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與民族

在黎巴嫩山麓，溪水像銀絲一樣在巖石間潛行流淌。溪水附近坐著一位牧羊女，周圍有一群羊，一只只瘦骨嶙峋，正在鮮嫩的荊棘間吃著干枯的草。少女望著遠(yuǎn)處天邊的晚霞，好像她在讀寫天幕上的未來前程。她的眼里噙著淚珠，活像露珠點(diǎn)綴在水仙花上。憂傷之情開啟了她的雙唇，仿佛還想趁她嘆氣之時(shí)占據(jù)她的心。

夜色降臨，山岡開始圍起暗色的外衣。驀地，一位老翁出現(xiàn)在少女面前，但見白髯長垂至胸，銀發(fā)披滿雙肩，右手拿著一把鋸齒形鐮刀。老翁用類似于波濤怒吼的聲音說：“敘利亞，你好！”

少女一驚，急忙站起來，用被恐懼打斷，又被痛苦連接起來的聲音，說道：“世代老人，你現(xiàn)在找我有什么事嗎？”

隨后，少女指著自己的羊，接著說：“原來羊群布滿山谷，如今只剩下這么一小群了。這都是由于你的貪婪所致。你還想再奪去一些嗎？

“過去，這里曾是肥美牧場；如今被你的腳踏得干枯荒蕪。昔日，我的羊在鮮花叢中牧放，擠出的奶甘甜芳香；如今一只只空著肚子啃食荊棘和草根，時(shí)刻面臨著死亡。

“世代老人啊，你敬畏主，快離開我吧！你的不公正令我厭惡了生活；你的鐮刀兇狠使我寧可選擇死亡。

“請你離開我，讓我獨(dú)自飽飲淚水，沐浴痛苦微風(fēng)吧！世代老人，你到西方去吧！那里的人們正參加生命的婚禮和節(jié)日，讓我在你舉行的葬禮上痛哭號喪吧！”

老翁用父親般的目光望著少女，他已把鐮刀藏在自己的衣服褶里，說：

“敘利亞，我只從你這里拿了我給你的部分贈(zèng)禮，不是搶奪，而是暫借，以后是要奉還的，而且言必信，到時(shí)如數(shù)奉還。你要知道，你的姐妹民族有福分享用原屬于你的光榮，有權(quán)利穿著原屬于你的外衣。我與公正是兩位一體，故給你的東西不能給你的姐妹。不然，我就不能使你們同樣熱愛我，因?yàn)閻壑荒芷椒?。敘利亞啊，你和你的近鄰埃及、波斯和希臘一樣，他們都有像你的羊群一樣的羊群，他們也都有像你的牧場一樣的牧場。敘利亞呀，被你稱作‘衰敗’的現(xiàn)象，我則稱之為‘應(yīng)有的睡眠’，緊隨其后的便是生機(jī)勃勃與興旺發(fā)達(dá)?；▋褐挥薪?jīng)過死，才能重生；愛情只有分別之后，才更火熱?！?/p>

老翁走近姑娘，伸出手去，說道：“先知之女，握握我的手吧！”姑娘握住老人的手，用淚眼望著他，說：“世代老人，再見吧！”老翁答道：“再見，敘利亞，再見！”

旋即，老翁閃電似的隱去了。少女呼喚著自己的羊，邊走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能否再次相見？能夠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