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尋常的父親

諾貝爾的祖先來自波羅的海海岸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最南端。在斯科納省的東諾貝爾洛夫，阿爾弗雷德·諾貝爾的父親伊曼紐爾·諾貝爾，是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伊曼紐爾1800年3月24日出生于耶夫勒。他的家境極為貧困，父母無力供他進學校讀書，這位天才從未受過正規(guī)教育，他寫的字往往令人無法辨認，拼寫上的錯誤就更不用說了。19世紀初，航海是西歐、南歐、北歐許多沿海地區(qū)青少年的夢想，由于伊曼紐爾體格健壯，力量過人，而且樂觀開朗，再加上外祖父曾當過水手的原因，他從十四歲開始就去學習航海了。

后來，伊曼紐爾在一位建筑師那里做學徒，以打工為生，并進入一所文化學校，接受了一些基本文化教育。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抓住了一次偶然的大顯建筑才能的良機，他的人生有了重要轉(zhuǎn)折。那一年，瑞典國王理查四世和他的隨從要路過伊曼紐爾的家鄉(xiāng)耶夫勒。伊曼紐爾得知理查四世特別喜歡凱旋門后，立即在短時間內(nèi)奇跡般地設計建造了一座凱旋門向國王致敬。國王路過凱旋門時，對在這樣一處偏僻的地方竟能在短時間內(nèi)建成這么一座宏偉建筑，驚嘆不已，對這個從未受過正規(guī)教育的年輕人非常賞識。伊曼紐爾因此得以在1821～1825年進入斯德哥爾摩建筑學校學習，并且每年都獲得該校的獎學金資助。在校求學期間，伊曼紐爾不但勤勉好學，而且充分展示了他的天分，曾因制作精巧模型多次獲得學校的發(fā)明獎。

1825年以后，伊曼紐爾轉(zhuǎn)到工程學校受聘擔任設計教師，由于亞麻精整機的設計而獲得年度獎金。1826年這所學校改建為工業(yè)學院。伊曼紐爾雖然缺乏理論修養(yǎng)，但憑著他的實踐能力和繼承自盧德貝克的在實用方面的特殊天資，從1826年開始擔任建筑師和工程師的職務。伊曼紐爾與這個工業(yè)學院的關(guān)系只有幾個月，同時他開始搞發(fā)明工作。

1827年，伊曼紐爾與一位書記長的女兒羅琳娜·安德麗塔·阿爾塞爾結(jié)婚，組成了一個美滿的家庭。羅琳娜身材苗條，精力充沛，樸素善良，有智慧且不乏幽默。

婚后，她頗能吃苦耐勞，節(jié)儉持家。此后，伊曼紐爾雖幾次大起大落，但羅琳娜始終對自己的丈夫表示理解和支持，無怨無悔，為丈夫營造了一個良好的工作環(huán)境和歡樂溫暖的家庭氛圍。他們一共生育了八個孩子，但只有羅伯特、路德維希、阿爾弗雷德三個兒子長大成人。伊曼紐爾和羅琳娜的婚姻持續(xù)了四十五年之久，他們被外界公認為一對幸福的伉儷。正是他們——智慧的父親和慈愛的母親，給了阿爾弗雷德·諾貝爾一生用之不竭的優(yōu)良品質(zhì)：聰明、勤奮、博愛。

1828年，因伊曼紐爾經(jīng)營的一家不動產(chǎn)生意有可觀的收入，還算富有，因此，伊曼紐爾夫婦于1828年1月1日搬進斯德哥爾摩郊外斯塔卡爾塞布魯克的一幢寓所。住房周圍樹木成蔭，湖水掩映，居住環(huán)境十分優(yōu)雅而清新。

伊曼紐爾擅長機械制造，但才能無法施展，只好先當建筑師。他曾接受了好幾處委托，承建了兩所房屋，一是安茹法官的，在斯托托蓋特；另一處是貴族畢特生的，在蒙克布隆。他還在耶可布斯柏格附近承建一所洗衣房，在斯庫魯桑德承建一座造價三萬泰勒的懸橋。1833年一場無名大火使伊曼紐爾在蘭格霍爾曼、克拉帕斯塔德的財產(chǎn)毀于一旦，債臺高筑，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只有宣布破產(chǎn)。1834年7月，破產(chǎn)生效，但仍未解除一切債務，直到1850年，他雖已償還多半舊債，但仍未完全還清。

1833年的那場大火使伊曼紐爾傾家蕩產(chǎn)，迫使他搬到諾曼街九號一所便宜的房子。在那座兩層樓建筑后部，一道木樓梯從院子通向諾貝爾一家的住所：一間起居室，兩間臥室和一個廚房。房內(nèi)除了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外，幾乎不能再簡陋了。1833年10月21日，羅琳娜在這所房子里生下了阿爾弗雷德·諾貝爾。阿爾弗雷德九歲以前就是在這里度過的。在這里，諾貝爾三兄弟同母親相依為命。

房子的簡陋顯而易見，老諾貝爾當初租下它，就是因為房租便宜。但誰也沒想到，這里成長著一位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伊曼紐爾不論如何努力，不論如何對自己的才能充滿信心，可事事都不能如愿以償。他到底還能做些什么?這時，從埃及傳來將要開鑿蘇伊士運河的消息，重新鼓起了伊曼紐爾的勃勃雄心，讓他產(chǎn)生了靈感：他要發(fā)明一種炸藥，使運河隧道和筑路建設工程省時省力，徹底改變以前施工落后、緩慢的面貌。運河工程巨大，工期歷經(jīng)數(shù)年，如果自己發(fā)明出一種強烈的炸藥，一定能獲得持續(xù)多年的豐厚利潤，為自己的事業(yè)開創(chuàng)一條新出路。

古羅馬皇帝克勞迪亞斯一世為福齊諾地區(qū)排水之用下令開鑿一條三英里長的運河，三萬農(nóng)奴干了十一年之久才竣工。一千多年過去了，雖然說17世紀初中國的火藥已傳入西方，可是全用于槍炮，在大型工程中仍使用原始的施工方法，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如16世紀和17世紀開掘一條通往芬蘭境內(nèi)哈爾蒂山脈五英里長的隧道，前后竟用了一百五十年之久。早在17世紀，鐵礦開采已成為瑞典工業(yè)的支柱產(chǎn)業(yè)。

瑞典國王斯塔夫斯二世不僅借助鐵礦的生產(chǎn)裝備新軍，而且制造武器出口。由于生產(chǎn)方式的落后，瑞典的鐵礦開采已日益衰落，如果有一種強力的炸藥能夠在關(guān)鍵部位炸開巖石，提高掘進速度，增加采礦效率，就可能使瑞典的鐵礦開采業(yè)復興。

只有通過新式炸藥的使用，才能改變筑路及開礦的落后現(xiàn)狀，雖然伊曼紐爾并不懂相關(guān)的知識，又沒受過安全操作的訓練，但他不顧一切后果，立即一頭扎進這個危險而有前途的試驗之中。這令羅琳娜十分不安。1837年，伊曼紐爾在他家后院的那個棚子里開始進行炸藥試驗，研究炸藥的各種配方，以及溫度、濕度等對炸藥性能的影響。一天早晨，伊曼紐爾家后院里猛然傳來爆炸的巨響，震得房屋搖晃，門窗格格作響。受驚的鄰居們聚集到院子里對伊曼紐爾大聲謾罵，充滿敵意和憤怒，而伊曼紐爾這時正為他找到一種新炸藥配方而興高采烈。年僅四歲的阿爾弗雷德目睹了父母尷尬、孤立的場面，這一情景直至他成年后都一直銘刻在心里。誰也不會想到長大成人后的阿爾弗雷德像父親一樣，沉迷于與死神為伍的炸藥，成為聞名于世的炸藥大王。

1837年，伊曼紐爾告別妻兒只身遷居芬蘭。對于此事，伊曼紐爾曾寫下如下的話：

我是想把自己的計劃付諸實施。但我早就想到，在有許多反對者的祖國是無法達到這一個目的的。

他在芬蘭停留時間很短，以出售一種新式煤油燈維持生活。最后他輾轉(zhuǎn)到了人地生疏的俄國，定居在圣彼得堡。

伊曼紐爾在圣彼得堡制造各種機械，其中特別聞名的是一種切割輪轂的機械。他更致力于炸藥的研究，設計制造出防御用的地雷和水雷。在此期間，他結(jié)識的一位俄國將軍、工程師伊蓋爾夫?qū)λ陌l(fā)明很有興趣，并向國防部長提交了報告。

1852年，伊曼紐爾的水雷終于在圣彼得堡附近的奧契達河河口試驗成功。但關(guān)于水雷管轄權(quán)的歸屬，海軍、陸軍展開了無休止的爭執(zhí)，問題被無限期地擱置起來。1853年，俄國和土耳其因“巴勒斯坦圣地”發(fā)生軍事沖突，同年10月4日，土耳其對俄宣戰(zhàn)。1854年3月28日，英法對俄宣戰(zhàn)，克里米亞戰(zhàn)爭爆發(fā)。9月，英、法、土三國聯(lián)軍在黑海北岸的克里米亞地區(qū)登陸，開始對俄國要塞塞瓦斯托波爾進攻，就連沙皇王宮所在的圣彼得堡也必須防備來自海上的攻擊，為了應付戰(zhàn)事，總參謀部想起了伊曼紐爾的水雷，授命他緊急制造水雷，盡快在海域設防，以抵御英國艦隊。羅伯特·諾貝爾按照父親伊曼紐爾的設計在芬蘭灣港口與圣彼得堡的戰(zhàn)略要地、結(jié)冰的克隆斯達特軍港的入口布置了水雷。英法聯(lián)合艦隊未敢冒險進入芬蘭灣。聯(lián)合艦隊司令內(nèi)皮爾對其海軍部報告說：“芬蘭灣布滿了惡魔的機械?！?/p>

沒有敵船被這些水雷擊沉或擊毀是肯定的，盡管如此，水雷在當時對敵艦也確有一定的威懾作用。一個英國水兵發(fā)現(xiàn)了一枚水雷，把它撈上來放置在旗艦“威靈頓公爵號”上，交給軍火專家檢查，在拆卸這枚水雷時，當場炸死了一名水手。有一艘俄國汽船不聽領港員指示的路線，結(jié)果因撞上一串封鎖港口的水雷而受到重創(chuàng)。游弋在附近涅瓦河口斯韋伯格的英國艦隊目睹到這一事故，由此確信這種水雷的確有效。正是這一事件使停泊在芬蘭灣的英國艦隊未敢發(fā)動攻擊。由于水雷對港口確有一定防御作用，因此俄國軍方源源不斷地向伊曼紐爾工廠訂貨。

伊曼紐爾自從1837年遷到圣彼得堡后，事業(yè)蒸蒸日上。

1842年他開辦了一座金屬工廠和鑄造廠，生意很興隆，成了俄國有名望的工程師企業(yè)家，這才得以在1842年10月把羅琳娜母子接到圣彼得堡團聚，并在隨后的幾年里把在瑞典時的債務一一還清，擺脫了債務的困擾。

1855年3月2日，沙皇尼古拉一世駕崩。同年9月，俄國炸毀塞瓦斯托波爾要塞，擊沉艦船，撤出要塞，宣告了在克里米亞戰(zhàn)爭中實際上俄國已戰(zhàn)敗。亞歷山大二世繼位后于1856年2月在《巴黎和約》上簽字。新沙皇銳意改革，他認為導致克里米亞戰(zhàn)爭失敗的原因之一是俄國軍事裝備質(zhì)量趕不上英國和法國。于是他決定從外國訂購先進的武器裝備，并下令取消同國內(nèi)企業(yè)簽訂的全部合同。沙俄軍方原來與諾貝爾父子工廠簽訂的所有軍備合同，當然從此就被全部廢除。這一消息對諾貝爾一家來說如五雷擊頂。在此之前，為了完成沙俄軍方的訂單，伊曼紐爾為擴大工廠的生產(chǎn)能力曾向銀行貸了巨款。沙俄政府的毀約，使伊曼紐爾的工廠債臺高筑，陷入困境。伊曼紐爾據(jù)理要求俄國政府履行合同、為毀約賠償損失，但遭到了拒絕。禍不單行，隨后不久，他的工廠又發(fā)生了一次火災，這無異于雪上加霜。1857年4月他在寫給阿爾甥爾一家人的一封信中說：

你為火災的損失向我表示慰問，這些損失雖大，但同政府造成的損失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戰(zhàn)爭剛結(jié)束，政府就毀約，拒絕履行已訂的合同，這擊倒了我微弱的生機，三個月來我已完全不知所措。感謝上帝，現(xiàn)在我已完全恢復，能工作，也能思考。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談到我的處境時，我曾說過，如果政府信守書面印刷的文件，維持我奉政府命令開辦的工廠的盛況，我的境況會很好，否則我將一無所有，因為我已把一切投入企業(yè)。

為了渡過這場危機，伊曼紐爾仔細地編制了工廠的概況表，列舉了資產(chǎn)、生產(chǎn)計劃、開銷，并做出分析、提出概要。

1858年末派精通外語的阿爾弗雷德到倫敦和巴黎籌款，但未獲成功。到1859年，伊曼紐爾無路可走，不得不又一次面臨破產(chǎn)的打擊，他把工人轉(zhuǎn)讓給他的債權(quán)人，留下三個兒子料理工廠的債務問題，黯然神傷地帶著妻子羅琳娜以及在俄國出生的兒子埃米爾回到瑞典。

伊曼紐爾回到瑞典時已年近六十，一無所有，在旁人看來，他的事業(yè)似乎已經(jīng)枯竭，該在自己的故鄉(xiāng)默默無聞地度過晚年了。然而伊曼紐爾這位不屈不撓的發(fā)明家卻壯心不已，他在斯德哥爾摩的赫倫內(nèi)堡租了一座房子既當住處又當實驗室，又沉醉于他那些富于幻想的發(fā)明之中。

當時的瑞典，正忙于修鐵路、開礦山，急需更猛烈的炸藥。伊曼紐爾面對這個潛在的大市場，又想起了他的火藥，決定重操舊業(yè)，研究可以提高爆破力的新式炸藥。

1863年，阿爾弗雷德完成了第一個重要發(fā)明，這個發(fā)明就是黑色火藥和硝化甘油的混合物，使黑色火藥的爆炸力大大加強。1863年10月16日瑞典商業(yè)部授予他制造這種炸藥的10年專利權(quán)。伊曼紐爾信心百倍地和阿爾弗雷德一起很快地創(chuàng)建起新炸藥工廠。這所工廠除了伊曼紐爾和阿爾弗雷德外，僅有一位工程師、一名男仆和一名女仆。阿爾弗雷德的弟弟埃米爾也是這個炸藥工廠的重要成員。埃米爾當時二十一歲，是烏普薩拉大學的學生，那年夏天也在這個工廠工作。1864年9月3日早晨，一場震驚赫倫內(nèi)堡乃至整個斯德哥爾摩的慘劇發(fā)生了，工廠由于意外事故發(fā)生爆炸，在廢墟里找到五具殘骸：埃米爾·諾貝爾、工程師赫茲曼、男仆、女仆和一名過路的工人。

這次事故，使伊曼紐爾剛剛愈合的創(chuàng)傷又被撕裂。性格剛強的他一生經(jīng)歷了兩次破產(chǎn)，這次又在自己開辦的工廠里斷送了愛子的性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不幸。這次最沉重的打擊，使從未被壓垮的伊曼紐爾，積郁成疾，在1864年10月6日猝然中風。此后長年臥床不起，再也沒有恢復。

雖然伊曼紐爾富于幻想，但他的確是一個天才，他并沒有接受過真正的技術(shù)教育，卻憑著天資，成為一名發(fā)明家。

他富有想像力，但時時感到缺少教育的痛苦，他不能辨別什么是離奇的想像，什么是實際可行的。他并不是一位商人，沒有多少經(jīng)營頭腦。他是樂觀主義者，對可能遭遇到的困難和實際障礙不能通盤籌劃。他生平所遇的挫折多半由自身缺點所招致，但他性格樂觀，對于這些挫折從不介意。他曾擁有大規(guī)模的工廠，但對工作的興趣超過對效益的興趣。他的確是一個好人，只要自己有力量就盡力扶助他人。他生平歷盡艱苦，但他是能吃苦的人。他暮年因病不得不減少工作，這是他最難受的。創(chuàng)造性的思維和豐富的想像力、樂觀的情緒和自強不息的進取心、屢遭挫折而毫不氣餒的堅韌精神，這些對于他的兒子——阿爾弗雷德·諾貝爾及其兄弟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