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楚莊樊姬

巧笑進言的楚莊樊姬

男人估計最喜歡的就是樊姬這樣的女人了，不僅不追求專寵，而且還從外國尋找各色美女以滿足丈夫的“廣泛愛好”，楚莊王不滿意都沒任何理由——這樣的女人到哪里找？怪不得她能成為后世歷代歷朝皇后嬪妃的學(xué)習(xí)榜樣，像漢代有名的賢后鄧皇后、馬皇后就是以樊姬為榜樣，并學(xué)習(xí)到家，很有成就，所以成為一代賢后。咱就說樊姬吧，還等什么呢？

樊姬的丈夫就是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楚莊王。先說他“一鳴驚人”的故事。

莊王即位三年，別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一條命令不發(fā)，除過這一條：“有誰敢諫者死無赦！”

就有那不怕死不長眼的上諫，就是那個著名的一夜白頭的伍子胥的父親伍舉。伍舉上的殿來，但只見，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在鐘鼓之間，那個自在那個滋潤。即使如此伍舉還是硬著頭皮說：“我有條謎語想請大王猜，說，有只鳥待在窩里，三年了，不飛也不叫，您猜這是什么鳥？”莊王也不含糊，仍然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從容答道：“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伍舉你退下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這三年，別說所有的大臣著急，就是那后宮的一位夫人也著急，她就是樊姬，莊王的第一夫人。莊王除過左擁右抱美人外，其他的享樂一樣也不放棄，比如狩獵。

那樊姬在這三年中，抓住莊王狩獵不止、享樂不息的惡習(xí)勸諫不止，但莊王不聽。樊姬勸不動莊王，就懲罰自己。莊王為討好自己的愛妃，打下獵物，烹出美味來給她，人家樊姬一口不吃，弄得莊王挺掃興。好在莊王本來就心存大志，再加上內(nèi)有樊姬外有伍舉都勸，這三年莊王其實自己也玩得夠了。有一天，莊王猛然幡然悔悟，改過自新，原來是不上朝，現(xiàn)在是勤勤懇懇，忙于政事，真叫個起早貪黑，一副勤政為國好君王的模樣，準(zhǔn)備要稱霸中原，就是要問一問中原周天子的吃飯家伙——鼎有幾斤。

這一日，莊王下朝又晚了，樊姬特有眼兒，趕緊迎上去滿懷關(guān)心地問：“您為什么又下朝晚了，不餓不累嗎？”莊王聽著心里暖融融的，對自己現(xiàn)在的新形象很滿意，說：“與賢明的人說話，不知道饑倦呀！”好勤奮好賢明的君王啊！那樊姬本該不失時機地夸獎奉迎幾句，這和剛當(dāng)君王的那三年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那是翻天覆地的進步啊。但自有主意有見識的樊姬假裝不知道，就問：“讓大王不知疲倦的賢者是何人呀？”莊王說：“虞丘子呀?！鼻f王一臉得意，很高興自己身邊有賢明的人才，有賢明的人才就說明自己的賢明啊。

沒想到，樊姬聽了莊王的話，不僅沒有順著莊王的意思跟風(fēng)奉承虞丘子幾句，和莊王同喜同樂，反倒掩口笑了，大大的不以為然的樣子。這弄得莊王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孤王只說了一個賢明的人虞丘子，這有什么好笑的？這個女人不尋常，她的笑里肯定有文章，莊王忍不住問：“你笑什么？可笑嗎？”其實暗含著不滿意。

樊姬是成竹在胸，仍然是笑著說：“虞丘子賢則賢矣，但不算忠呀！”這話可不能亂講啊，一個君王最怕的就是臣下不忠啊。本來晚下朝，又倦又餓，此時聽樊姬說自己正得意的賢者不忠，莊王馬上警惕性上來了，早忘了饑倦二事，趕緊讓樊姬說明白，別賣小關(guān)子。

樊姬根本不急不慌，緩緩道來，說：“我侍奉大王您如今已有十一年了，從未想過讓大王您專寵于己。身為第一夫人，我是不斷派人到那被譽為‘花花世界’的鄭衛(wèi)之地為您精挑細選美人，就是為了讓您高興。經(jīng)過一段時期的考察，我發(fā)現(xiàn)，如今比我賢惠的女子有二人，和我水平差不多的有七人。從我心里來講，難道我不想讓大王您只寵愛我一人嗎？但我聽說，只有選取眾多的女子，才知道誰有才能。我就克服自己內(nèi)心的愿望，從大王您的意愿出發(fā)，讓大王您多多見識有才能的女子?？墒悄从萸鹱釉诔鵀橄嗍畮啄炅?，他所推薦的人，不是子弟就是同族，這不是任人唯親嗎？我從沒聽說他推薦賢能之人，也從沒聽說他趕走沒有才能的人，這不是蒙蔽君王，堵住進賢的道路嗎？明知道有賢能的人卻不推薦，這難道不是不忠嗎？而且分明是不知道仁德賢能，那就根本稱不上是有智識的人。所以我就笑了，大王，您說我笑得有道理嗎？”

莊王一聽，還真是有見識，智高一籌啊。孤王這位夫人還真是這么做的，看起來從不爭風(fēng)吃醋，真還是為我挑了不少好女人，看得我眼都花了，我原以為夫人是為了獲取孤王的歡心，沒想到，人家能從后宮選美人結(jié)合到國家政事上，說得還很有道理，這位夫人好啊。想不喜歡樊姬都找不下理由。

第二天上朝，莊王就把樊姬的一番話告訴虞丘子，虞丘子聽了啞口無言，很不好意思。其實他是心虛，他一個“賢明的人”，多聰明啊，他不知道他的所為？他推薦“賢能”了，“賢能”倒是上崗了，他呢？豈不是得下崗？那莊王只認識眼前我這座高山，看不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本來打算就這么混到退休，豈不料他的夫人厲害，到如今咱還是聰明點，明哲保身，趕緊撤，臨撤前再推薦個“賢能”，大王只顧聽新賢能的，就顧不上責(zé)怪我這舊賢能了。

果然虞丘子推薦了賢能，名孫叔敖的，為楚國的令尹，就是中原的相。孫叔敖可是楚國最有為的令尹之一，治理楚國三年，幫助莊王成就了霸業(yè)，莊王一飛沖天，那翅膀一邊就是孫叔敖，另一邊，那還用說嗎？肯定是樊姬，連楚國的史書上都說：“莊王之霸，樊姬之力也?！?/p>

所以說天下的王后嬪妃都向往自己能是樊姬，天下的君王也期望自己有個樊姬。

原文

樊姬，楚莊王之夫人也。莊王即位，好狩獵。樊姬諫不止，乃不食禽獸之肉，王改過，勤于政事。

王嘗聽朝罷晏，姬下殿迎曰：“何罷晏也，得無饑倦乎？”王曰：“與賢者語，不知饑倦也。”姬曰：“王之所謂賢者何也？”曰：“虞丘子也?！奔а诳诙?，王曰：“姬之所笑何也？”曰：“虞丘子賢則賢矣，未忠也?！蓖踉唬骸昂沃^也？”對曰：“妾執(zhí)巾櫛十一年，遣人之鄭衛(wèi)，求美人進于王。今賢于妾者二人，同列者七人。妾豈不欲擅王之愛寵哉！妾聞‘堂上兼女，所以觀人能也。’妾不能以私蔽公，欲王多見知人能也。今虞丘子相楚十余年，所薦非子弟，則族昆弟，未聞進賢退不肖，是蔽君而塞賢路。知賢不進，是不忠；不知其賢，是不智也。妾之所笑，不亦可乎！”王悅。

明日，王以姬言告虞丘子，丘子避席，不知所對。于是避舍，使人迎孫叔敖而進之，王以為令尹。治楚三年，而莊王以霸。楚史書曰：“莊王之霸，樊姬之力也?！痹娫唬骸按蠓蛸硗?，無使君勞?！逼渚撸^女君也。又曰：“溫恭朝夕，執(zhí)事有恪。”此之謂也。

頌曰：樊姬謙讓，靡有嫉妒，薦進美人，與巳同處，非刺虞丘，蔽賢之路，楚莊用焉，功業(yè)遂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