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場是寂寞的信仰
遠古時期,老祖宗們?yōu)榱蓑屩鹨矮F,選擇了群居生活,自此,人與人之間,總有著某種依賴與牽連。有些人,離開人群便沒有安全感;有些人,離開人群反而獲得了某種自由。人群,往往意味著同化,而一個人,則能屏蔽繁雜的聲音,靜下心來自我觀照。
三毛從小就是一個離群索居的姑娘,她在靜默中觀察著一切,發(fā)現許多同齡的孩子太過幼稚,自己與他們不是同類。同時她也發(fā)現,成熟的大人喜歡對別人指指點點,她不喜歡這些人,她要逃離。
她常去屠宰場,在那里看人宰羊。那時,三毛只有幾歲,她會很專注地看完一只羊被宰殺的全過程,甚至連細節(jié)也不放過。望著一個個生命被宰殺,她并不驚訝,也不覺得殘忍,而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她若有所思,在思考著什么,有時她會滿意地點點頭,像是懂了。
大人們覺得三毛殘忍無情,一個小孩子怎能喜歡血淋淋的東西?可是,她就是這樣的姑娘。一個幼童,在意識沒有開化以前,并不知對錯,也不知死亡意味著什么。生命的意義,生活的意義,人生的意義,不過是后天人們強加在個體身上的。我們看似在思考,在追求著所謂的意義,而這一切也不過是在既定的規(guī)則中做著選擇。就像工作與理想的選擇,難道沒有第三種,沒有更多的選擇嗎?在生存與死亡之間,三毛找到了第三種——自由。
三毛幼年極少對人袒露內心世界,即使對父母,她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一年,全家人在飯桌上吃飯,三毛在院子里玩,父母早已習慣她的特立獨行,便隨她去了。沒多久,院子里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水聲,眾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急忙跑到院子里查看,只見三毛大頭朝下栽進了水缸里。她一只手撐在缸底,大半個身子淹沒在水中,求生的欲望讓她掙扎著。父母見到此景嚇了一跳,急忙把她從水里撈了出來。面對家人的責備,三毛面無表情,一口水從她嘴里吐出來,她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感謝耶穌基督”,然后默默地走開了。
三毛的世界是無聊的。她在院子里玩,覺得用手拍打水的聲音很好聽,為了讓水聲更大,她決定鉆到缸里用腳拍打。誰知,她鉆進水里才發(fā)現,原來這樣做瀕臨死亡。她在水下掙扎著,直到父母把她救上來,她感謝耶穌的救贖,沒有讓她死去。
耶穌是她信任的人。在他那里,她不會被指責,更多的時候他一個貼心的聆聽者。她有什么心事,都會向耶穌傾訴,只有耶穌把她當成大人。有了這個“知心人”,她漸漸變成了一個自我封閉的姑娘,拒絕著外界的一切情感。
她幻想自己是女巫,將笤帚放在胯下享受“飛翔”的幻覺;她騎著木馬,變身劍客,要成為一個行俠仗義的人;她是一個被封印了千年的神,知今生來世,是宇宙的主宰……
三毛的精神世界越豐富,責備的聲音便越多。對于三毛的父母來說,她的怪異行為不算什么,可對于生活在一起的大伯一家,難免對她不滿。他們糾正她的三觀,糾正她的行為,如若不接受,便要對她恐嚇一番。
正常的孩子,兒時都天真爛漫,模仿故事里的人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父母一邊由孩子自由玩耍,一邊教著孩子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幻想,孩子漸漸長大,也便懂了故事終究是故事。對于大人來說,對孩子進行教導是責任和義務,可是對于三毛來說,大人的教導只會把她往外推。在她看來,大人不懂她的世界,更不懂她的無聊與寂寞。
從那時起,她喜歡去墳場,去那個安靜得只聽得見風聲的地方。她趴在墳頭上玩泥巴,與那些埋在地底下的尸骨對話。她把采來的野花送給他們,總能讓那些“靈魂”開心很久。他們不自私、不欺騙,不會指責她;他們喜歡她,她在這里能聽到不同的聲音。
后來,三毛經常去墳場玩。她在那里靜默著,寂寞滋養(yǎng)了她豐富的內心世界,她開始尋找自己的前生今世。冥冥之中,她總覺得自己與墳場有著不可描述的牽連,只是她一直找不到答案。
三毛相信玄神命理,成年后喜歡玩碟仙巫術,試圖找回前世的記憶。一直到她臨終前,她才找到了“前世”的真相,不過,對于許多人來說,那不過是她的臆想。
命理之說是否為真,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們沒有此種經歷,誰也不能替三毛做出判斷。不過,那段經歷確實讓三毛的內心世界更加豐富了。急中生智,定中生慧,靜默的三毛雖然在自己的世界里天馬行空,不過也讓她變得更加有智慧了。
在高速發(fā)展、人人逐利的今天,人很難安靜下來。但智慧的生發(fā)非在靜中不可,人們看似越來越聰明,不過是急中生智,與慧相去甚遠,而反觀遠離世俗的隱士,卻多了一份恬淡和自若的狀態(tài)。
靜下來,才能在碌碌無為的生活中,傾聽內心的聲音;靜下來,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信仰,從中獲得快樂。三毛選擇了流浪,這是她生命開始的地方,是她獲得自由的方式。然而,你不一定需要像三毛一樣去流浪,你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生命開始的方式。
適當寂寞,適當調整自己,才能更加清楚人生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