷包被花生米卡住了，腦子里迅速回憶學過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荷包姥姥閑閑地在旁邊解說道：寶寶在學驢叫。
宣傳畫
荷包爹出差，我和荷包過了幾天須臾不分、相依為命的日子。
這一天晚飯后，荷包抱著他的播放器，聚精會神地聽豬八戒吃西瓜的故事，我在廚房里洗刷，外面是萬家燈火。
忽然想起來小時候看過的一張宣傳畫，夜空，星星和月亮，房子的窗戶里透出溫暖的燈光，一個媽媽微笑著站在窗前刷碗。記得我當時看了非常羨慕，覺得這個媽媽特別慈愛，她做的飯一定特別香。
怎么這么快，我自己就是這個媽媽了？
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這兩天重新翻《生命不可承受之輕》，看到昆德拉很認真地描述托馬斯的某項習慣：從不和女人睡覺。此睡覺的意思就是貨真價實的睡覺。但自從認識特蕾莎之后，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既能和她此睡覺，也能和她彼睡覺。他被驚著了。
我以前最痛恨睡覺的時候被驚醒，肯定此眠難續(xù)，所以半茬覺對我來說是常事。常常把手機、固話都關掉，再塞上耳塞，還是不放心，恨不得整個人躲進黑洞里去。如今我陪荷包睡覺，公子每夜要勤勞地轉(zhuǎn)N次360度，常常一個左勾拳打過來，要么一只鴛鴦腳，最后總是伴以在深度睡眠中赫然坐起，然后把腦袋重重跌我身上作為交響樂結(jié)尾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居然睡得挺好，還能常常殷勤地伸手去掖被角，摸尿布。
朋友最近給荷包買了一只托馬斯小火車。荷包這兩天正寵愛著，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就癡情地叫喊起來：托馬西托馬西！
荷包說話記之一熱乎乎
一歲半以前，荷包基本上只會說名詞，其中大部分是疊音的人的稱呼，比如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定要顯擺一下，荷包喊的“媽媽”，那真是宛若天籟一般，清脆溫柔，帶著“人之初”的那種最神秘美好的味道?？墒呛暗摹鞍职帧本筒灰粯恿耍∶看魏啊鞍职帧?，荷包都要運氣丹田，然后聲如裂帛地叫道：爸——爸——酷似便秘者坐在馬桶上垂死掙扎的音響。荷包爹很苦惱，請求他溫柔一點。荷包看到爸爸驗貨不滿意，于是更努力地叫道：爸——爸——荷包爹望風而逃。
一歲半以后，荷包被姥姥接手，慢慢開始上動詞了。
話說荷包吃奶瓶的時候有個不好的習慣，要看著“姐姐”才肯吃，“姐姐”在電視上。有時候打開是個阿姨，他都很不同意，一定要找到年輕貌美的姐姐才可以。有一次電視上的姐姐躺在床上，荷包說：姐姐睡覺了。停頓一下，繼續(xù)說：寶寶睡覺。
我很驚艷，趕緊在小本本上記下來，盡管他還不會說“也”。
學會了說“睡覺”，大概人家小心眼里很得意，要多顯擺顯擺，于是就很經(jīng)常地表示要“睡覺”。有一天姥姥帶他在外面玩兒，下起了小雨。姥姥問：荷包，下雨了，怎么辦？荷包說：回家。姥姥問：回家做什么？荷包：睡覺。
還有一些諧音字，把荷包弄得很迷惑。有一次他拉粑粑，我說：荷包下次拉粑粑，就告訴媽媽——粑粑！粑粑！荷包迷惑地抬起頭看著站在一邊的爸爸，確認道：爸，爸？我高興地說：對了！荷包真聰明。
頭上隨即挨了他爹一個惱羞成怒的爆栗子。
慢慢地，非疊音的名詞荷包也會了一些。好玩的是，這些詞匯并不是按照難易程度學會的，而是根據(jù)興趣。比如說，“挖掘機”很難發(fā)音吧？但人家老早就會說“掘機”。我家門前修路，全小區(qū)的小朋友像中了蠱，排隊去瞻仰挖掘機，荷包是最狂熱的一個。每天吃過飯，就舉起小手癡情地呼喊著：掘機……掘機……
要求去看挖掘機。
其實荷包也努力地在學習復雜一點的非疊音字。比如我指著鴨梨的圖片告訴他：這個叫鴨梨，你吃過很多次啦，要學會說嘛。他不吭聲。過一會兒荷包拉著姥姥走到鴨梨面前：丫咦！丫咦！我們面面相覷，不知何意。那邊廂人家因為不被理解，苦惱得已經(jīng)泫然欲泣了，我趕緊抱起來撫慰半天。
漸漸荷包學會把詞匯連成句子了。有一天我們一起看照片，問荷包：照片上都有誰？
荷包答：媽媽。
還有誰？
還有爸爸，還有舅舅。
驚喜還在不斷發(fā)生。某次荷包下班回家，照例先洗手，水開始很涼，慢慢熱了，荷包高興地說：熱乎乎啦。
這是荷包第一次說形容詞，少不得我又興奮地亮出了我的小本本，趕緊把荷包的名言記在上面。
荷包說話記之二 沒知道
不到兩歲的時候，有一次荷包摔倒了，大哭。
我問：疼嗎？
他答曰：疼。
你害怕了嗎？
害怕。
你傷心了嗎？
傷心。
你生氣了嗎？
生氣。
我一看荷包這么有問必答，趕緊問：你是小壞蛋嗎？
荷包嚴肅地承認：壞蛋。
無良媽媽撫掌大笑，荷包疑惑地看著我，雖然莫名其妙，也跟著媽媽甜蜜地笑起來。
小時候的荷包總是這樣，對語言的敏感度不高，很容易就被“壞心眼”的大人牽著鼻子走，而且，對自己所運用的語言，有時候并不是十分理解，總是先用上再說。比如，以前不管問荷包什么問題，他都胸有成竹地答：知道。
我：荷包你知道怎么發(fā)射火箭嗎？
荷包：知道。
我：你知道怎么去小熊星座嗎？
荷包：知道。
我：……真棒。
慢慢地，荷包終于會表達自己的真實意愿了，并且能夠準確地識破大人的“壞心眼”。
比如荷包最不喜歡自己吃飯，我想讓他先承認自己會吃飯，然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于是想當然地問道：荷包你知道怎么自己吃飯嗎？
我篤定地等待著他的標準答案，沒想到人家狡黠地一笑，說：沒知道。
荷包說話記之三小話癆
兩歲左右的時候，荷包變成了一個小話癆。他的嘴巴大概是小時候吸奶太用力的緣故，有點翹，像小鳥的嘴。于是，我們每天就看著這張小鳥嘴上上下下開開合合個不停。
比如，水開了，他會熱情高漲地不停高喊：水開了！水開了！
我：寶寶，我們都聽見了，爸爸把水都倒到暖壺里了。
荷包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水開了！
變成話癆，其實是因為荷包較為熟練地掌握了說話這個了不起的技能，所以志得意滿，要顯擺顯擺。就像武林高手練成了絕世之技，一定要找人練練才開心。
開始我們很樂意當陪練，但時間久了就非?？简炍覀兪欠袷怯H爹親媽。
有一天我受了寒，試驗了一下中里巴人的取嚏法。
我打了一個噴嚏。
荷包：媽媽打噴嚏呀！
我：寶寶說的對，寶寶真棒。
我又打了一個噴嚏。
荷包：媽媽又打噴嚏呀！
我點點頭。
我繼續(xù)打噴嚏。
荷包：媽媽還打噴嚏呀！
我哐當躺在床上：救命呀，快把寶寶抱走呀！
荷包笑得前仰后合。
荷包現(xiàn)在三歲半了，仍舊是個話癆。每天的標準句式是這樣的：blahblahblah……（大喘一口氣）為什么呀媽媽？
有一天在出租車上，荷包這樣開始他的話癆——
荷包：媽媽下雪冷吧？
我：冷。
荷包：下雨冷吧？
我：那要看什么時間的雨。春雨很舒服，秋雨就很冷。
荷包：哦，那夏雨和冬雨呢？
我：夏天的雨很涼快，但暴雨有時候也很可怕。冬天一般不下雨，下雪。
然后荷包開始低頭玩他的波波猴，玩了好久忽然又問：暴雨為什么很可怕啊媽媽？
我：鮑魚？鮑魚很貴，但是不可怕。
荷包：為什么呀媽媽？
我回過神來：哦，你說的是暴雨。暴雨有的時候太大了，會淹死人的。你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我們的城市下過一場暴雨，淹死了很多人。
荷包：那媽媽你被淹死了嗎？
我：荷包你閉上嘴，休息一會兒。
荷包：為什么呀媽媽？
接下來荷包興致勃勃地轉(zhuǎn)移話題，賣弄學識——
荷包：雞生的蛋叫雞蛋！
我：對。
荷包：鵝生的蛋叫鵝蛋！
我：對。
荷包：烏龜生的蛋叫烏龜?shù)埃?/p>
我：……對。
荷包：人生的蛋叫人蛋！
荷包說話記之四師馬缸炸缸
荷包說話說得多了，但并不是每個音都標準。不標準的發(fā)音猶如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兒，是格外令人留戀的。
比如一直到現(xiàn)在，荷包喊“爺爺”的音都不對，總是在音尾加上一個卷舌音，一般人還學不像呢，剛學會喊“爺爺”的時候干脆就是“呀呀”。
當時我經(jīng)常聽見他在樓下大聲喊類似的話：
王呀呀好——！李呀呀好——！
天地良心，我多么喜歡聽他這么喊。在“呀呀”“呀呀”的喊聲中，我甚至有時光留駐的微醺感。陽光是金色的，風是輕柔的，世界如此完美。
除了“爺爺”之外，荷包還總是漏掉所有發(fā)音中的“i”音。
有一天我倆拉著手散步，他遇到小區(qū)的老人，又開始大聲地叫喊著：王呀呀好！李呀呀好！
王呀呀李呀呀們紛紛夸獎他，荷包得意地搖頭晃腦。
我悄悄地學著他的發(fā)音：呀呀，呀呀。
他嘿嘿地笑，又有點羞惱：不熊（行）。
我：熊。
荷包：媽媽你白（別）說了。
我：寶寶你說“告別”。
荷包：告白。
無良媽媽笑得前仰后合。
至于平卷舌音不分，這個簡直是所有小孩子的通病。某天晚上荷包爹窮極無聊，忽然想見證奇跡的發(fā)生，一晚上兢兢業(yè)業(yè)地訓練荷包的平卷舌音。睡覺前，荷包爹拉著荷包過來給我匯報工作。荷包爹響亮地問，荷包響亮地答。
荷包爹：十是十！
荷包：十是十！
荷包爹：四是四！
荷包：是是是！
荷包爹：四十是四十！
荷包：事實是事實！
荷包爹面子上掛不住了，又糾纏了N遍，荷包不耐煩了：事實是……狗屁！
事實確實是狗屁啊，我兒說的對。
荷包爹不死心：司馬光砸缸！
不出所料，我娃響亮地給出了標準答案：師馬缸炸缸！
我笑得真想炸個缸。
荷包說話記之五用錯的詞
現(xiàn)在荷包三歲半多啦，每天在家里一邊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跑動著，一邊滔滔不絕。言多必失，他常常想當然地用錯詞，讓我很開心地發(fā)現(xiàn)他原來還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寶寶。
荷包發(fā)現(xiàn)了鼻屎的存在后，就經(jīng)常去挖一挖。我們警告他不許挖，否則會流鼻血。有困難找民警！有鼻屎找媽媽！這一天他哭喪著臉來找我了：媽媽，我眼睛癢癢，里面有鼻屎！
荷包的第一部影院電影是功夫熊貓，從頭到尾，荷包在我懷里連動都沒動一下。他看完之后一直很沉默，我以為他參悟了什么人生哲理，小心翼翼地把他帶回家。第二天他終于肯開口討論這件事，第一句話就是：媽媽，豆腐熊貓為什么叫豆腐熊貓？
我只好親自啟蒙荷包：功夫熊貓的夢想是成為神龍大俠，你的夢想是什么？
荷包說：我的夢想是昨天晚上我夢見了一只大老虎。
有時候他會問我這樣的聰明問題：媽媽，西瓜就是西邊長的瓜對吧。
我馬上站在我娃的陣營里，真是的，你要不是長在西邊，叫什么西瓜嘛，真是豈有此理。
我悄悄和婆婆聊天，說某個小姑娘的媽媽喜歡小寶，想讓他當“女婿”呢。不想荷包聽見了，奇怪地問：女婿是女的，我是男人怎么當“女婿”？我和婆婆笑了一會兒，我問他：你怎么證明你是一個男人？他很吃驚地望著我，仿佛媽媽忽然腦殘了，然后苦惱地一挺小胸脯，兩只胳膊舉起作健美先生狀，粗聲粗氣地拉著長腔說：我！你還不知道我嗎？！
荷包說話記之六請叫我乖香
荷包現(xiàn)在是個資深的說話者了，不但會靈活地表達一切想表達的情緒，還會使用反義詞。想像他小時候那樣占一點他口舌上的便宜，越來越不容易啦。
平常我喜歡喊荷包：臭臭、壞壞、屁屁。
他總是不滿地說：我是香香；我是好好；媽媽是屁屁！
我若是說：臭壞壞。
他就皺起小眉頭說：香好好！
非常之對仗工整。
這天我捧著他的臉，好嫩好嫩的，忍不住說：荷包以后我叫你“嫩嫩”吧。
他問：媽媽你嫩不嫩？
我答：媽媽老了，媽媽不嫩。
荷包啪啪的吻跟上來，抱著我的脖子喊：媽媽嫩！媽媽嫩！
我太高興了，又忍不住說：你太乖啦，媽媽叫你“乖乖”吧！
荷包說：請叫我乖香。
時光流逝。荷包現(xiàn)在可以像大人一樣和我交流了，雖然聲音還奶聲奶氣，但是基本上語法工整，用詞準確。因為感冒，我有幾天未陪他睡，他乖乖地跟著爸爸睡，也并未有什么抱怨。等我痊愈了把被子搬到大床上的時候，荷包拍著手蹦著高高說：太好了！太好了！媽媽終于陪我睡覺了！看，“終于”這個副詞用得多么自然，多么準確。如果他不這么說，我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原來他內(nèi)心深處渴望媽媽陪著他，盼望著媽媽快快病好。有語言多么好，開啟了一條愛與被愛的通道。
有一天我忘記對荷包說什么了，他點點頭小大人一般說：也許你說的對。
哈，已經(jīng)開始用這么西洋化的句式了嗎？林花謝了春紅，不過太匆匆又有何妨。我們在老去，而他們正在獲得整個世界。
辦公
荷包最痛恨我往電腦旁一坐，因為這就宣布著我要工作，不能陪他玩啦。
這一天我在電腦前坐下，姥姥說：媽媽辦公。
荷包聽話地走出書房，在門口戀戀不舍地游逛，嘟嘟囔囔地自我說服：媽媽辦公，賺錢，賺一塊錢，給荷包買奶粉。
片刻返身沖進來，憤怒地說：媽媽不辦公！
我剛站起來想安慰他，他像小猴子一樣迅速地爬上我的椅子，得意地說：荷包辦媽媽公。
什么都要贏
其實現(xiàn)在的兒童教育理論真的好麻煩，此處省去抱怨三千字。
比如晚上哄荷包睡覺，如果我不接受現(xiàn)代教育書的教育，我就會言簡意賅地說：快睡覺！要不老貓來咬你。
現(xiàn)代教育書告訴我們，如果用威脅的方式對待小孩子，效果當時是好的，但長此以往，小孩子長大后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人際關系。
比如，荷包將來追求女孩子，他會說：你要是不喜歡我，老貓就咬你。
太可怕了！
我只好另尋捷徑。
我溫柔地說：荷包，咱倆比賽吧，看誰先睡著。
荷包雀躍：好！
過了兩秒鐘（僅僅?。?，黑暗中傳來荷包清脆的聲音：
寶寶贏了！
哲學的基本問題
據(jù)說哲學的基本問題是：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小嬰兒們開始都是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也沒有整體感。很多小嬰兒喜歡玩周伯通的左右手互搏，因為他們不知道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手。在他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你平時稱呼他什么，他就會稱呼自己什么，因為他的智商不夠去理解什么是“我”。我們平日里都是寶寶長、寶寶短的，所以荷包張口閉口都是：寶寶要喝水，寶寶要玩。
現(xiàn)在荷包開始糾結(jié)哲學的第一個問題了。
荷包說：寶寶要吃香蕉。
我們糾正說：說“我”吃香蕉。
荷包迷惑地看著我們。
這時候爸爸回來了，說：我來啦。
荷包哭了，說：爸爸不是“我”，寶寶是“我”。
孩子的山岳
圓圓是個和荷包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和我們住在一個小區(qū)，經(jīng)常由奶奶帶著下來玩兒，大概算是荷包的第一個朋友吧。
兩歲之前的小朋友，對社交并不是特別熱衷，所以盡管大人們扎堆聊天，把小孩子放在一起，他們還是自個玩自個的，或者互相爭奪玩具，有時候上手打兩下，其中一個哇哇哭起來，是常有的事。
但時間長了，荷包和圓圓還是建立了友誼，尤其是當別的小朋友出現(xiàn)的時候，兩個人就顯得特別親密起來。
有一次荷包和圓圓在玩兒，奶奶說：寶寶是男子漢，要保護圓圓。荷包馬上站到圓圓身邊，用胳膊輕輕環(huán)住她說：寶寶這樣保護圓圓。
回來后荷包總是喃喃自語：圓圓妹妹，寶寶哥哥。
一歲多的孩子，大概社交欲望在悄悄萌芽吧。
有一天荷包爹下班，帶山楂條給小朋友們吃。正在扎堆玩兒的小朋友除了圓圓和荷包之外，還有一個不太常見到的小朋友欣欣。爸爸分給圓圓兩根，給欣欣兩根，給荷包兩根。荷包趕緊拿出自己的一根塞給圓圓，然后忿忿地站在欣欣旁邊，生氣地盯著欣欣的山楂條。欣欣姥姥趕緊說：欣欣，山楂條是荷包爸爸給的。荷包氣哼哼地說：系（是）！
后來天氣冷，小朋友們都不怎么出來玩了，于是荷包好久沒能見到圓圓。有一次荷包自己去抓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凍蝦，手心里被冰出來了幾個水泡，很癢。他說：寶寶要是見到圓圓就不癢了。
天氣稍微好一點，奶奶抱他去樓下走一走。荷包在奶奶的懷里不停地大聲喊：圓圓！
沒有回答。圓圓大概回姥姥家了。
我在樓上看著他穿得厚墩墩、胖乎乎的小身影，覺得很心疼。
我真想也變成一個穿得厚墩墩、胖乎乎的小朋友，陪著他玩兒。
然后吹口氣兒，就變回媽媽，愛他，照顧他，保護他。
荷包不到兩歲的時候，圓圓一家搬走了，從此失去了聯(lián)系，再也沒有見過。現(xiàn)在問起荷包，圓圓是誰？他一副懵懂的樣子。
我倒是常常會想，圓圓長大是個什么樣子呢？
荷包現(xiàn)在非常想念的是幼兒園的好朋友孫一可和小八。有一天晚上散步的時候他對我說：雖然我有了新的朋友，但還是孫一可和小八好。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去，對著黑暗握著小拳頭發(fā)誓：我長大了一定去找他們，就是坐火車和飛機也要去。
他終于開始懂得什么叫作人生的離散。
可是人一定要很老了，才會懂得“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的辛酸與無奈吧。那就是火車和飛機也解決不了的問題了。
呦呦
我有個變態(tài)的習慣，喜歡反復問荷包一個問題。
（摸摸他的腳丫）這里還疼嗎？
疼！
在哪里弄疼的？
爺爺（在爺爺家里）！
石頭砸的吧？
唔。（嘴巴撇著，露出十分委屈的神情。）
反復兩遍之后，問答變成：
（摸摸他的腳丫）這里還疼嗎？
爺爺！
……不許搶答！
同理，下面的問答——
挖掘機給圓圓玩玩吧！
啊——（不同意）
給呦呦玩玩吧！
呦呦！呦呦！
很快就變成：
挖掘機給圓圓玩玩吧！
呦呦！呦呦！
荷包很喜歡呦呦。
荷包每次下班回家，我們都有例行對話：
寶寶，今天和誰玩兒啦？
呦呦，呦呦。
——其實呦呦有段時間根本沒出現(xiàn)過。
荷包回老家住了十幾天，每天出去接觸無數(shù)的小朋友。若你問他：
寶寶，今天和誰玩兒啦？
呦呦，呦呦。
回濟南的路上，剛剛進入城市，寶寶就在自己的小座位上高聲呼喊：
呦呦！呦呦！
想了想，又添上一個：
圓圓！圓圓！
（畫外音：我胡漢三又回來啦?。?/p>
后來荷包語言進步，他會告訴你：
和呦呦玩兒呀。
最后的“呀”，介于“啊”和“了”之間，發(fā)音很費事兒，每次說完幾乎口水就要流下來，我趕緊接著。
有一次，我問荷包：寶寶最愛誰？
荷包不明白“最”的意思，我迫不及待地獻出標準答案：最愛媽媽！
荷包卻毫不猶豫地回答：最愛呦呦！
我作為未來婆婆的辛酸大爆發(fā)，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有一次荷包聚精會神地做著壞事。
荷包爹說：寶寶，住手。如果你再做壞事，爸爸就不抱你了，只抱媽媽。
順手摟住我。
荷包果然停止干壞事，心花怒放地看著我們，笑得見牙不見眼，然后跑過來使勁往我們身上蹭。
荷包爹繼續(xù)無聊地挑撥：爸爸抱媽媽，寶寶抱誰呀？
荷包一邊把口水蹭在我們身上，一邊說：寶寶抱呦呦。
其實呢，我很懷疑荷包只是喜歡“呦呦”這個詞的語感（別說我嫉妒），他和圓圓也挺好的。不過這么小的孩子還不太會交流和表達。有一天，荷包拿著他的大汽車下樓去玩，走到孩子堆里，先把汽車放在圓圓腳下，轉(zhuǎn)身就走開了。圓圓怯怯地看著汽車，還沒反應過來，別的大孩子就去搶了。我以為荷包沒看見呢，可是人家已經(jīng)轉(zhuǎn)身殺過來，撥開眾孩子，抱起自己的汽車就走了。圓圓奶奶說：看，荷包只想讓圓圓一個人玩兒。
荷包的肉肉
給荷包講他的故事書《怎么我才能長高》，故事里說一個小男孩個子很矮小，天天看見的都是別人的一條條大長腿，荷包聽得懵懵懂懂。我想讓荷包說出“腿”這個詞，拍著他的腿問荷包：這是什么？
這是褲子。
褲子里面是什么？
褲子里面是短褲。
我氣急敗壞地捏了捏他的腿，這是什么？
這是肉肉呀。
我崩潰了。
荷包對他的肉肉還是很珍惜的。隔壁阿姨來玩兒，掀開荷包的褲腳：荷包的肉肉在哪里？
荷包摸著腿：在這里。
然后往下面拉拉褲子：把寶寶肉肉放起來吧。
小白兔，白又白
我剛唱出前兩句：小白兔，白又白……
（下面是：愛吃蘿卜愛吃菜，蹦蹦跳跳真可愛！）
荷包的反應有一次是這樣的：
努力地雙腳蹦起來，做鬼臉。
第二次是這樣的：
不屑地看我一眼：寶寶才可耐。
有關新娘幾
有一次樓下有人結(jié)婚，鞭炮大作，新娘子高高興興地穿著紅旗袍走下樓，新郎高高興興地開著紅車把她接走了。荷包在窗戶里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從此對新娘子念念不忘。
某日他拿著畫筆在紙上用印象派的方式亂點，然后說：這是放炮。放炮！新娘幾！
問：誰是寶寶的新娘子？答曰：媽媽。
又有一日在電話里對姥姥說：寶寶有新娘幾啦。問他的新娘子是誰，這次又不是媽媽了，他說：寶寶新娘幾穿紅衣服。后來看到紅車就說新娘幾。有一天和呦呦玩兒，看見一輛紅車，他拼命地指給呦呦看：新娘幾！新娘幾！說得呦呦莫名其妙。
我最愛媽媽和新娘幾。荷包宣布。我小心翼翼地說：你為什么要愛新娘幾？荷包說：如果我不愛新娘幾，新娘幾就不喜歡我了。我問：那你到底要誰當你的新娘幾？答：要媽媽、姥姥、姥爺、爸爸當我的新娘幾。
荷包又宣布：我將來會長成一個爸爸，我懷孕了，生了一個媽媽，媽媽又生了一個荷包。
好吧，既然寶寶這么聰明，這么明白事理，媽媽決定，你再喜歡新娘幾，媽媽也不嫉妒。
寶寶們是怎么學習的
荷包嬰兒期特別愛看黑白畫，能聚精會神地看十幾分鐘，黑白畫里有一張五角星，我無聊地作解說：看，人們常常想象星星就是這個樣子的，其實不是……
后來的彩色書里也有一個五角星，是正黃色?？雌饋砗砂鼘@些統(tǒng)統(tǒng)不感興趣。
可是有一天，荷包忽然摸著他的新衣服的拉鏈反復說：五角星，五角星。
我一看，拉鏈頭果然是一個銀光閃閃的小五角星。
荷包和姥姥在床上玩兒。姥姥把被子高高地堆起來，說：這是大山。
荷包想了想，指著被子下方一個凹進去的地方說：這是山洞。
咦？誰教給他山洞這個詞的？回憶了好久才想起來，我們前幾天開車帶他在旅游路玩兒，每過山洞就說給他聽：過山洞啦！可是他當時明明是很漠然，帶聽不聽的樣子嘛。
荷包央求姥姥買肉餅吃，說：寶寶都饞得流口水了！
姥姥聽了很驚艷，說：你都會說這話兒啦？誰教給你的？
荷包想了想說：狐貍教給我的。
（注：烏鴉和狐貍的故事——烏鴉嘴里叼了一塊肉，狐貍饞得流口水。）
寶寶們就是這么默默而努力地學習的，和大人不一樣。比如我，每天都要向全世界宣布：我要學英語了！半年過去，一個單詞還沒有記。
來自某星球的荷包
今天我問荷包：喂，你這個小家伙到底是從哪個星球來的？
荷包用腳丫使勁兒地跺著地：這個星球啊！這個星球?。?/p>
覺得不保險，又跑來抱著我的肚子：我從這里面出來的！醫(yī)生阿姨把你的肚子割開一個口子，我就爬出來了！
我：為什么你不肯自己爬出來呀！為什么非得讓醫(yī)生阿姨把媽媽肚子割開一個口子呀！
荷包著急地說：我怎么爬出來呀？（摸索我的肚子）你的肚子上又沒有窟窿……
我：別的小朋友都是自己爬出來的！
荷包：不可能！都是被醫(yī)生阿姨拽出來的！
荷包又思考了一下：其實我當時太小了。我現(xiàn)在就知道怎么爬出來了。我從你的嘴里飛出來。你現(xiàn)在張開大嘴。
哇哦，三借芭蕉扇沒白看。
荷包的故居
我經(jīng)常給荷包講他剛出生時候的事：媽媽的肚子里有一個溫暖的游泳池，寶寶在里面開心地住了十個月。剛開始一動也不會動，后來學會了游泳，經(jīng)常嗖的一下從東游到西。再后來就長得太大，游泳池裝不下了，于是老拿小拳頭小腳丫頂媽媽。最后，大夫就打開媽媽的肚子，把寶寶倒著提溜出來了。寶寶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太亮了，亮得睜不開眼睛，而且全是各種各樣沒見過的怪獸，于是寶寶嚇得緊緊閉著眼睛，哭都不敢哭。忽然，屁股上挨了兩下！寶寶打了個機靈，終于大哭了起來。
荷包一邊聽，一邊沉思地凝視著我的肚肚，說：再打開讓寶寶看看。
看來荷包想?yún)⒂^故居。
我趕緊逃走了。
后來，荷包說話的能力越來越強，有一次，說了一段很長的話來繪聲繪色地描繪他的肚中生活：寶寶在媽媽肚肚的時候，媽媽給寶寶聽音樂，寶寶“咣！咣！咣！”（配合動作）跳舞。
我大吃一驚，難道胎教真的有用？難道真的有胎兒記憶這一說？后來才想起來，荷包有一本圖畫書里有這樣的內(nèi)容，描繪一個天才寶寶，出生就是音樂家，因為在肚子里就開始聽貝多芬舒伯特了。
其實不應該吃驚。寶寶在肚中的生活，難道不是只有第一視角才是準確的嗎？其余視角都是猜測和想象。
所以一定要記得，當你的寶寶剛剛會說話的時候，要啟發(fā)他好好回憶自己的肚中生活，說不定能想起一星半點也未可知。
和月亮星星影子說再見
荷包兩歲那年的夏天，我們天天晚上去操場散步。十五了，月亮很圓，旁邊還有一顆很亮的星星，天文盲媽媽就把它當作金星，荷包高興地指著說：月亮，星星。剛剛進入初秋，空氣清涼柔滑?；丶业臅r候我說：跟月亮和星星說再見吧。荷包抬起頭來對天空揮手：再見！再見！屢屢回頭，依依不舍，說了一遍又一遍。啪嗒啪嗒走到路燈下，荷包也有了長長的影子。他踩了踩自己的影子，揮揮手說：再見！
復仇
一個人帶孩子已經(jīng)一周多了，不算太累，因為荷包比較能睡，所以我還有點個人時間。不過荷包醒著的時候，感覺自己一直一直在走：荷包需要喝水、吃水果，需要增減衣服、大小便，需要玩玩具、看畫書，需要洗手、洗臉……需要抱抱。我做飯的時候，荷包就搬個板凳站在一邊看，我經(jīng)常請他幫我忙，擇菜、開關水管。他認識了蛋蛋原來還有生蛋蛋和熟蛋蛋之分；生蝦蝦是青色的，熟了就變成粉紅；豆豆泡一晚上之后，就可以打成豆豆湯，他十分愛喝。荷包如今還是不肯嚼大綠葉青菜，所以我總是剁碎。每當我咚咚剁菜的時候，我就告訴他小雞才這么吃菜，他就叫道：咯咯咯——嗒！吃飯的時候，我嘲笑他的樣子像小狗，他就沖我汪汪汪！
我問：媽媽最愛的是誰？他拍拍自己肚肚；寶寶最愛的是誰？他拍拍我的臉。
十分快樂。
哄荷包睡午覺是最幸福的事，把寶寶扒得半裸塞在被子里，他不停地企圖出來，我不停地再塞進去，他笑得喘不過氣。一會兒他就屈服了，笑嘻嘻地和我臉對臉說話。他問：媽媽為什么叫媽媽?。课艺f：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叫我寶寶，我叫你媽媽。他又說：那媽媽講個故事吧。我耍賴：媽媽困死了，媽媽不講，媽媽睡著了……等我再睜開眼睛看的時候，他就睡著了，緊緊地貼著我，睫毛密密地撲在臉上，小嘴巴嘟著。
一般這個時候我就起床，趕緊干點自己的事，收拾屋子，上網(wǎng)，看書看電影。今天大概太累了，抱著寶寶昏天黑地地睡下去，醒來竟然天黑了。寶寶仍然弓在我的懷里，小腦袋冒著熱氣。我想著“地老天荒”這四個字，但心里再明白不過：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聚，只有父母的愛是為了分離。
有一次最甜蜜的時候我傻傻地對寶寶說：等將來寶寶長大了，媽媽得多么想念這個時候……
荷包說：等寶寶長大了要打碩碩。
這句話馬上把我從文青的情緒中拯救出來。
碩碩名如其人，是個壯碩的女孩，攻擊性強，經(jīng)常出其不意地推打荷包。荷包無力反抗，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種下了這個復仇的愿望。
有意義的兒童節(jié)
快到荷包兩歲的兒童節(jié)啦。
早晨起床的時候我問他：你知道什么是兒童嗎？
答曰：不知道。
再問：那你知道什么是節(jié)日嗎？
答曰：不知道。
于是我就放心了。反正他也不懂，不用麻煩給他過節(jié)啦！
兒童節(jié)這一天，荷包罕見地三天沒有拉粑粑。姥姥帶他出去玩兒，快到中午的時候，我聽到他在樓下喊：我要拉粑粑！
是的，荷包會說“我”了。
于是，姥姥帶著他狂奔回來。
我早就拿著小馬桶在門口恭候，荷包進來趕緊坐在上面。
過了一會兒他說：拉出來！拉出來！
是的，他不會說“不”。“拉出來”就是“拉不出來”。
我勸他再努力一把，他于是嗯哼一番。
終于忍不住哭了：拉出來！拉出來！
我們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姥姥趕緊削了一個肥皂條，塞到荷包屁屁里去。還是“拉出來”。
荷包于是嚎啕起來。
人生新體驗呀！
我媽趕緊把荷包抱起來撫慰，我則來不及換衣服，穿著家居服就狂奔出去，去附近藥店買開塞露。烈日炎炎之下，一個中年婦女跑得氣喘吁吁。真后悔好久不鍛煉！
買了兩只開塞露，又以百米速度狂奔回來。
一按門鈴，門口的揚聲器里傳出我媽的聲音，像毛主席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那樣，高興地宣布：拉出來了！
我欣慰地回到家，發(fā)現(xiàn)：不但拉出來了，而且，拉了一褲子。
原來剛才荷包正在姥姥的懷里痛哭，忽然大聲說：拉出來！拉出來！
我媽：一會兒媽媽回來給塞上藥就拉出來了。
荷包：拉出來！拉出來！
我媽：媽媽馬上就回來了！
荷包：拉出來！拉出來！
等到我媽終于覺得聲調(diào)不對的時候，一摸荷包屁股，黃金滿手。
于是，我放下開塞露，放熱水，洗屁屁，洗澡，洗衣服。
多么有意義的一個兒童節(jié)呀！
有文化的荷包
我其實是個很懶得動腦子的人，不喜歡看怎么教育孩子的書，覺得自己實在太后媽、扛不住愧疚心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一點。對早早教孩子認字背詩這件事，有的書反對有的書支持。我很沒有原則，反正我不教，但是，既然荷包姥姥愿意教那就教吧。
不過，自私地說，小人兒口齒不清地背詩這事兒，真是太有娛樂性了。
小人兒開始聽姥姥讀詩總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讓他復述一律拒絕，荷包姥姥不灰心，還是一遍遍讀給他聽。
有一天，我們帶他去五龍?zhí)犊创蟀座Z，真美，荷包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我一時興致大發(fā)，給他講：鵝鵝鵝……彎彎著脖子朝向天空唱著歌，白色的羽毛浮在綠色的水上，紅色的腳掌撥著青色的水波……好好，其實是黃色的腳掌，但是寫詩的小朋友覺得紅色更鮮亮一些，所以就成了紅掌撥清波……
荷包早就聽過這首詩了，不怎么感興趣。旁邊站著一個比他小不少的小姑娘，清脆地背起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我回過頭來看荷包，人家毫無愧色，大踏步走開啦。
晚上我哄他睡覺的時候，人家突然把嘴巴貼在我耳朵上，甜蜜地背起來：鵝鵝鵝……聲音真好聽呀！
有一天，姥姥癡情地背詩給荷包聽：春眠不覺曉……荷包聽到這一句就不耐煩地開步走了，姥姥趕緊住嘴。過了好幾天，姥姥講故事給他聽，說到一只小熊冬眠醒了之后走出洞口，荷包說：冬眠不覺曉。
荷包，“冬眠”常常是覺得到“曉”的，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慢慢地荷包不抗拒聽詩了，還要自己即興發(fā)揮一下。有一天姥姥說：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荷包摸摸姥姥的頭發(fā)說：這鬢毛衰了。
姥姥說：對。
荷包摸摸自己的頭發(fā)，說：這鬢毛也衰了。
我趕緊說：那鬢毛還是胎毛，沒衰。
然后，荷包似乎喜歡上背詩了，于是我們常常讓他背詩給我們聽，彩衣娛親嘛。
某天荷包剛剛喝完奶粉，又要喝，如此就耽誤吃飯了，被我堅決拒絕，荷包一撇嘴，想哭。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我請求他背詩給我聽。荷包非常憤怒，下面為詩一首：
鋤禾？
不日當午！
汗滴？
不禾下土！
誰知？
要喝奶！
粒粒？
要喝奶！??！
字字血淚啊。
終于，荷包姥姥的夢想實現(xiàn)了，荷包成了一“粒”有文化的小人兒。
在千佛山看到傍晚的太陽，他會說：這是夕陽。夕陽無限好。
我肅然起敬。
看到白云，荷包繼續(xù)賣弄：白云深處有人家。
我把小寶放在大石頭上，蹲下去看他——真是須仰視才見啊。
下了一點小雪，荷包很興奮，說：下雪了，天冷，寶寶不能出門了。大雪滿弓刀。
很久以前朋友給荷包買了一個串珠子的木制玩具，就是用一根粗粗的木頭針把一些造型可愛的小東東們串起來。荷包以前不肯玩，最近突然喜歡起來，經(jīng)常深情地把它拿出來說：寶寶好幾天沒串珠珠了。
荷包拿起針串珠珠，突然停下來說：寶寶要戴眼鏡。
大概是姥姥做針線活總要戴眼鏡的緣故。
我趕緊安撫他，說是老太太才戴眼鏡，寶寶們都不戴。
荷包串了兩個，舉起針說：這是媽媽手中線！
我慚愧地回答：可是媽媽不會做荷包身上衣。
后來姥姥回老家，荷包是我一個人的了。我要接過姥姥的神圣事業(yè)，繼續(xù)給他讀詩。據(jù)姥姥說荷包已經(jīng)會背不少詩了，可是我弄不清都是哪些。有時候偶爾想起一首詩，隨口吟出來：黃四娘家……
荷包立馬雀躍地接上：花！滿！蹊！
真是生命給我預留的驚喜。
男孩女孩，男人女人
小孩子很小的時候是沒有性別感的。性別感的建立是個挺麻煩的事兒，不過一般麻煩的事兒就是這樣，你只要不麻煩它，它自己也就順理成章地該啥樣就啥樣了。
有一天我對荷包爸爸說：我給你說件事兒。荷包正站在沙發(fā)上引吭高歌，聞言戛然而止，誠懇地說：媽媽給寶寶說事兒。我說：這事兒我和寶寶說不著，和爸爸說得著。
到底是個什么事兒呢？原來是這樣：最近老有人說我穿衣服沒有女人味兒，我不服氣，所以買了一件衣服，穿給荷包爸爸看，讓他評價評價，到底有沒有女人味兒。
荷包爸爸還沒來得及回答，荷包趕緊搶在前面說：有。
正在驚喜交集、感慨萬千的時候，荷包大喘氣說出了下半句：寶寶有女人味兒。
什么都要爭，女人味兒也要爭！
慢慢地荷包開始思考性別問題了。
荷包：媽媽，你為啥沒有小雞雞呀？
媽媽：有小雞雞怎么當你媽？！
荷包：我為啥有小雞雞呀？
媽媽：因為你是男孩。
荷包：我為啥是男孩呀？
媽媽：因為你有小雞雞。
荷包：我為啥有小雞雞呀？
媽媽：因為你是男孩。
荷包：我為啥是男孩呀？
媽媽：……
終于，經(jīng)過深沉的哲學思考，荷包確定了自己是一個男孩的事實。
有一天，姥姥給荷包講牛郎織女的故事，他們生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姥姥問：荷包是男孩還是女孩？
荷包說：男孩。
姥姥問：那誰是女孩??？
荷包說：媽媽和姥姥。
媽媽和姥姥心花怒放。
姥姥有事回家后，我請了一個阿姨看荷包，開始荷包和阿姨不熟，老是纏著媽媽。
荷包看畫書，指著小豬媽媽說：它是女的，你也是女的。
我當然得說他說對了。
荷包又指著自己說：我是男的。
我：你肯定嗎？
荷包：肯定。
阿姨積極參與：那阿姨是男的還是女的？
荷包客氣地搖搖頭：我猜不出來。
北海道
早晨荷包吃面包的時候，贊嘆著：真甜！真甜！
其實就是一只“北海道”，甜說不上的。
然后荷包貼在我的胸前，膩嗒嗒地說：媽媽好像一只面包。
我看看敦敦實實的“北海道”，再看看自己。
兒??！要是別人說了這話，媽媽一定會“大怒”！
但你說了媽媽就只叭地親你一口。
可怕的是阿姨在旁邊說：寶寶真有想象力！形容得真貼切！
千佛山上遛荷包
去千佛山遛娃，荷包跑得很快，我和荷包爹跟在后面，斷斷續(xù)續(xù)有一些老年人經(jīng)過。
荷包爹說：老了有老了的好處，將來咱倆領著寶寶的孩子來爬山，寶寶的孩子要是和寶寶長得一模一樣，就更有趣了。
我聽了也覺得很有趣，于是吆喝荷包回來。
荷包回頭看見我倆手拉手，立馬要求參加進來，于是我倆一人牽他一只手。
我問：寶寶，啥時候給媽媽生個孫子？
荷包耐心地說：我還沒懷孕，等懷孕了就有孩子了。
我問：怎么才能懷孕呢？
荷包說：等我去摘朵花放到肚子里，就懷孕了。
我又問：那么你想生個什么孩子呢？
荷包說：我想生個狗狗。
話說荷包現(xiàn)在很珍惜自己的一切，哪里不舒服都來找媽媽要求吹吹，就是放個屁，也不舍得丟了，要用手在屁股上拂一拂，然后雙手捧著來找媽媽：這是寶寶屁屁。
我還得作榮幸狀，因為荷包爹就沒有這個待遇，嫉妒得兩眼發(fā)青。
我們在山路上走著呢，對面走來一家三口，當爸爸的放了個響屁。
荷包爹正在神游天外，聽到屁聲興奮地抓住荷包，大聲說：寶寶，這次讓爸爸看看你的屁行嗎？
我大窘……荷包無辜地看著他爹。
屁的主人裝作聽不到，很快走遠了。
千佛山門口有一個香爐，放著佛教音樂。
荷包很好奇，他問我：媽媽，這是什么歌？
我說：這是佛教的歌。
于是，一整個晚上我都得應付這個問題：
媽媽，佛為什么“叫”（教）？
后來又變?yōu)椋簨寢?，佛為什么愛唱歌?/p>
氣、云、煙
今天離我們家大概一百米的樓群冒出了濃濃黑煙。
最先發(fā)現(xiàn)的是荷包，荷包正在窗前登高望遠，忽然大聲說：云！黑云！
吃飯的時候，冒熱氣的飯荷包是不肯吃的，他會說：太熱了，還冒煙呢。
氣、云、煙，原來是很難區(qū)分的。但如果不是荷包這么說，我自己是早已忘記了孩童期的感覺。
從我們的窗口看過去，沒有火苗，但黑煙滾滾而來。樓下有幾個人跑著去看，大聲叫：著火了！著火了！荷包聽得很認真，目不轉(zhuǎn)睛。
我很慌亂，準備給荷包穿戴好就逃命去。我家阿姨笑我太神經(jīng)質(zhì)，果然一會兒煙就沒有了。阿姨說：火滅了，沒事了。
奇怪的是一直沒有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荷包爹回來，荷包忙不迭地趕上去說：著火了！著火了！
他爹嚇了一跳。
荷包說：我從來沒見過火。今天我才知道，火是黑色的。
這句子語法完全正確，不是嗎？
被利用的嫉妒
荷包每晚鬧著要媽媽陪睡，某晚我剛洗了頭發(fā)，一時干不了，讓爸爸陪睡，荷包不同意，抱住我的脖子，用小嘴吹吹我的頭發(fā)，欣喜地說：看，媽媽頭發(fā)干了。
現(xiàn)在荷包一到睡覺時間就流利地說：媽媽陪寶寶睡覺，爸爸拿被被走開！關燈，不放寶寶。（從關門放狗引申來。）
如果我有工作要做一定得爸爸陪睡，我們會采取這種辦法——
我：爸爸陪媽媽睡覺！爸爸陪媽媽睡覺！
荷包想了想，嫉妒地撲過來：爸爸陪寶寶睡覺！
我痛哭著走開，荷包露出勝利的微笑。
同理的還有——荷包請求我講故事，我手頭有工作，就請他去找爸爸，他不同意。于是我去找爸爸。
我：爸爸給媽媽講故事！爸爸給媽媽講故事！
荷包嫉妒：爸爸給寶寶講故事！爸爸給寶寶講故事！
我痛哭著走開，荷包露出勝利的微笑。
荷包的聰明話1
我抱著荷包看電腦，看到兔斯基他就高興地喊：小白兔！我關上電腦，屏幕一黑，他就說：天黑啦！
荷包和幾乎所有的男寶寶一樣，不喜歡穿衣服換衣服啥的，不過有一天我給他試一件新衣服，他居然很踴躍地配合，而且說：寶寶穿新衣服，寶寶是個新寶寶了！
我感冒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睡在書房里。早晨起床就聽見荷包在臥室的床上喊：媽媽快起床，我的天亮了！
有一天我穿著涼鞋走了一天路，把腳磨了一只大泡。荷包看見了，問為什么。我說媽媽穿涼鞋把腳磨破了。荷包說：媽媽不要穿涼鞋了，穿熱鞋哈。
我問什么是熱鞋，他跑去把他春秋穿的帆布鞋拿過來給我看，果然很熱??！
荷包對爸爸說：爸爸你看你不洗臉，都長胡子了。你要洗臉就不長胡子了。
已經(jīng)很晚了，荷包還是睡不著。他說：媽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再給我講一個故事。我說：不行，太晚了！
他說：那好吧，我不給你講故事了，你給我講一個就行了。
荷包和妮妮玩，妮妮手里拿著糖，荷包看著眼饞，可是妮妮就是不給他吃。
回到家荷包說：我決定，妮妮給我糖，我也不吃。
荷包又說：我再決一個定（配合撅屁股的動作），下一次我給妮妮糖吃。
荷包說：我叫荷包！荷的荷，包的包！
荷包發(fā)高燒，每天去醫(yī)院打吊瓶，在路上認識了很多車，有公共汽車，出租車，小轎車。認識完了他滿足地躺在我的懷里說：公公汽車上坐的都是公公。
荷包是肉食動物，大口大口吃肉。
我很羨慕，說：寶寶你吃這么多肉還這么瘦。為啥媽媽喝口涼水都長肉呢？
荷包細聲細氣地告訴我答案：因為我喝熱水。
過生日的時候，小寶看見蛋糕眼睛都直了，但我們要求他先吹熄蠟燭。他急得抓耳撓腮，好不容易吹熄了，還不讓吃蛋糕，我們讓他許個愿。
荷包拿出最大的耐心乖乖地說：好。
媽媽：許個什么愿啊小寶？
荷包：許我想吃蛋糕。
牛最愛吃什么？
牛奶。
長頸鹿住在哪里？
動物園。
帶領娃參觀我小時候的照片，看完了之后荷包說：媽媽我能看看你老時候的照片嗎？
荷包不肯自己吃飯。我把飯放在他前面說：請您自己吃飯好吧？
荷包：不行，寶寶還沒長大。
我愁眉苦臉：請問您小人家什么時候才肯長大呀？
荷包：就這幾天。
我：到底是幾天？
荷包：1、2、3、4、5……10天。
敢情您小人家比速食雞長得還快。
有問必答
荷包有一只小恐龍，常常拿著玩兒。這一天，爸爸教給他：姥姥屬豬，寶寶也屬豬。爸爸屬牛，媽媽屬龍。記住了沒有？
我本來要給他解釋什么是龍，看他貌似很明白的樣子，就沒有說。下面開始有問必答環(huán)節(jié)。
荷包爹：姥姥屬什么？
荷包：姥姥屬豬。
荷包爹：寶寶屬什么？
荷包：寶寶也屬豬。
荷包爹：爸爸屬什么？
荷包：爸爸屬老牛。
荷包爹：媽媽屬什么？
荷包：媽媽屬……媽媽屬恐龍。
大與小
荷包兩歲的時候，開始跟“大”和“小”過不去，也許和某次挫折體驗有關。
在我們小區(qū)里，寧寧是個女孩，淘寶是個男孩，比荷包都大一點。他倆只和對方玩兒，有時候還親嘴，別的小孩他們誰都不搭理。
那一天天氣冷，樓下一個小孩都沒有，荷包走來走去，很寂寞。過了一會兒，寧寧過來了，站在樓下喊淘寶的名字。
荷包追著寧寧喊：你是小姑娘！我是小伙子！
我討好地對寧寧說：你看荷包也挺喜歡你的，要不你和他玩會兒吧。
寧寧不搭理我們。
我只好安慰荷包：寧寧覺得你太小了，不想和你玩兒。
荷包妒火中燒地說：荷包是大小伙子！
這以后他就特別喜歡“大”。
問：荷包的大名是什么？
答：大荷包。
和媽媽親一個嘴兒不滿足，要求親一個“大嘴”。
而且對“大”和“小”的關系很感興趣，喜歡把所有“大”的東西都稱為“小”的東西的媽媽。
荷包穿著衣服：大衣服是小衣服的——媽媽！
荷包搭著積木：大積木是小積木的——媽媽！
荷包玩弄著他撿來的蝸牛：大蝸牛是小蝸牛的——媽媽！
“媽媽”兩個字說得那是一個情深意長。
有一次陪著荷包去上感統(tǒng)課，老師給他們看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然后提問題：小蝌蚪的媽媽是誰？
我在門外看著，知道壞了，果然荷包第一個站起來，大聲地說出標準答案：大蝌蚪！
荷包出去玩回到家，伸出一只手，展示他撿到的寶貝：一個小石子。
我又當了一回壞媽媽（下不為例）：你把小石子撿回來，他就找不到媽媽了！
荷包不慌不忙地伸出另一只手：一個大石子。
荷包：所以我把他的媽媽一起帶回來了！
我把這句話跟朋友說，朋友很感動，但顯然，生活中僅僅感動是遠遠不夠的，比如，荷包坐在大馬桶上拉粑粑，撲通撲通兩聲之后：媽媽！媽媽！我拉了一個大粑粑，一個小粑粑，大粑粑是小粑粑的……我落荒而逃，還是聽見我兒尖銳的童聲莎士比亞腔：媽——媽！
趁著荷包熱愛“大”和“小”，荷包爹趕緊教荷包認這兩個字。
荷包爹：爸爸大，荷包小，對不對？
荷包：對。
荷包爹：爸爸指著這兩個字，說爸爸的時候你就讀“大”，說荷包的時候你就讀“小”，行嗎？
荷包：行。
荷包爹：爸爸——
荷包：大。
荷包爹：荷包——
荷包：小。
荷包爹：寶寶真聰明！媽媽——
荷包沒料到爸爸有加試，不由得一愣。
我很自覺地說：老。
荷包的小眉頭擰起來，不高興地說：不對！不對！媽媽還是年輕的媽媽呢！
從此荷包堅持認為爸爸很高很大。如果問他：爸爸是小伙子還是小姑娘？他會驕傲地說：爸爸是大伙子。如果講到老虎會吃人的話，他就很不服氣地問：老虎能吃我爸爸嗎？講到鱷魚吃人的話，就問：鱷魚能吃我爸爸嗎？
我說：當然能。難道你爸爸不是人？
荷包驕傲地挺起小胸膛：我爸爸是很大的人！
一個“大”字，說得字正腔圓，口水四濺。
我擦著臉無奈地表示他說對了。
看，荷包覺得爸爸很高大，媽媽很年輕。我不由得惆悵地想起來，我也曾經(jīng)有過這樣遙遠的記憶呢。
寶寶可愛，媽媽年輕，爸爸高大。
那樣的時光總是讓人覺得安全而喜悅，空氣中充滿明亮陽光的粉塵。
而現(xiàn)在我的爸爸媽媽都是老人了。
有時候忽然心里被柔情和惆悵占滿，抱住荷包喃喃地問：
寶寶你長大以后還會這么愛媽媽嗎？
荷包苦惱地擰起小眉頭：媽媽，我不要長大，我要長小。
我的娃就這么對我說，和說“媽媽，我要吃糖”“媽媽，我要拉粑粑”一樣地說他要長小。
好想變成一個有魔法的人啊。
母子情深
有一天我出門，和荷包依依不舍告別了半天。
我：媽媽一出去就想你怎么辦啊？
荷包：我也想媽媽。你快點兒回來好吧？
我：好。
我回到家打開門荷包就撲了過來，我趕緊抱起來說：媽媽一看見你就開心！
然后我到臥室換衣服，剛脫了外套，荷包就走進來了。
荷包：媽媽你看看我！你好大一會兒沒看見我了！你看見我開心了嗎？
阿姨告訴我我出去之后荷包的事跡：一轉(zhuǎn)眼，他就鉆到桌子底下，找不到了！嚇我一跳！
荷包：阿姨，一轉(zhuǎn)眼是什么意思？
阿姨：一轉(zhuǎn)眼就是很快的意思。
荷包：哦。媽媽一轉(zhuǎn)眼就回來了！我一轉(zhuǎn)眼就長大了。
不要啊，不要那么快。
起床
雖然說每天叫寶寶起床都很溫柔，拍臉蛋親屁股的，但其實最想做的是抱起閉著眼睛的寶寶豎著放在地下，然后寶寶就像小狗一樣抬起腳啪嗒啪嗒齊步走了。
空瓶子
清晨，我在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螞蚱，興奮地叫荷包來看，然后抓住了放在玻璃瓶子里。沒過一會兒，又發(fā)現(xiàn)了一只瓢蟲，也興奮地抓住放到了玻璃瓶子里。
難道我家是野生動物園？
螞蚱和瓢蟲各不相犯，各自緊貼在玻璃瓶身上，緊皺眉頭思索著如何逃生。
我建議荷包出去玩兒的時候，把它們一起放到草地上去，因為草地是它們的家。荷包不大樂意。
荷包：那為什么它們會在我們家？
我：也許有可能是它們路過我們家。
荷包斷然宣布：沒可能！
沒可能歸沒可能，吃完早飯，荷包還是帶著玻璃瓶子下樓去玩兒了，起碼要找東西喂它們嘛。這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小朋友，殷勤地跑過去，老遠地就舉起他的瓶子：看！看！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然后他就舉著瓶子愣在那里了，因為瓶子里什么都沒有。螞蚱和瓢蟲早就越獄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老記得他愣愣地舉著空瓶子的樣子。
做家務
最近開始讓荷包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比如跑個腿或者傳個話什么的，他非常樂意，很敬業(yè)。
這一天晚上，我在書房改學生論文，荷包和姥姥在客廳玩兒，荷包爹在單位加班，打電話過來，姥姥接了。
過了一會兒荷包來黏我，在我身上又蹭又抓的。
我說：寶寶，去問問姥姥，爸爸打電話說什么了。
荷包表示同意，跑走了。
客廳對話如下——
荷包：姥姥，爸爸說什么了？
姥姥：爸爸說他要晚回來，讓我們先睡覺。
荷包迅速地跑回來，激動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媽、媽媽、媽媽，爸爸、爸爸、爸爸說、說、說……
我趕緊各種拍背、安撫，他終于掙扎著把關鍵詞說了出來——
拿碗來，好睡覺！
也是你
荷包用積木搭了一座樓，宣布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要住進去，甚至給叔叔舅舅都準備好了房間。作為一個壞媽媽，我問：你給你媳婦準備房間了沒有？
荷包思考了一會兒說：我再給我媳婦搭一座新的樓吧。有一個梯子從我的樓到她的樓。
我說：你什么時候去找她呀？
荷包說：我周末的時候去找她，還帶著我的兒子。因為她家有電視，還有肯德基。
我說：哦，那你兒子的媽媽是誰啊？
荷包思考良久，說：那一定也是你吧！
流氓與文盲
經(jīng)常能夠見到各種各樣的神奇寶寶，一兩歲就能認識諸多漢字，像模像樣捧著畫書看。荷包對認字徹頭徹尾不感興趣，姥姥按著頭認識了兩個，過兩天連本錢帶利息都還回去。這也不妨礙人家不管難易，拿起書就讀。我忙著刷碗擦桌子拖地，人家就靜靜地看書，等到我忙完了幾乎是感動地過來欣賞少爺讀書，才發(fā)現(xiàn)書拿倒了。給他正過來，人家毫無意見地繼續(xù)看下去。
最近情形突變。荷包求知欲大漲，捧著《綠野仙蹤》一個字一個字地指給我看：綠！野！仙！蹤！
我問：哪個綠？答曰：綠色的綠！
哪個野？田野的野！
哪個仙？神仙的仙！
哪個蹤？大棕熊的棕！
基本滿分嘛，我很滿意。
姥姥乘勝追擊教了他幾個字，太陽、花朵之類，他一一學會了。姥姥馬上覺得他是神童，有必要實行神童待遇，于是抱著他讀童話，讓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跟著念。
念了一遍之后，果不出其料，荷包所有的字統(tǒng)統(tǒng)記住，大聲給我們朗誦了一遍——當然以上為想象。
總之，我很高興，吃飯的時候我對荷包說：恭喜寶寶，以后你就不是文盲了。
荷包爹端著菜從廚房出來，接茬說：對，寶寶以后就是流氓了！
馬上有人尖叫著反擊：你才是流氓！
那是我，不是荷包。無論是流氓還是文盲，荷包并不在乎，安之若素。
他忙活著往自己的碗里招呼最愛的西紅柿炒雞蛋。
再見，孫悟空
你們喜歡孫悟空嗎？
我小時候是喜歡過的。電視臺播老版西游記的時候我大概八九歲？那時候沒有碟片，也沒有網(wǎng)絡，錯過一集簡直就是永別。我?guī)缀跏潜е鴾厝岬募s會心情，期待著每晚八點鐘的相會。
現(xiàn)在的我童心全無，對孫悟空早就毫無興趣，所以當兩歲多的荷包瘋狂愛上孫悟空的時候，我甚至有點“友邦驚詫”。
有一次，荷包肺炎住院，急性期高燒一過，他就精神了，開始了病房社交。護士見到我就笑：原來你就是孫悟空的媽媽！
我沒反應過來，她們就解釋說：我們問你兒子叫什么名字，他說自己叫孫悟空！
還有一次，帶荷包去衣服店，店員問他叫什么名字，他咬字不清，但還是很努力地說：我叫弼馬溫。說了一遍又一遍。店員疑惑地來問我：bi、ma、wen是什么意思？
因為，荷包覺得只要是關于孫悟空的，就都好，弼馬溫也非常非常好。
我逐漸認識到荷包是認真的！非常非常認真地愛上了孫悟空。不是有句話叫作“愛人猶如愛己”？表現(xiàn)在荷包這里就是，他那么愛孫悟空，所以他投入地把自己當作了孫悟空，為此，他不憚于修訂一切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系。
荷包首先遇到的難題是：孫悟空是沒有媽媽的！
而荷包是這樣的一個小寶寶，每當聽到一個故事里面，小朋友或者小動物遇到了困難，他都會眼含熱淚地問：他（她、它）媽媽在哪里呢？
這一天荷包對我說：媽媽，有一塊大石頭，嘣的一聲壞了，我就從里面跳出來了！
我傷心地說：你難道不是從媽媽肚子里生出來的嗎？
荷包想了想安慰我：是呀媽媽，那塊大石頭是長在媽媽肚子里的呀！
然后，荷包開始以自己為中心，給周圍所有的人安排角色，爸爸是唐僧，媽媽是……白骨精，爺爺是牛魔王，奶奶是如來佛，姥姥是豬八戒，姥爺是二郎神……（亂了，全亂了?。┎贿^我們都很敬業(yè)，我兢兢業(yè)業(yè)地當著史上最胖白骨精，而爸爸只要回家，就趕緊換上他的紅格子襯衫，因為看上去很像是唐僧的袈裟。
荷包起碼有三根金箍棒，這天他拿著其中一根向我打來：妖精！
白骨精輕而易舉地沒收了他的棒子（假冒偽劣產(chǎn)品），孫悟空轉(zhuǎn)身便逃，邊跑邊叫：師父，快來救我！
唐僧從天而降，一把扭住白骨精。
白骨精表示很迷惑：你倆到底誰是孫悟空？
我屢次三番想走走荷包的后門：媽媽這么胖，實在不適合當白骨精，當觀音菩薩還差不多。
荷包都像領導那樣深沉地斟酌著，然后要么岔開話題，要么裝作有事匆匆地跑開了。（兔崽子?。?/p>
有一次荷包爹出差幾天，回來的時候荷包很興奮：師父，你回來了！你干嗎去了！
又說：師父你是來看菩薩和我孫悟空的嗎？
荷包爹聞之，緩緩轉(zhuǎn)過身對我說：看來趁我不在家，你轉(zhuǎn)型成功了啊，從妖精變成菩薩了！
開始荷包爹非常驕傲自己那孫悟空師父的身份，不過后來他也開始煩惱了。
他說：寶寶，喊爸爸！
荷包說：你是我?guī)煾福?/p>
荷包爹企圖講道理：我有時候是你師父，有時候是你爸爸……
荷包說：你就是我的師父！
荷包爹憂傷地說：我真可憐，明明有孩子，卻沒人喊爹……
我說：活該。
當然，作為功利的父母，我們有時候也想要搭孫悟空的便車做點討巧的事情。比如荷包生病了不想吃藥，我們就說：孫悟空難道還怕吃藥？荷包二話不說，一股氣吃完了藥，驕傲地說：我是孫悟空，吃藥我都不怕。
在我們贊許的目光中，荷包受到了鼓勵，響亮地說：吃屎我也不怕！
作為“后媽”，有時候我也故意惹荷包，比如我閑閑地說：孫悟空有毛，你沒毛。
荷包苦惱地思考了半天說：我……我頭上有毛。
有一段時間荷包經(jīng)常擠巴眼睛，縮脖子彎著腰，手搭在眉毛上，嘴里不停地“哼，哼哼”。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他得了多動癥。
有時候在外面玩兒，一陣風吹過，荷包就興奮地蹦起來：妖怪！有妖怪！
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是看怪獸金剛長大的，所以直接在腦子里進行概念轉(zhuǎn)換：怪獸！怪獸在哪里？！
兩個人像進村的鬼子一樣鬼鬼祟祟地到處張望。
然而時光流逝，不知道生活是用什么樣的方式告訴了荷包，他不是那個能上天入地的孫悟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寶寶。他開始重新喊爸爸，不再那么高頻度地滿口孫悟空。
我詫異地問：荷包你不是孫悟空嗎？
荷包溫柔地說：媽媽我不是真的孫悟空，我其實只是假裝是孫悟空。
頓一頓，他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是媽媽的小寶。
他是怎么知道的？這真是一個秘密，自我們長大，就丟失了知道這個秘密的密碼。
再見，孫悟空。
荷包的婉轉(zhuǎn)
平常荷包都是和媽媽睡，前幾天我把荷包放回姥姥家，于是他天天晚上和姥姥睡。我回去之后，姥姥問荷包：今天晚上你和誰睡覺呢？
這個問話雖然簡單，但里面有著一點感情勒索的意思。大人對小孩難免都有這點癡情，希望荷包毫不猶豫地回答：和姥姥睡！
荷包斟酌之后委婉地回答：嘎嘎。
后來發(fā)展到只要懶得說或者不好意思直說的話，都用嘎嘎代替。
你今天吃的什么？嘎嘎。
你今天和誰玩了？和嘎嘎玩兒了。
從此變得越來越婉轉(zhuǎn)。有一次我往臉上涂了厚厚的面膜，荷包看到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吃了一驚：媽媽，你的臉怎么……（那么白）怎么……（那么奇怪）怎么那么漂亮啊媽媽！
雖然對他的小心眼兒是怎么運行的了如指掌，我還是心花怒放。荷包爹也不甘落后：是啊是啊，我覺得你媽媽的臉特別特別漂亮！
荷包爹的馬屁我就不屑一顧。東施效顰！
荷包的幽默和抒情
姥爺帶荷包去看正在休息的挖掘機，把荷包抱到駕駛室高高的隔板上。
抱荷包下來的時候，姥爺說：舉頭望明月？
荷包隨口接道：低頭看姥爺。
有一天午睡醒來，荷包沒醒好，渾渾噩噩的樣子，我跑來獻殷勤，他不理我。
我說：兔崽子你不認識我啦？我是誰？
荷包不看我，壞笑著說：你是爸爸。
我對荷包說：媽媽愛你你是知道的吧？
荷包：幾道。
我繼續(xù)追問：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荷包抱住我的脖子，認真地看我的瞳孔，然后說：因為媽媽眼睛里有我。
我比荷包還要熱愛搭積木，我認真地搭啊搭啊搭啊，都忘記了荷包在旁邊。
我搭成了一座漂亮的宮殿，太美了！
我陶醉地說：這一大座房子，都是我的！我一個人?。?/p>
荷包說：媽媽，你一個人住，寶寶找不到你，寶寶就想你了！
睡覺的時候荷包撲到我的懷里：哼哼哼哼哼。他說：我一撲到媽媽的懷里就想哼哼。
我有一個哥哥
有一天荷包爺爺奶奶給荷包論兄弟姐妹，在荷包爹幾個堂兄妹的子女中，荷包是老大。
算起來荷包迄今為止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但都不在一個城市生活。
婆婆：你是哥哥，你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
荷包：好，我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兩個妹妹。
婆婆：你沒有哥哥。
荷包：我有！我就是哥哥。
?。∥荫R上暈菜了。荷包莫非是讀過拉康的理論，懂得把自我對象化，要么就是鏡像階段沒有完整過渡，造成主體分裂了？
好在荷包奶奶還很清醒，堅決地說：對，你就是哥哥，你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荷包：我有一個哥哥，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讓獨生子女理解“哥哥”的含義，并且有當“哥哥”的感覺，是多么難??！
讓人震驚的發(fā)現(xiàn)1
荷包和爸爸玩木頭人：我是一個木頭人，不會說話不會動！
荷包總是輸，因為兩秒鐘不到，他就忍不住咧嘴笑。
我說：你怎么老是忍不??？
荷包懊喪地啪地給了自己一耳光，我們阻擋都來不及。
然后荷包就呆住了。他看著自己的手，委屈地哭起來。
原來荷包不知道打臉很疼！真是讓人震驚的發(fā)現(xiàn)??！
不靠譜的爹娘
題記：一個不靠譜的娃后面，肯定有著一對不靠譜的爹娘。
荷包正在用藏族同胞的發(fā)音方式顫抖著唱歌，努力地飆著高音：我的新娘……在哪里！
正好我走過來，荷包爹介紹說：看，你的老娘在這里。但是很抱歉，爸爸不知道你的新娘在哪里。
家里還有幾輛包裝都沒有打開的玩具車，我又在淘寶上給荷包訂了幾輛大個子的玩具車。
荷包爹：家里到處都是車……
我：我給荷包訂的是消防車、冷凍車、工程車、攪拌車、翻斗車，這都是他心心念念掛在嘴邊上、一出門就到處尋找的，別人怎么能像媽媽一樣，給他買這么貼心的禮物呢？
荷包爹語塞，又不肯認輸，于是邏輯、道理全不通地說：荷包需要的不是玩具，是母愛！
我：難道我的愛不夠母？
荷包爹：不母，公！
最近很想要老二。
有一天我仔細地看著荷包爹的肚子，說：我肯定不能生了。要是你再生一個，不算超生吧。
荷包爹說：一對夫婦一個孩子，不行，也是超生。
前面講過，荷包喜歡看《西游記》，入戲太深，一度把自己當成孫悟空，把荷包爹當成唐僧，每天追著喊師父，荷包爹還曾經(jīng)為沒人喊爸爸而傷心過。后來荷包終于明白自己不是孫悟空啦，于是荷包爹又從“師父”變回了“爸爸”。
這一天，荷包和爸爸一起看《西游記》里的《智激美猴王》。三打白骨精之后，孫悟空被唐僧趕回花果山，后唐僧有難，孫悟空回來營救師父，唐僧和孫悟空重歸于好。
看完后荷包爹跑過去抱住小寶。半天我才明白，他是在模擬電視里唐僧抱孫悟空的動作。
荷包都不再把自己當孫悟空了，荷包爹還在把自己當唐僧！
一家三口走出去玩兒。荷包爹對荷包說：荷包，你就是爸爸養(yǎng)的一條小狗，行吧？
荷包痛快地答應了：行！
荷包爹：爸爸讓你咬誰你就咬誰行吧？
荷包：行！
荷包爹：咬媽媽！
荷包為難地看了我一眼，用商量的語氣和氣地說：爸爸，回家再咬行吧？
有一天晚上哄荷包睡覺，荷包央求我唱首歌，我?guī)е饺四康恼f：媽媽給你唱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吧！
結(jié)果才聽了兩句，荷包就哭了。
荷包爹破門而入，嚷嚷著：又欺負我兒子！又欺負我兒子！
我解釋，他不信。我說：不信你自己聽聽。（唱）世上只有媽媽好——
荷包又哭了。
無良爹娘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天荷包就會唱了：世上只有媽媽好！
我聽得心花怒放，荷包看見旁邊黯然神傷的爸爸，接著唱：還有爸爸好。
荷包爹喜笑顏開。
荷包尿尿的時候尿濕了褲子。我一邊脫他的褲子一邊說：要這小雞雞干嗎呀，尿尿都尿不好，拔下來算了……（請熱愛讀教育書的媽媽們原諒我！我改！）
荷包：不行不行！
我：為什么不行？你說說小雞雞除了尿尿還有什么用？
為了捍衛(wèi)他的小雞雞，荷包掙扎地說：還可以，還可以，澆花！
今天晚上荷包決定和爸爸交換角色。
你來當寶寶，我當爸爸。他說。
荷包爹去刷碗，荷包說：兒子你會刷碗吧？
荷包爹：我不會，爸爸你刷怎么樣？
荷包：……我很忙。
我看爸爸這么疼孩子，很眼饞，決定也當荷包的孩子，荷包笑納了。
兒女雙全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荷包爹賴在床上不走，荷包趕不走他，又盼不來我，于是大聲叫道：女孩，女孩，快來陪爸爸睡覺。
荷包爹說：你應該喊她閨女，知道吧？
我：我很生氣！
荷包爹：你媽媽生氣了。
荷包：媽媽你生誰的氣了？
荷包爹：你媽媽生你的氣。
我：胡說！我生你爹的氣！
荷包：哦。那我要幫媽媽。
荷包爹：幫媽媽干什么？
荷包：幫媽媽生氣。
荷包嘴里噙著一口飯，半天不咽下去。我說：你的嘴巴就是一個小馬桶，怎么堵了？（天知道怎么會想起這個比喻。）
荷包不說話，用手指頭在頭頂使勁地按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把飯咽了下去。
我懂了。
以后他吃飯的時候就會主動要求：媽媽你按一下。
后來他又不承認自己是小馬桶了，認為自己是火車司機。這天他又一口飯含在嘴里的時候，我按了他的頭頂一下，他說：我又不是小馬桶，我是火車司機，你按我干嗎？
我問荷包：鼻子是干嗎用的？
荷包使勁地一呼一吸。
嘴巴是干嗎用的？
吃飯的！
還可以做什么？
還可以刷牙。
荷包被教育后明白了，原來嘴巴還可以用來說話。
壞媽媽說：屁股眼兒也能說話，要不你試試。
荷包沉默了，努力地運了運氣，莊嚴地醞釀著，過了一會兒他小聲地說：媽，媽。
然后荷包大聲地說：我用屁股眼喊的媽媽，你聽見了嗎？
荷包剛剛午睡醒來，還沒醒好，我沖好奶，抱著他喝。荷包爹看見了很羨慕，也湊過來。我摟著荷包不讓他抱。
荷包爹：讓媽媽再生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媽媽抱一個，爸爸抱一個，誰也不和誰搶。
荷包：讓媽媽給我生個大哥哥好吧？陪我玩兒。
笑完了，我把荷包往荷包爹懷里一塞，就爬下床去。
荷包爹：你看你媽媽真惡俗，她又趕緊去記你的話了。
爭寵記
暑假里我?guī)Ш砂乩牙鸭易。砂芫脹]有看到荷包。回到濟南后，荷包要補回來欠缺的父愛，一天到晚纏著爸爸，見到爸爸就眉開眼笑，每晚臨睡前布兵遣將，要求爸爸陪睡，媽媽去書房睡。
我雖然很哀怨，但還是有骨氣的，每天晚上默默地抱著被子離開。
終于，荷包的父愛補夠了，開始回歸媽媽。正好國慶前婆婆來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荷包說：媽媽，媽媽陪我睡。荷包爹懷疑自己聽錯了，撲上去要求荷包再重說一遍，得到了確認之后還不死心地問為什么（真傻），荷包體貼地說：你媽媽不是來了嗎？
我很平靜地說：荷包，媽媽知道一定能等到撥亂反正的這一天。
第二天，荷包爹偷偷地爬上床，荷包馬上就緊緊地抱著我說：這是寶寶媽媽，這不是爸爸媽媽，爸爸抱被被走開。
荷包爹痛哭流涕地走了，連被子都忘了抱。
從此，媽媽就成了荷包的第一，每天主動表白：最愛媽媽。
荷包爹非常嫉妒，不停地跟在荷包后面深情地呼喊：爸爸愛寶寶……爸爸愛寶寶……
荷包不耐煩地說：爸爸你白（別）說這種話了，寶寶聽不懂。
作為一個文盲，荷包爹平常很少主動買書，有一天我看到他拿了一本書偷偷摸摸地在看，奪過來一翻，差點笑死：好爸爸勝過好老師。
荷包爹咬牙切齒地說：我一定要把陪睡權奪回來。
作為一個勝利者，我寬容地笑了。
荷包爹說：你給兒子下蠱了嗎？
荷包爹又說：你用了什么計策嗎？
我嗤之以鼻。
荷包爹說：我不信。下次我再買本三十六計好好研究研究。
這一天荷包哼哼唧唧地抱著我的脖子肉麻：最愛媽媽，嗯嗯嗯。
荷包爹懇切地望著荷包。
荷包沉吟了一下：啊，嗯，還愛……
荷包爹一口氣吊在嗓子里，聚精會神地等著下文。
荷包撲哧一笑：嘎嘎！
荷包爹氣急敗壞：兒子，你玩死爸爸了！
荷包天真地問：為啥？
這一天，我和荷包又在爭著互訴衷腸。
我：媽媽愛寶寶！
荷包：寶寶愛媽媽！
我：媽媽最愛寶寶！
荷包：寶寶最愛媽媽！
………
荷包爹妒火中燒地看著我們，決定不讓我們好過。他清清嗓子，有尊嚴地說：我最愛我自己。
小話癆荷包
自從學會了說話，荷包就變成了一個小話癆。每天只要一睜開眼睛，鮮紅色的小嘴巴就開始上下翻飛，家里每個人都聽得筋疲力盡。
有一段時間他喜歡夸張，捧著我的臉說：媽媽好美、好美、好美。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等到理智回來以后，我問：寶寶，什么是好美？
荷包說：不幾道。
荷包給姥姥打電話：我在吃飯。我們今天有飯吃。（哪天沒飯吃？）桌子上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桌子上有一碗地瓜粥、一份西葫蘆蝦仁、一份清炒菠菜。）
周日朋友帶著孩子到我家玩。荷包又趕緊給姥姥打電話匯報：今天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人陪我玩兒。一共有一個阿姨，一個哥哥，一個媽媽。
又有一段時間荷包愛說：你看！你看！
你看！你看！我把飯吃光了！
你看！你看！我跳得多高！
這一天，大早晨我被荷包驚醒了。他哐啷坐起來說：你看！你看！我醒了！
睡覺也是要說話的。荷包和爸爸比賽誰睡覺快。一秒鐘之后小嘴巴說：我睡著了！
荷包爹：睡著了都不說話。
荷包：我一睡著就說話。
荷包那叫夢話好不好。
洗澡也要說話。我和阿姨一起給荷包搓澡，荷包在澡盆里興奮地上躥下跳：媽媽媽媽媽媽，你也給我洗澡，阿姨也給我洗澡，我就（唱）“幸福享不了”！
聽歌也要說話。荷包一邊聽《白龍馬》，一邊聲情并茂地說：媽媽，寶寶都聽《白龍馬》了，我那穿袈裟的爸爸怎么還不來和我一起取經(jīng)去??？
玩玩具時是一定要說話的。把他的玩具排排隊：大老虎是小老虎的媽媽。大鴨鴨是小鴨鴨的媽媽！所以一定要把大老虎小老虎放在一起，否則：小老虎就找不到媽媽了！
我著急上廁所的時候也不能幸免。荷包拉著我講妖怪和孫悟空的事情，我蹲下來，耐心地聽了五分鐘，荷包仍舊在沒完沒了地講話，我忍無可忍地丟下他，沖進廁所，關上了門。荷包在門外繼續(xù)演講。我打開門的時候，他還在說，鮮紅的小嘴巴噘著，頑強地一張一合。于是我用一個吻讓他閉了嘴。
親嘴巴是讓荷包閉嘴的好辦法。
荷包嘟起小嘴巴來親我，大聲地說“mua”！嘴巴張得特別大。如果嘴巴不夠大，我會要求重親一遍。親上幾個回合，一般荷包就把剛才要說的話忘了。但是，他又開始說另外的話了！
荷包是個小話癆的好處是，現(xiàn)在每天晚上，是荷包講故事哄我睡覺，一般荷包故事還沒講完，我就睡著啦！
大夏天的，我在揮汗如雨地寫長篇，荷包也在講長篇故事，內(nèi)容不明，充滿各種各樣的然后、其實、不過。說的都是漢字，可是組合起來完全聽不懂。如果不打斷他，人家能滔滔不絕地說上個半小時——你沒看錯，就是一、個、半、小時，中間我侍候少爺喝水潤潤嗓子。好不容易結(jié)束了之后他就仰頭高歌，自帶片尾曲一首。
世界就是一個故事。讓我們嘗試著去講我們看到的一部分吧！
所以這樣的問題是永恒的
通過下面的故事，我明白，有一些問題之所以永恒，絕對是因為它值得永恒地問個不休。
荷包兩歲那年的中秋節(ji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但不是因為中秋節(jié)，而是……我娃終于穿上內(nèi)褲了。
這就看出來我是“后媽”了。荷包的內(nèi)褲倒是早就買好了，老是懶得給穿。反正屁股天天洗，褲子天天換，從不穿硬布料的褲子，多加個內(nèi)褲還得增加人家自己尿尿的難度。
我選了這個好日子，給我娃套上了內(nèi)褲，熱淚盈眶地對他說：你，也是個穿內(nèi)褲的人了！
鑒于此，我決定問他一個穿內(nèi)褲的人應該回答的問題。
我：荷包，立定。媽媽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
荷包立定。
我：如果我和你媳婦一起掉進了河里，你先救誰？
荷包：媳婦是什么？
第一個回合結(jié)束后，荷包經(jīng)過教育，知道了媳婦是什么。
我：如果我和你媳婦一起掉進了河里，你先救誰？
荷包：媽媽你不要掉進河里……（哭）
我被荷包爹憤怒地拖走。
趁荷包爹去燉排骨湯，我不屈不撓地接著問。
我：如果我和你媳婦一起掉進了河里，你先救誰？
荷包：媽媽會游泳，寶寶不會游泳。
經(jīng)過再教育，荷包知道了什么叫作假設性前提，這個前提是：媽媽不會游泳。
我：如果我和你媳婦一起掉進了河里，你先救誰？
荷包：讓爸爸救你行吧？
轉(zhuǎn)眼間，又一個中秋節(jié)來到了。我決定把這個問題作為我家中秋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通過每年的提問，考察荷包對同一個問題思考的深入度。我親切地把荷包拉到懷里，慈祥地問起來。
我：荷包，你將來娶誰做媳婦？
荷包一邊把玩著積木一邊說：娶媽媽做媳婦。
我拒絕了荷包的求婚，要求他另擇他人。他很痛快地答應了，表示要娶好朋友呦呦做媳婦。我對荷包的選擇表示同意，于是第二輪問答開始。
我：荷包，如果媽媽和呦呦同時掉進了河里，你先救誰？
荷包：先救呦呦。
我哐當?shù)沟兀數(shù)锰珱]懸念了！于是我垂死掙扎道：你不救媽媽，媽媽就死了！
荷包痛快地說：那就先救媽媽！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荷包閑閑地說：讓爸爸救呦呦。
嫉妒
荷包生病打吊瓶，旁邊坐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胖胖的，小肚子鼓鼓的，眼睛大大的，可愛得不得了。女孩奶奶去廁所，托我看著孩子，我太樂意了，正好逗她玩兒。
荷包和她一比瘦得像豆芽菜一樣，我羨慕地說：小姑娘你長得好壯??！
沒料到小姑娘不樂意了：我是小女孩，不許說我壯！
我趕緊道歉：好好，不說你壯了，說你漂亮、可愛好不好？
小女孩：好！
荷包坐在旁邊不吭聲，眼睛不服氣地往上一翻一翻。
過了一會兒，小女孩的液體不怎么滴了，我趕緊用手捏一捏，調(diào)一調(diào)。冷不防荷包從凳子上跳下直撲過來：媽媽！媽媽！
我嚇了一跳，動作這么猛差點把針頭都弄下來了！還以為他怎么了，結(jié)果人家又著急又委屈地喊：媽媽！你怎么成了那個小姑娘的媽媽了！
荷包的湯圓
國慶帶荷包去我姨家吃飯。我姨他們太會生活了，在郊區(qū)蓋了平房，有個大院子，養(yǎng)雞種菜，種石榴無花果葡萄樹，養(yǎng)貓養(yǎng)狗。還在院子里搭了一個灶，周末人多的時候就用柴火燒飯吃，日子舒服得令人發(fā)指。
因為我們?nèi)?，我姨殺了一只自己養(yǎng)的公雞，用大鐵鍋燉，熟了之后又開始煮大骨。我們一進院門，就被香得嗆了一個跟頭。
平常荷包對吃飯興趣不是很大，沒想到他這么識貨！我們光顧聊天啃骨頭了，沒大管他，他自己摸索著吃點這個吃點那個的，結(jié)果悲劇就發(fā)生了。
回家睡醒了午覺，他坐起來嘴一張，吐了一床。
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真是個大疏漏！原以為他是個有數(shù)的寶寶，沒想到他對美食這么沒有抵抗力！大家一邊忙活著收拾現(xiàn)場，一邊悔不迭地互相檢討，以我媽最甚。
荷包起床后又吐了幾次，小心翼翼喂一點水，不用一分鐘就原樣噴出來。我們都毛了，去醫(yī)院吧！結(jié)果人家到醫(yī)院又好了，活蹦亂跳的，還撒了一大泡尿，看來無脫水的危險。我們遵醫(yī)囑回來，繼續(xù)餓肚子，只喝米汁，喂點鹽糖水觀察。
其后的幾天反反復復，時好時壞，有時候能吃點東西，有時候喝口水也要吐，后來又添了拉肚子，沒幾天荷包的臉就成了小棗核。更可怕的是，我媽變成了祥林嫂，張口閉口就是：這是個教訓……
我看荷包沒事，她老人家倒快得抑郁癥了！
在那幾天里，荷包被餓得如狼似虎，經(jīng)常沖向飯桌，又被我們推回去，急得哇呀呀大叫。我從來沒見過荷包對食物這么熱愛過，看來又印證了那句話：愛，就是得不到！
有一天早晨給荷包燉了一碗雞蛋膏，他看到了眼淚幾乎流下來，顧不上洗手，坐下拿起勺子就吃，邊吃邊深情地呼喚著：膏膏！膏膏！吃得太急了，剛進去的兩口原封不動地吐在了碗里。人家這幾天吐慣了，眼睛眨都不眨，拿起勺子繼續(xù)吃。我們趕緊來搶碗，安慰他“這就給你蒸一碗新的去”！人家一邊抱著碗不肯放手，一邊哀哀地哭起來！
真是人間慘?。?/p>
沒好利索就回了濟南，好在回來就沒事兒了。我媽一天打十個電話來問是不是又吐了，是不是又拉了，嘮嘮叨叨，而且還上綱上線，批判自己不配當姥姥。我看她比荷包的后遺癥厲害多了。
好了也得克扣著吃，所以棗核臉荷包開始和大人斗智斗勇，搞點吃的。
這天我下班回家，在樓下碰到了荷包奶奶帶著荷包出來玩。荷包見到我很高興，膩膩歪歪抱著大腿不肯走。
荷包：媽媽我有個事兒。
我：說。
荷包仔細地斟酌著，判斷著形勢：我還是不說了吧。
我：說！
荷包扭捏：粽支。
我：啊，你想吃粽子??？
荷包點點頭。
鑒于粽子不好消化，我腦子里迅速閃過幾種相對好消化又能解饞的食物。
我：媽媽去超市給你買奶黃包好不好呀？
荷包不大滿意的樣子。
我：如果沒有奶黃包的話，媽媽就給你買湯圓。（雖然也不好消化，畢竟個頭小嘛。）
荷包：媽媽我告訴你，今天超市里只有粽支，沒有湯圓也沒有奶黃包！
小巫師荷包功力尚淺，咒語只應驗了一半，果然沒有奶黃包，我買了一袋湯圓回來，答應荷包明天早晨給他吃三個，晚飯是絕對不能吃這個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快睡著了，荷包說：媽媽我再給你講個故事。
我眼睛都睜不開了：明天講，明天講。
荷包：那好吧媽媽。我記著明天早晨給你講故事，你記著明天早晨給我吃湯圓。
我一邊暗笑不已，一邊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我還沒醒，就聽見荷包說：媽媽，媽媽，湯圓！吃事個，不吃山個！
荷包的時間觀念
很想很想出去讀讀書，北京也好，國外也好，但是實在離不開荷包。
我問荷包：媽媽離開半年好不好？
沒想到荷包回答：好！
太失落了！我都要哭了。
然后聽見荷包說：你離開半年吧，別離開一天。離開半年中午就回來了，離開一天天黑了還不回來！
荷包捉迷藏
不能免俗，荷包和所有的寶寶一樣，剛剛學會走路，就愛上了捉迷藏，愛得癡心不悔，忠貞不二，一直到現(xiàn)在。
不過，游戲規(guī)則是需要花時間來練習的。剛開始的時候，荷包都不敢閉眼睛。我說：荷包閉上眼睛，讓媽媽藏起來。于是荷包就閉上眼睛，但他閉上之后奇怪地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見了！真恐怖！趕快睜開，世界又出現(xiàn)了！而且也沒有什么變化呀，這才又放心地閉上，但閉上之后又看不見了！于是看上去就成了他在使勁地眨巴眼睛……
等到荷包終于學會了閉眼睛，他就很厲害了，無論我藏在哪里，他一般都能發(fā)現(xiàn)，只有兩次例外。第一次，我躲在窗簾后面，荷包從一邊包抄的時候，我從另一邊逃跑了，躲到陽臺上，于是荷包在窗簾里反復穿梭尋找，最后把自己嚴嚴實實裹在窗簾里了，不得不喊救命；第二次，我把自己平攤在床上，蓋上被子，荷包就找不到了！我聽著他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咦？咦？”百思不得其解。我悶笑得被子都跟著發(fā)抖。后來我憋得受不了了，只好自己跑出來。
荷包樂翻了。
我發(fā)現(xiàn)這是個好主意。于是這一次，我把枕頭放到被子里蓋好，自己跑到窗簾后面。荷包跑進來，得意地嘩啦掀開被子。然后，就開始細細地研究媽媽為什么變成了枕頭。我等得不耐煩，只好從窗簾后面跑出來。荷包又樂翻了。
和這樣的小笨笨玩游戲，真是無聊呀！我躺在床上消極怠工，不肯再玩。
荷包求我：好媽媽……
我說：不。
荷包說：壞媽媽……
我說：更不。
荷包仔細地斟酌了一下：好壞媽媽……
好壞媽媽只好爬起來再戰(zhàn)江湖。
一轉(zhuǎn)眼（真的是一轉(zhuǎn)眼），荷包快要四歲了，從一個很小的肉肉的荷包，變成了一個中等大小的荷包。這一天，我們在院子里捉迷藏。荷包藏到一輛車后面，大喊：我藏好了！我和荷包爹不由相視而笑。我們捉來捉去裝作捉不到他，等胃口吊足了，再跑到那輛車后面，只見荷包背朝外，捂住眼睛，把身體緊緊地靠在車上，嘴角還忍不住地要笑。
哈哈，荷包真的是成長了！變成了一只小鴕鳥，進入了掩耳盜鈴的高級思想境界！
無條件的愛
我很想很想讓荷包百分之一萬地確認：媽媽愛他是無條件的。任何任何條件，像柳絮、像灰塵那么小的條件都沒有。
如果刻苦攻讀教育書籍的話，肯定能找到很多讓荷包接受到這種訊息的方法?？上а?，書到用時方恨少。于是，我只能拙劣地一遍遍對荷包說：荷包愛媽媽，媽媽也愛荷包；荷包不愛媽媽，媽媽也愛荷包。媽媽永遠愛荷包。
荷包每次聽到都會問：為什么媽媽？
我說：什么也不為，就因為你是媽媽的小寶。
荷包就很開心地笑起來。
如果我問荷包：你知道媽媽有多么愛你嗎？
荷包就會眼中一亮，吧唧一下小嘴，咽一小口口水，響亮地回答：我愛媽媽，媽媽也愛我！我不愛媽媽，媽媽也愛我！
說完就等著表揚。我吧嗒親他一口，像按上一個大聲呼喊著——是的！是的！就是這樣的！永遠永遠是這樣——的印章。
有一天臨睡前，荷包忽然抱住我的脖子，像是要說一個秘密那樣說給我聽：寶寶好愛好愛媽媽。
我隨口問：真的嗎？
荷包像是聽到號令，在黑暗中坐起來大聲地說：媽媽愛我，我也愛媽媽;媽媽不愛我，我也愛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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