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 理論概說

王維與希尼詩歌認知比較研究 作者:李昌標


第二章 概念合成理論的歷時沿革

第一章比較介紹了王維和希尼其人其詩,第二章重點梳理概念合成理論的形成與發(fā)展,并在此基礎上構建本研究的理論框架。概念合成理論是認知語言學(cognitive linguistics)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討論該理論之前,我們先簡略回顧一下認知語言學。認知語言學誕生于20世紀80年代,1989年由Reneé Dirven組織的在德國杜伊斯堡(Duisbury)召開的學術會議上,宣布發(fā)行《認知語言學》雜志和成立國際認知語言學協(xié)會,標志著認知語言學的正式誕生。后來盛行于歐美,并傳播至亞洲以及其他國家,現(xiàn)已成為主流的語言學流派。

關于認知語言學的界定,各家之說各有側重。認知語言學是“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出現(xiàn)的語言學和認知科學的一個流派”;可以“由兩個共識來定義,稱為概括性共識和認知共識”;是“分析語言和其他認知域以及和其他認知機制之間關系的一種語言理論”;是“當代語言學中的一場廣泛的運動,包括一系列不同的研究取向、方法和側重點,通過一些共同的假設相互聯(lián)接在一起”;是“堅持體驗哲學觀,以身體經驗和認知為出發(fā)點,以概念結構和意義研究為中心,著力尋求語言事實背后的認知方式,并通過認知方式和知識結構等對語言作出統(tǒng)一解釋的、新興的、跨領域的學科”;是“研究建立在我們對世界的經驗以及觀察和概念化世界的方式基礎之上的人類語言的一門新興學科”;“是一門研究語言的普遍原則和認知規(guī)律之間關系的語言學流派”。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是一種思維現(xiàn)象,只有與心理過程表征聯(lián)系起來,語言才能得到合適理解,因此認知語言學是對20世紀從索緒爾到喬姆斯基多數(shù)語言觀的一種激進反對??梢哉f,認知語言學是以認知科學和體驗哲學為理論背景,在反思轉換生成語法(TG)等以往主流學派基礎上誕生的語言學流派。TG基于“客觀主義哲學理論”,從“天賦性、普遍性、自治性、模塊性、二元論與形式化”等角度來分析語言與心智之間的關系,而 Lakoff、Langacker、Taylor、Talmy、Dirven 等認知語言學家提出了與TG 學派針鋒相對的觀點,認為語言學研究應基于非客觀主義的“后現(xiàn)代哲學理論”,應當從“體驗性、特殊性、依存性、整體性、使用性”等角度,依據(jù)“現(xiàn)實—認知—語言”的核心原則來闡釋語言的成因,語言不是先天的,而是來自于人們與現(xiàn)實世界的“互動體驗”和“認識加工”。認知語言學涉及人工智能、語言學、心理學等多種學科,強調人的認知能力是人類知識的根本。

認知語言學的標志性成果包括一些基石性著作,比如Lakoff & Johnson、Langacker、Fauconnier、Taylor、Goldberg,以及綜述性質的集大成著作Dirven & Verspoor、Ungerer & Schmid、Taylor、Croft & Cruse、Evans & Green、Geeraerts 、Kristiansenetal et al等。其研究領域集中在范疇化(categorization)與原型理論(prototype)、概念隱喻(conceptual metaphor)、概念合成理論(conceptual blending or integration theory)、意象(imagery)、框架理論(frame theory)和腳本理論(script theory)、擬象性(iconicity)、語法化(grammaticalization)、構式語法(construction grammar)和認知語用推理。近年來,出現(xiàn)了認知語言學的社會轉向,關注語言的社會維度及其語言變異,創(chuàng)造了認知語言學理論對語言研究和社會研究的新價值,認知語言學與社會語言學相結合產生了“認知社會語言學(cognitive sociolinguistics)”;建立在后現(xiàn)代的體驗哲學之上,運用認知語言學的多種認知方式,分析語用推理和會話含意,是對認知社會語言學和語用學的社會認知分析法的新發(fā)展,展露出“新認知語用學(neo-cognitive pragmatics)”的研究趨勢。

2.1 理論概說

概念合成理論是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人們進行思維活動,尤其是進行創(chuàng)造性思維活動時的一種認知過程,是對在概念隱喻理論的基礎上形成的心理空間理論的延續(xù)和發(fā)展,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思維方式。其形成歷經三個重要階段:該理論的源頭,是Lakoff & Johnson所提出的“概念隱喻理論(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主張隱喻是從源域(source domain)到目標域(target domain)的結構映射。概念隱喻理論認為隱喻不僅僅是一種修辭手法,而且是人們普遍使用的一種認知手段和思維方式。這一嶄新的隱喻思想使不少學者開始對以往各種闡釋隱喻的理論進行反思,并且著手探究隱喻現(xiàn)象背后的認知過程,特別是隱喻的意義建構(meaning construction)與推理機制(reasoning mechanism)這一被語言學家和心理學家關注的重大課題

該理論的雛形,是心理空間理論(mental space theory),其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代表作是由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于1985年出版的《心理空間》一書,1994年由劍橋大學出版社再版,該理論隨《思維和語言的映射》(Mappings in Thought and Language)(Fauconnier 1997)的出版進一步完善?!靶睦砜臻g是人們在進行思考、交談時為了達到局部理解與行動之目的而構建的小概念包(conceptual packet)”。心理空間是包含一些元素(elements)的集合,它可建立起一系列的概念,如時間、信念、愿望、可能性、虛擬(counterfactual)、位置、現(xiàn)實等。我們在思考和交談時不斷建立心理空間,進行跨空間映射(cross-space mapping),既描述認知冰山露出水面一角的可顯性的語言意義,又揭示思維和言語過程中的動態(tài)映射意義。

該理論的完善,是概念合成理論,集中體現(xiàn)在Fauconnier & Turner于2002年合著的《我們思維的方式》(The Way We Think)這本專著里。他們認為,概念合成是一種基本的心理認知機制,具有強大的解釋力,常常隱匿于語言運用的幕后,不易為人們所察覺;認知語言學的根本性任務之一,就是要發(fā)掘概念合成過程中的各種原則和機制。建構性原則(constitutive principle)包括輸入空間(input space)之間的映射、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和輸入空間向合成空間(blend space)的選擇投射(partial or selective projection),以及“組合(composition)、完善(completion)、擴展(elaboration)”三機制凝練產生的新顯結構(emergent structure);管制性原則(governing principle)具體表征優(yōu)化新顯結構的各種策略和關系,猶如條條網(wǎng)線連通雙域、多域心理空間,限制并推動了雙域網(wǎng)絡合成(double-scope network)、多域網(wǎng)絡合成(multiple-scope network)。不論是建構性原則還是管制性原則,其中心目標就是獲取具有“人類尺度(human scale)”的概念合成,即在人類易于理解的熟知框架中具有直接的感知和行為。

2.2 理論沿革

2.2.1 源頭——概念隱喻理論

隱喻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隱喻是語言的普遍現(xiàn)象,隱喻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著無數(shù)的學者。從亞里士多德開始,傳統(tǒng)的“替代論(Theory of Substitution)”和“比較論(Comparison Theory)”、近代的“互動論(Interaction Theory)”推動了現(xiàn)代的“概念隱喻理論”的產生。

2.2.1.1 替代論和比較論

傳統(tǒng)隱喻的研究一直局限在修辭的范疇。從詞源學的角度而言,英文metaphor一詞來源于希臘語“metapherein”,前綴“meta-”意為“穿過中間”,“pherein”意為“攜帶”,即隱喻可以理解為從起點到終點的一種遷移(transference)。在公元1世紀的古羅馬修辭學者昆體良(Quintilian)看來,隱喻是用一個詞去替代另一個詞的修辭現(xiàn)象,是一種更簡潔的明喻;明喻旨在將某物與想要描寫的事物做比較,而隱喻則是將一個事物的名稱換成另一個事物的名稱。由此,隱喻研究的“替代論”形成。王文斌進一步歸納了該理論的實質特點:隱喻可以按某個詞的本義來說明事物,隱喻義即詞義,而詞義即是客觀實體;隱喻的目的是為了修辭,通常是對常規(guī)語言的一種偏離或違背;隱喻的解讀具有唯一性,很少具有多義性;為命名所需,隱喻的句法結構常常是名詞??梢姡疤娲摗痹谟诮沂倦[喻的表現(xiàn)方式,強調的是源域與目標域兩者之間的替代性,是詞與詞之間的替換。由于是一種替換,隱喻因此是一種可有可無的工具,它只是增加語言表達力的一種工具

在亞里士多德看來,“隱喻是把屬于別的事物的字,借來用作隱喻,或借‘屬’作‘種’或借‘種’作‘屬’,或借用類比字”,該定義闡明了隱喻“借用一事物談論另一事物”的重要特點。同時,亞里士多德指出,“明喻也是一種隱喻,其間差別很少”,“不同的僅是他們的使用方式”,可見隱喻中本體(tenor)和喻體(vehicle)之間存在一種對比或比較關系。這種根據(jù)類比的原則所做的隱性比較,實際上是“對比論”或“比較論”的隱喻觀,是從哲學的角度來探究語言修辭的隱喻觀。但在柏拉圖看來,隱喻屬于花言巧語,至多是修辭性語言,適用于感情表達,而政治辯論、科學論述等莊重文體不宜使用隱喻;字面語言才是真實的、首要的,而像隱喻這樣的比喻性語言是寄生的、次要的。顯然,在柏拉圖眼里,隱喻的價值和地位被貶低了。盡管亞里士多德將隱喻局限于詞匯的修辭層面,但總體來說在喚起人們對隱喻的重視和掌握方面保持了一種科學的態(tài)度。相對于“替代論”,“比較論”側重隱喻構成的實質,即對比,“相似性”是構成隱喻成分對比的基礎。

Leech 把傳統(tǒng)的比較說歸納為三元模式(three-item pattern),即本體(tenor)、喻體(vehicle)和喻底(ground,即喻體和本體之間的相似性或共同點);Ungerer & Schmid又進一步解釋為通俗術語被釋語(explained element)、解釋語(explaining element)和比較項(base of comparison)。

圖2.1 傳統(tǒng)的隱喻釋解

如圖2.1所示,The sun是被解釋對象,標記為TENOR或者explained element;the eye of heaven是用來解釋The sun的元用語,標記為VEHICLE或者explaining element;shape,radiation,dominance of face or sky,etc.是被限定的解釋項,標記為GROUND或者base of comparison。三元或三個成分之間的有序組合構成了傳統(tǒng)的比喻修辭模式“X is like Y in respect of Z”,故本體“太陽”因喻體“天空之眼”而得到人之識解。

2.2.1.2 互動論

近代隱喻的研究認識到隱喻的認知價值,實現(xiàn)了隱喻研究從修辭格研究到認知方式研究的過渡。近代隱喻研究中最著名的理論是“互動理論”,由英國哲學家I.A.Richards提出,后經M.Black完善。Richards于1936年發(fā)表《修辭哲學》(The Philosophy of Rhetoric),動搖了“替代論”和“比較論”在西方學界的主導地位,也因此成為將隱喻從傳統(tǒng)的修辭學中解放出來,并提出思想中對事物形成隱喻觀念先于語言隱喻的第一人。他首先提出“語言在本質上是隱喻的”觀點,并提及隱喻的“思維”現(xiàn)象,這是對隱喻認識上的重大突破,標志著隱喻研究開始走向認知領域;他根據(jù)“相互作用”這一標準,“判斷某詞是否用作隱喻,要看它是否提供了一個本體和一個喻體并共同作用產生了一種包容性意義。如果本體和喻體無法分辨,該詞就可暫時被認為用的是原義;如果至少兩種相互作用的意義得以分辨,那它就是隱喻?!?sup>;他基于對“比較論”的審視,對隱喻中的始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多種關系進行了重新認識,特別指出“隱喻在本質上是思維之間的借用和交際,是語境之間的交易”,并逐步形成了“互動論”;他將隱喻作為語義現(xiàn)象放到句子層面進行考察,認為隱喻是本體和喻體之間詞義相互作用的結果,是一種新的意義產生過程。盡管Richards發(fā)現(xiàn)了隱喻的意義源于本體和喻體之間的相互作用這一認知原理,但并未就如何運作進行深入的討論,這一工作由Black來完成,并使“互動論”成為繼“替代論”和“比較論”之后最具影響的第三種隱喻理論。他在專著《模型與隱喻:語言和哲學研究》(Models and Metaphors:Studies in Language and Philosophy)和論文《再論隱喻》(More about Metaphor)中指出:每一隱喻性陳述含有兩個詞項,一個是主要詞項或主項(primary subject),另一個是次要詞項或次項(subsidiary subject);次要詞項被看成一個系統(tǒng),而不是孤立的詞;隱喻語通過將一組相關隱含關系(associated implications)投射到主要詞項,使其產生隱喻義;隱喻的陳述者通過將與次要詞項的隱含性復合體(implicative complex)同一的各種陳述用于主要詞項,從而選擇、突顯、隱藏、組織主要詞項的各種特征;主要、次要詞項之間的互動表現(xiàn)為三種方式,即主要詞項的存在促使受喻者從次要詞項的特性中進行選擇、促使受喻者構建適合于主要詞項的相同隱含性復合體和引發(fā)次要詞項在交互作用產生相同的變化。有鑒于此,在Richards和Black的眼里,隱喻是一種新意義的創(chuàng)造過程,是主要詞項和次要詞項的詞義交互的結果。換言之,這是詞語的相互激活(interanimation of words)。

隱喻“互動論”的主要功績在于:一是指出隱喻從根本上講是一種思想之間的交流,是語境、百科知識和歸約性信念之間的相互作用,因而避免了傳統(tǒng)隱喻理論修辭觀的缺陷;二是拓寬了對隱喻本質理解的視野,把語言中的隱喻看成是思想和行為的派生物,或者說語言中的隱喻源于思維的隱喻性比較,同時把隱喻作為一種述謂現(xiàn)象,使得我們得以從句子層次理解隱喻的特點?!盎诱摗蓖伙@了隱喻中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互動性,并已經認識到隱喻的認知價值,這為后來Lakoff & Johnson、Fauconnier & Turner等倡導的隱喻認知研究方法崛起鋪平了道路。然而,“互動論”也存在弊端:第一,Richards和Black的“互相作用”是一個比較寬泛的概念,并不真正指“本體”和“喻體”之間“你來我往”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義上的“互動”,而是指由于兩者之間的差異性,引發(fā)了對某一陳述真正意義的“追尋”。Black沒有明確說明喻體的特征“轉移”到了本體上,沒有說明“互動”的方式是“單向的”,而且限制理解范圍的基礎是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相似性。第二,J.R.Searle認為,“互動論”往往試圖將隱喻義綁定于句子或與句子相關的某些特征方面。然而,隱喻研究的主要對象在于解釋說話人意義(speaker meaning)與句子意義的不同方面以及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方式,盡管說話人的意義通常是隱喻性的,但這并不意味句子或詞義也是隱喻性的。J.Searle一語道破,“互動論”對隱喻中“喻底或共同點(ground)”的分析還欠清晰。比如在“Richard is a gorilla”一句中,要表述的話題(topic)或者主要詞項是“Richard”,而非字面意義上的喻體“gorilla”或次要詞項。若依據(jù)“互動論”的解釋,兩者在此的共同點或相似點似乎是“兇猛、暴力”,源域與目標域據(jù)此彼此聯(lián)系在一起。但是,“gorilla”并非只有“兇猛、暴力”之意,若放大到整個句子或特定語境,這一共同點或相似點也隨之變化,因此“互動論”關于喻底的界定有待明晰。第三,源域與目標域兩者之間的互動關系,不能沒有隱喻使用者和隱喻受眾認知主客體的交互參與,從這點來說,“互動論”忽視認識主客體的作用有損其解釋力,也給后來認知語言學的隱喻研究留下了廣闊的發(fā)展空間。

2.2.1.3 概念隱喻

現(xiàn)代隱喻的研究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對隱喻進行探究,一改把隱喻看作語言修辭、純語言現(xiàn)象的傳統(tǒng)研究方法,在語言學界掀起了一場隱喻的認知科學革命。Lakoff & Johnson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一書中首先提出、Lakoff在《當代隱喻理論》(The Contemporary Theory of Metaphor)一文中系統(tǒng)詳述的概念隱喻理論是這場革命的重要標志,該理論在觀點立場、術語概念、隱喻分類、理論得失四個方面獨樹一幟,提出了獨到的主張。

第一,在觀點立場的定位上,與傳統(tǒng)隱喻觀相比,該理論認為:1)比喻性語言(figurative language)與非比喻性語言(literal language)在本質上無差別,比如Achillies is brave / a lion,源域中的比喻性詞語a lion在本質上就是表達非比喻性詞語brave之意,即Achillies is brave like a lion 或Achillies is as brave as a lion is;2)隱喻就是普通語言,隱喻滲透于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不只是文學語言中才有隱喻存在,這是對傳統(tǒng)隱喻觀點的挑戰(zhàn),比如要表述Christmas的時間概念,我們可用“Christmas is approaching”、“Christmas is not very far away”、“We're moving towards Christmas”等句式,其中approaching、far away、moving towards就是隱喻,正如Evans & Tyler所說,“很難找出不用隱喻語言來表達時間概念的方式”;3)每個普通人都在創(chuàng)造隱喻并使用隱喻,而不是只有詩人、作家等文人墨客才能創(chuàng)造隱喻使用隱喻,由于隱喻是系統(tǒng)的映射,隱喻可以成批創(chuàng)造,而非傳統(tǒng)隱喻的零星創(chuàng)造;4)像“論辯是戰(zhàn)爭(Argument is war)”、“人生是旅途(Life is a journey)”、“思想是食物(Ideas are food)”這樣的隱喻表達,能生成大量日常語言的表達式,而且舉一反三、自成系統(tǒng),這種多生成、成系統(tǒng)的隱喻結構就是Lakoff & Johnson所聲言的概念隱喻,系統(tǒng)性(systematicity)是該理論區(qū)別于傳統(tǒng)隱喻觀的重要本質之一,換言之,概念系統(tǒng)的本質是隱喻的;5)隱喻是思維層面的問題,是人們認識客觀世界的認知手段和思維方式,而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語言層面問題或者詞匯修辭手段;6)隱喻不是語言而是概念的,是從一個具體的概念域(源域)向抽象的概念域(目標域)的系統(tǒng)映射,映射的基礎是人體的經驗或體驗(embodiment),而非傳統(tǒng)本體—喻體間的詞匯“替代”和“互動”。

第二,在術語概念的界定上,與傳統(tǒng)隱喻概念相比,Lakoff & Johnson突出了自己的一套術語特色,比如“概念域(conceptual domain)”、“源域(source domain)”、“目標域(target domain)”、“映射(mapping)”、“意象圖式(image schema)”、“恒定原則(invariance principle)”等重要概念,相關概念內容也隨之呈現(xiàn)。

關于概念域,Lakoff & Johnson選擇“domain”一詞來表述,而非其他語言學分支的field、scope、area、sphere術語,因為在他們看來:隱喻的焦點根本不在語言,而在人們利用一個概念域去說明另一個概念域,或者說概念域之間的映射,“隱含著單個隱喻后面所涉及的巨大意義網(wǎng)絡”,概念隱喻的意義源于源域的體驗(source domain embodiment)對目標域的結構映射關系。因此,他們用source domain取代傳統(tǒng)的喻體(VEHICLE)或解釋語(explaining element),用target domain代替?zhèn)鹘y(tǒng)的本體(TENOR)或被釋語(explained),兩個域之間的互動稱為mapping,兩個域間的映射共同點是mapping scope,而不是傳統(tǒng)的喻底(GROUND)或比較項(base of comparison),映射一般從source domain射向target domain。比如,在Our marriage is on the rocks一句中(見圖2.2),marriage是要表述的目標域,源域on the rock的結構系統(tǒng)特征映射至marriage,結果“我們的婚姻觸礁了”。概念域是認知結構的基本單位,從一個比較熟悉又易于理解的源域映射到一個不熟悉的較難理解的目標域就是概念隱喻,兩個域(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穩(wěn)定的、系統(tǒng)的映射關系有嚴格的方向性,是一種單向映射(unidirectional),反映源域和目標域之間一系列本體的或認識上的對應關系(correspondences)。

圖2.2 隱喻映射的基本成分

關于隱喻映射,Lakoff & Johnson認為:隱喻映射呈現(xiàn)單向性(unidirectionality),富有隱喻蘊涵或推理(metaphorical entailments or rich inferences),突出—掩蓋(highlighting-hiding)部分目標域成分。所謂單向性映射(unidirectional mapping),是指源域原有的部分結構特征向目標域的系統(tǒng)結構映射,問題在于以下三點:一是是否存在一種模式表明哪些概念域構成典型的源域或者目標域?Kvecses發(fā)現(xiàn)隱喻映射過程中最普通的源域與身體有關(比如the heart of the problem),與動物有關(比如a sly fox),與植物有關(比如the fruit of her labour),與食物有關(比如He cooked up a story),與力量(FORCE)有關(比如Don't push me!)等等;最普遍的目標域來自下列概念范疇,包括情感(EMOTION)(比如She was deeply moved),道德(MORALITY)(比如She resisted the temptation),思想(THOUGHT)(比如I see your point),人際關系(HUMAN RELATIONSHIP),時間(TIME)(比如Time flies)等等。

二是哪些理據(jù)促成這種模式?20世紀90年代,學界普遍認為,目標域趨于抽象,缺少物理特征(physical characteristics),較難用該領域的術語來理解討論,而源域更具體,易理解。正如Kvecses(2002:20)所言,“目標域是抽象的、分散的、界限模糊的,因此它們極其需要隱喻的概念化(metaphorical conceptualization)”。言外之意,盡管目標概念源于基本的生活體驗,但它們是更高層次的概念(higher-order concepts),與更為復雜抽象的經驗知識結構(experiential knowledge structures)息息相關。在a)The friendship lasted a long time中,“時間”劃過“長長的”空間正好隱射“長久的友誼”,具體的時間空間體驗表述了復雜抽象的友誼概念;在b)The time for a decision has come中,更高層次的“決定之時”在“來”的空間“運動”過程中,其抽象復雜的概念結構從清晰的概念映射過程中得到理解。因此,Lakoff and Johnson認為,我們通過“運動”的變化(CHANGE)特征,并將其結構映射到時間域,從而建構我們對時間概念的理解把握。無論我們從甲地到乙地還是到丙地,我們都在經歷地點的變化過程,這種變化與時間跨度(a temporal span of a certain duration)相一致,從這個角度而言,我們的時間體驗或者變化意識深植于諸如運動事件(motion event)的基本經驗之中。換言之,像運動一樣的體驗經歷部分構建了更為抽象的時間概念域,從而產生普通隱喻“時間是運動”(TIME IS MOTION)。

三是通常有哪些映射對應關系?Lakoff(1992;轉引自文旭、葉狂,2003)聲稱三種對應關系:1)本體對應(ontological correspondences),即映射是源域與目標域實體間一個固定的本體集對應。比如“愛是旅程”映射中,相愛的人對應旅行者、情愛對應交通工具、相愛的共同目標對應旅行的共同目的等;2)推理模式對應(inference pattern correspondences):當本體對應被激活時,映射能把源域的推理模式投射到目標域的推理模式上。若旅途遇到困難,那么“困難對應旅行中的障礙”,這時可能有多種推理選擇:旅行者 / 相愛的人可以努力去克服困難越過障礙,旅行者放棄旅行的目的地 / 相愛的人可能分手等等;3)推理模式間的開放性潛在對應(potential correspondences):本體對應和推理模式對應是新隱喻產生和理解的基礎,新隱喻是對常規(guī)隱喻的擴展應用,源域中的本體和推理模式是開放性的,目標域也相應如此,因為概念隱喻有突出與掩蓋的系統(tǒng)性,一旦掩蓋的被激活,新隱喻就產生了。

所謂隱喻蘊涵,Evans & Green認為是指具體的概念隱喻映射過程中所附帶的額外的(additional)、有時十分詳盡的知識信息。由于源域中的某些結構特征在映射中沒有顯性表述,但通過概念映射,這些蘊涵意義得到了合理推理。比如An argument is a journey一句中,源域旅行者可能會迷失方向、走錯道路甚至達不到目的地等,這些結構特征一旦與目標域argument聯(lián)系起來,就會在目標域中產生蘊涵意義或者豐富的推斷,這樣源域中隱含的結構特征意義就轉嫁到目標域中的隱喻概念了。因此,就會有諸如下面的推斷:a)I got lost in the argument;b)We digressed from the main point;c)He failed to reach the conclusion;d)I couldn't follow the argument。

所謂隱喻的突出—掩蓋,Evans & Green認定,當特定源域用來構建目標域的時候,目標域中的某些方面得到突顯或強調,而其他方面被掩蓋或者說未涉及。在My job is a jail中,突顯了目標域“我的工作”的負面因素,諸如工作環(huán)境差、挑戰(zhàn)大、壓力強、風險高等,卻掩蓋了其好的方面,比如“我的工作”利于磨煉自我、幫助他人,是一個不斷自我提高、大顯身手做出成績的好機遇。相反地,在An encyclopedia is a gold mine中,目標域百科全書如金礦般的優(yōu)勢自然得到了突顯,而其知識紛雜(好比金礦分布之廣)、難以把握(好比金礦難以挖掘提煉)等劣勢被掩蓋忽略了。從這個意義上講,隱喻能夠透視(perspectivise)一個概念或者一個概念域。

關于意象圖式(image schema),Lakoff 認為,某些概念在本質上是意象圖式的。Lakoff & Johnson進而指出,意象圖式是知識結構,直接來自先前體驗(pre-conceptual embodied experience),因而可以作為源域進行概念映射;這些知識結構在概念層面是有意義的,因為它們產生于有意義的體驗層面。例如,基于身體經驗的動覺意象圖式,包括容器圖式(CONTAINER schema)、部分—整體圖式(PART-WHOLE schema)、中心—邊緣圖式(CENTER-PERRIPHERY schema)、起源—路徑—目標圖式(SOURCE-PATH-GOAL schema)、上—下圖式(UP-DOWN schema)、前—后圖式(FRONT-DOWN schema)、線型順序圖式(LINEAR schema)、壓力圖式(FORCE schema)等多種圖式(Johnson; Lakoff)。就拿容器圖式來說,其經驗基礎是我們視自己的身體為一個容器,身體這個容器有內、外和邊緣部分,身體也可置于其他更大的容器里。這種基于容器體驗的隱喻稱為“容器隱喻”,比如概念隱喻“視野是容器”(VISUAL FIELDS ARE CONTAINERS),可以有不同的隱喻變體:a)The train is out of sight now,火車在容器“視野”之外;b)The warship is coming into my view,戰(zhàn)艦進入容器“視野”。

關于恒定原則,Lakoff & Johnson發(fā)現(xiàn),在源域向目標域的概念映射過程中,有些意象圖式被選擇映射到目標域,而另一些則沒有。他們認為一定存在某種制約(constraints)機制,確保何種源域與目標域相匹配,哪些隱喻蘊涵適宜于目標域。因此,他們提出了著名的恒定原則或者不變原則:隱喻映射在同目標域內在結構保持一致的同時,保留源域的認知構造(topology),即意象圖式結構,隱喻映射具有單向不對稱性。在源域與目標域結構系統(tǒng)的匹配上,如果以“死亡(DEATH)”隱喻為例,我們可說Death is a devourer / reaper / destroyer,而不說Death is a nurse / teacher / babysitter,因為源域中施事(agents)的“吞噬”、“削魂”、“毀滅”行為突然改變實體(entity)的物理狀態(tài),這與目標域“死亡”的認知構造或內在概念結構相吻合,這些構造或結構在得到常規(guī)證實(attested)的隱喻映射(Death is a devourer)中得以保留,而在未經證實(unattested)的隱喻映射(Death is a nurse)中難以匹配。在目標域隱喻蘊含的適宜上,恒定原則可以用來預測,與目標域不符的隱喻蘊含在映射中不成立。需要指出的是,所謂的“恒定原則”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指的是源域中的一些重要結構關系在目標域中仍得到系統(tǒng)的保留,并不意味著源域中所有特征毫無保留地“映射”到目標域中。

第三,在概念隱喻的分類上,我們先要了解概念隱喻的系統(tǒng)性,該系統(tǒng)分語言層和概念層。語言層面的系統(tǒng)性表現(xiàn)為某一范疇的概念隱喻派生多個成系統(tǒng)的隱喻表達式,或者語言隱喻自成系統(tǒng),這是因為經驗具有完形感知結構,且經驗完形(experiential gestalts)這個多維結構的整體,使得隱喻內所選擇成分之間的映射具有系統(tǒng)的對應關系。概念層面上的系統(tǒng)性包括概念內部、概念之間的系統(tǒng)性兩個方面。這里先討論常規(guī)隱喻、死隱喻與新隱喻這幾個重要概念之間存在的抽象理論系統(tǒng)。根據(jù)文旭、葉狂,常規(guī)隱喻(conventional metaphors)就是 Lakoff通常所說的概念隱喻,指那些建構我們文化的普遍概念系統(tǒng),并且反映在日常語言中的隱喻,是我們真正賴以生存的隱喻,或者用趙艷芳的話說,“常規(guī)隱喻是一個語言集團文化和經驗的沉淀”;死隱喻(dead metaphors)是指那些特有的、孤立的、無系統(tǒng)性的隱喻表達式,沒有在我們的語言和思維中被系統(tǒng)地使用(雖偶有臨時被激活),因此不是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新隱喻(novel metaphors)具有和常規(guī)隱喻一樣的系統(tǒng)特征,如果一個新隱喻進入了我們的日常概念系統(tǒng),即成為概念隱喻,它就會改變我們原有的概念系統(tǒng)、感知及行動方式,因而新隱喻可以創(chuàng)造新現(xiàn)實(new reality)。比如,當今全球文化的西化,或許是因為本土文化部分地引入了TIME IS MONEY的隱喻所致。因此,Lakoff & Johnson感慨:“許多文化變異歸咎于新隱喻概念的引入和舊隱喻概念的消亡(Much of cultural change arises from the introduction of new metaphorical concepts and the loss of old ones)”。

接著,我們來看Lakoff & Johnson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1980)中的隱喻三分法,即結構隱喻(structural metaphor)、方位隱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和本體隱喻(ontological metaphor),它們都屬于常規(guī)隱喻。根據(jù)趙艷芳,結構隱喻是指以一種概念的結構來構造另一種概念,將談論一種概念的各方面的詞用于談論另一概念,或者說將談論源域的詞以及源域內各成分間的關系用來談論目標域,使目標域與源域產生對應的結構關系。以隱喻TIME IS A MOVING OBJECT為例,源域“移動物體”的結構特征對應于“時間”的抽象概念系統(tǒng),因而產生了相關隱喻表達式:a)Time flies; b)I look forward to the arrival of Christmas; c)Before us is a great opportunity,and we don't want it to pass us by.再如PILLOW一詞,構成了Laziness is the devil's pillow(懶惰是魔鬼的枕頭)、Good conscience is a soft pillow(良心是最好的枕頭)等隱喻表達式。特別有意義的是,結構隱喻正好解釋了語言中的一詞多用現(xiàn)象,比如eat一詞起初用于“吃食物(如飯、水果等)”,后來被用來談論吃父母、吃食堂、吃勞保、吃皇糧、吃軍餉、吃老本等,也用來談論eat的隱喻義“腐蝕”(Acids eat into metals.酸會腐蝕金屬)、“侵蝕”(The sea has eaten into the north shore.海侵蝕了北岸)、“蛀蝕”(The moths have eaten holes in my coat.蛀蟲將我的外套蛀了一些小洞)、“煩擾”(“What the hell's eating you?”he demanded.“到底是什么在煩你?”他問道)。

方位隱喻是指基于人們所熟悉的空間方位關系而建立起來的一系列隱喻概念,或者以源域概念(空間方位)完整的系統(tǒng)去建構和組織另一個目標域概念。空間方位關系如上—下、前—后、左—右、深—淺、中心—邊緣等是人類認識本身及大自然的最基本的概念,它們都是基于我們的身體經驗,并且也受文化經驗的影響,這些空間關系的意象圖式已深深扎根在人們的頭腦中。在此基礎上,人們將其他的抽象概念,如情緒、數(shù)量、地位、思想等寄托于這些具體的方位概念之上,形成了用表示方位的詞語來表達抽象概念的隱喻語言。以UP為例,人們常說:PROGRESS IS UP(進步是上),SUCCESS IS UP(成功是上),GOOD IS UP(好是上),HAPPY IS UP(快樂是上),HEALTH IS UP(健康是上),ALIVE IS UP(積極是上),CONTROL IS UP(控制是上)等等,用具體的源域“向上、上升”方位概念來表述抽象的目標域“好”、“快樂”等狀態(tài);相反,以DOWN為源域的隱喻則描述人類消極的、不好的一面,例如FAILURE IS DOWN(失敗是下)、BANKRUPTCY IS DOWN(破產是下)、BAD IS DOWN(壞是下)、SAD IS DOWN(悲哀是下)、SICKNESS IS DOWN(生病是下)、BEING SUBJECT TO CONTROL IS DOWN(受控制是下)等。因此,通過這些方位隱喻的使用,我們可以借助具體方位概念來認識和理解抽象概念,利用隱喻這種我們賴以生存的認知方式來認識新概念、新事物。

本體隱喻(或實體隱喻)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最典型的和最具代表性的容器隱喻,是指人們借助有形的、有界的、具體的實體或實物來理解和認識無形的、無界的、抽象的概念隱喻。在這一類隱喻中,人類對物質和實體的經驗就成為人們理解抽象概念的基礎,人們將模糊的、無界的、抽象的感情、思想、事件、狀態(tài)等看作是清晰有界的、有形的具體實體,或者說人們將具體的源域實體結構特征投射到抽象的目標域概念上,達到認識抽象概念的目的。比如在The Long March is a manifesto,a publicity team,a seeding-machine(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一句中,抽象的目標域“長征”就可通過三個容器實體來表述,各自的結構特征在目標域中得到了系統(tǒng)的隱喻映射對應:“宣言書”象征了長征中紅軍堅定的革命信念,是革命的宣言書;“宣傳隊”在長征一路上,向廣大人民群眾宣傳了共產黨的革命思想;“播種機”,正是由于它是宣傳隊,使得群眾成為革命的種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些隱喻對應關系集中反映了長征的偉大意義。另一類是指一旦我們把抽象的、連續(xù)性的經驗當成實體或實物,便可對它們實現(xiàn)指稱(referring)、量化(quantifying)、識辨(identifying)、設置目標(setting goals)和激發(fā)行為(motivating actions)等一系列目的。例如:本體隱喻INFLATION IS AN ENTITY(通貨膨脹是實體),派生出了下列隱喻表達式,不同目的在這些句中逐一體現(xiàn)。

Inflation is lowering our standard of living.(指稱)

If there is much more inflation,we'll never survive.(量化)

Inflation is backing us into a corner.(識辨原因)

We need to combat inflation.(調整目標,激發(fā)行為)

如果進一步擴展本體隱喻INFLATION IS AN ENTITY,把INFLATION理解為“人”,使之具有人所擁有的動機、特征、目的等,那么就會出現(xiàn)INFLATION IS A PERSON./ INFLATION IS AN ADVERSARY(通貨膨脹是人 / 通貨膨脹是對手)的本體隱喻方式,這樣INFLATION就擬人化了(personification)。再如:

Inflation has attacked the foundation of our economy.(inflation作為敵手“攻擊”經濟)

The dollar has been destroyed by inflation.(“摧毀”美元)

Inflation has robbed me of my savings.(“掠奪”儲蓄)

Our biggest enemy right now is inflation.(inflation成為最大的赤裸裸的“敵人”)

據(jù)此,本體隱喻借助擬人化的手段,賦予非物質的(nonphysical)或抽象的概念以人的某些特性品質,我們就可基于自身的動機、目標、行動、特點來理解世間存在的許多現(xiàn)象。

隨著1980年《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的出版(以下簡稱1980版),書中原創(chuàng)性的觀點在學界激起千層浪,有的贊成并在多個學科領域中推廣運用概念隱喻理論,并進一步發(fā)展該理論體系,比如Narayanan提出的隱喻神經理論(The Neural Theory of Metaphor)、Fauconnier & Turner的概念合成理論(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等;有的則拒絕認可隱喻的概念性本質,對Lakoff & Johnson的隱喻觀提出了挑戰(zhàn)。鑒于這些情況,Lakoff & Johnson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年時間里,不斷收集研究隱喻例證(evidences),在2003年該書的再版后記(Afterword)中(以下簡稱2003版),對有些觀點進行了更正說明,其中就之前的隱喻分類表述如下:

The division of metaphors into three types—orientational,ontological,and structural—was artificial.All metaphors are structural(in that they map structures to structures); all are ontological(in that they create target domain entities); and many are orientational(in that they map orientational image-schemas).

隱喻分為方位、本體、結構三類,這是人為的分類。所有隱喻都是結構的,因為它們在結構與結構之間映射;所有隱喻都是本體的,因為它們創(chuàng)造目標域實體;許多隱喻是方位的,因為它們映射方位意象圖式。

從這段表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在Lakoff & Johnson看來,1980年版的隱喻分類缺乏足夠的科學的歸類依據(jù),是基于主觀的判斷和人為的劃分;1980年版的結構、方位和本體隱喻類別之間,并非存在清晰明顯的界限,而是相互滲透重疊的,可能會出現(xiàn)某些隱喻既是結構的、又是本體的甚至還是方位的,比如隱喻She is a block of ice,“一塊冰”是源域實體,其“冰冷、堅硬”的結構特征映射出目標域“她”的“冷漠、無情、倔強”等結構特征,因此該隱喻既是結構的又是本體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考量,某個特定隱喻是多種隱喻類型的復合體,具有隱喻多重性。換一個角度來說,三分類也是相互矛盾的,有一種“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的模糊立場,或者說是對之前隱喻類型的某種否定。

第四,在概念隱喻理論的得失上,其優(yōu)勢顯著,也存在不足。優(yōu)勢在于Lakoff & Johnson(1980;2003)提出了與傳統(tǒng)和近代隱喻研究截然不同的概念隱喻理論核心觀點,即隱喻是跨概念域(cross-domain)的系統(tǒng)投射,這可分解為以下幾點:1)隱喻語言與基本的隱喻系統(tǒng),即思維系統(tǒng)(a system of thought)相關聯(lián),換句話說,我們不能隨意選擇一個概念域來描述某種關系,概念域的選擇應該符合人的經驗反應。比如我們可以說Marriage is the home of love,Marriage is the grave of love,Julie's marriage is on the verge of splitting up,是因為源域“家園”、“墳墓”、“破裂”能夠描述marriage與love之間的系統(tǒng)關系。

2)概念隱喻基于人與世界的日常交流這一本質特性,也就是說,概念隱喻具有人的經驗基礎,概念映射也不是任意的,它根植于人體、人的日常經驗及知識。比如隱喻QUANTITY IS VERTICAL ELEVATION,“數(shù)量的增加”背后隱藏著人們對“垂直上升”的意象圖式經驗基礎,依此我們便可產出相關的合理的隱喻表達式:a)He agrees on a floor and ceiling price with the bank(他與銀行就價格的上限與下限達成了一致);b)The price of shares is going up(股票價格上漲了);c)She got a high score in her exam(她考試得了高分);d)The soaring price of houses points to investors' fears of runaway inflation(房價暴漲表明投資者擔憂通貨膨脹失控)。當然,有些基本隱喻(primary metaphor)的經驗基礎到底是什么,Lakoff & Johnson(2003:266)坦承,它們之前對隱喻Argument Is War的分析并不完整。其實該隱喻首先源自孩童們對父母約束自己身體活動的反抗或掙脫(struggle),在語言的習得和身體的發(fā)育過程中,他們不自覺地把身體的反抗與一些關聯(lián)詞語結合起來,形成了隱喻Argument Is Struggle的經驗基礎;隨著一天天的成長,他們會了解更多的諸如戰(zhàn)斗和戰(zhàn)爭(battles and wars)的暴力擴展詞匯,隱喻Argument Is War就這樣通過知識的積累合并(conflation)而最終形成。

3)明確提出隱喻是一種認知手段,是我們用來理解抽象概念、進行抽象推理的認知機制,這是現(xiàn)代隱喻研究的重大突破。具體而言,我們用具體的、有經驗組織結構的實體或實物來理解相對抽象的或內部結構相對零散的事物或概念。隱喻是跨源域與目標域的映射,這種映射是不對稱的、部分的、單向的、系統(tǒng)的,映射可以把源域的推理模式投射到目標域的推理模式上去,正所謂“隱喻的核心是推理”(The heart of metaphor is inference)。

4)明確指出隱喻從本質上講是概念性的,不是語言層面上的。隱喻性語言是“概念隱喻”的表層體現(xiàn),隱喻性語言和非隱喻性語言沒有本質區(qū)別,是生活中的普通語言或常規(guī)隱喻,因此Lakoff稱之為概念隱喻,以此糾正傳統(tǒng)隱喻關于隱喻性與非隱喻性語言之爭的偏頗,同時把概念隱喻納入了認知語言學的研究領域。

5)明確提出概念映射遵循“恒定原則”,即在源域向目標域的單向投射過程中,源域的意象圖式結構與目標域的內部結構保持一致,這實際上為隱喻映射增添了一種制約機制,在一定程度上對描述、理解抽象的目標域概念起到了保障作用。

6)1980版明確劃分概念隱喻類型,即結構隱喻、方位隱喻、本體隱喻,還有新隱喻、死隱喻、常規(guī)隱喻之甄別,這進一步印證了Lakoff等人的發(fā)現(xiàn):隱喻映射的普遍性(pervasiveness)有程度、時空上的差異,有些是我們共有的(universal),有些是廣泛接受的(wide-spread),有些則是某種文化特有的(culture-specific)。概念隱喻的歸類,為隱喻研究的具體操作提供了清晰的思路和范式,有利于我們進一步地發(fā)現(xiàn)隱喻、創(chuàng)造隱喻并合理理解使用隱喻。2003版對隱喻類別的更正說明,向我們傳遞了隱喻多重性的重要信息,一個隱喻可能屬于不同類別,換言之,某個特定隱喻可能是多種隱喻的結合體,有利于我們更全面地把握隱喻表達的內涵。

7)2003版重新總結了概念隱喻理論的核心觀點,其表述與1980版基本一致,但略有不同,引譯如下:

Metaphors are fundamentally conceptual in nature; metaphorical language is secondary.

Conceptual metaphors are grounded in everyday experience.

Abstract thought is largely,though not entirely,metaphorical.

Metaphorical thought is unavoidable,ubiquitous,and mostly unconscious.

Abstract concepts have a literal core but are extended by metaphors,often by many mutually inconsistent metaphors.

Abstract concepts are not complete without metaphors.For example,love is not love without metaphors of magic,attraction,madness,union,nurturance,and so on.—Our conceptual systems are not consistent overall,since the metaphors used to reason about concepts may be inconsistent.

We live our lives on the basis of inferences we derive via metaphor.

隱喻本質上是概念的;隱喻語言是第二位的;概念隱喻根植于日常經驗。

抽象思維盡管不全是隱喻的,但大部分是隱喻的。

隱喻思維是不可避免的,普遍存在的,并且多半是潛意識的。

抽象思維具有字面核心意義,但由隱喻引申而來,通常由許多相互矛盾的隱喻引申而來。

如果沒有隱喻,抽象概念是不完整的。例如,如果沒有魔力、吸引力、著迷、結合、關愛等隱喻,“愛”并非真“愛”。

我們的概念系統(tǒng)不是完全一致的,因為用來推理概念的隱喻可能不一致。

我們基于推理而生活,這些推理經由隱喻而產生。

盡管Lakoff等人的概念隱喻理論喚起了人們對日常隱喻思維的高度關注,不僅僅在語言學、認知科學、哲學領域,而且在文學研究、政治、法律、臨床心理學、宗教甚至數(shù)學、科學哲學等多個領域,日益發(fā)揮其獨到的優(yōu)勢和作用,但我們也不能忽視其存在的不足,這些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1)方法論問題:1980版建立的概念隱喻理論的語料較零散,還缺乏一定的系統(tǒng)性、科學性和真實性,而且也不是來自大型的可靠的語料庫檢索。隨著不同學者的質疑和發(fā)展,Lakoff & Johnson本人也意識到方法上的不足,因此他們逐步把實證語料(evidences)的收集從起初的多義詞歸納(polysemy generalizations)和推理歸納(inference generalizations)兩種來源,擴展到至少其他七種領域,包括詩學和新奇隱喻(Lakoff and Turner 1989)、心理研究(Gibbs 1994; Boroditzky 2000)、體勢語研究(McNeill 1992)、語義的歷史變遷研究(Sweetser 1990)、篇章分析(Narayanan 1997)、手語研究(Taub 1997)和語言習得(C.Johnson 1999),這些擴展后的新穎語料來自不同的方法論領域,不再局限于語言形式和推理,用來共同解構隱喻連接抽象思維和符號表達的運作方式。

2)源域的選擇問題:要選擇與目標域相對應的源域,這關鍵在于人的經驗基礎是否選擇得當,但概念隱喻理論只是給出了一個宏觀的指導意見,并未就如何確定經驗基礎做出規(guī)律性的探索,只是拿類似LIFE IS A JOURNEY、AUGUMENT IS WAR等耳熟能詳?shù)某R?guī)隱喻來例證;且有些隱喻例證的經驗基礎并不與目標域的結構系統(tǒng)十分匹配,比如She is in the flower of youth(她正值花季)、She is past her bloom(她已過花季)、She is a budding singer(她是剛剛嶄露頭角的歌手)等隱喻表達式,其經驗基礎是PEOPLE ARE PLANTS還是PEOPLE ARE FLOWERS?顯然plants與flowers不一樣,其與目標域“她”的對應關系內涵會不同。另外,經驗基礎與文化、意識形態(tài)息息相關,比如句子He sleeps like a log and works like a beaver(他睡覺像木頭,工作像頭牛)中,人對“木頭”的體驗符合英漢有關“睡眠”的文化意境,但英語環(huán)境中“海貍”的勤勞與人的“勞動”相得益彰,漢語中“?!钡娜蝿谌卧古c他的賣力工作相映成趣。

3)映射的標準問題:在從源域到目標域的單向投射中,是否存在雙向的動態(tài)映射?跨概念域的映射是部分成分結構的映射,這部分結構特征得到了突顯和強調,有沒有連接機制或者量化標準確保結構內容的合理映射?同樣,沒有被突顯或者說被掩蓋的另一部分結構是依據(jù)何種標準來排除的?映射是系統(tǒng)的,然而概念隱喻理論提供的例證還沒有涵蓋真正意義上的系統(tǒng)映射,有以點代面之嫌。映射的結果是兩個概念域的相關結構對應合并(conflation),那么如何引導合并?面對這些問題,我們認為該理論需要設置可操作的映射量化標準和合并機制。

4)隱喻的恒定原則問題:恒定原則是概念隱喻理論經驗基礎的關鍵所在,其宗旨在于保持源域的認知結構在映射過程中不走樣不變形,這集中體現(xiàn)在Lakoff的敘述中:

The Invariance Hypothesis:Metaphorical mappings preserve the cognitive topology(this is,the image-schema structure)of the source domain.(Lakoff 1990:54)(恒定假設:隱喻映射保持源域的認知結構,即意象圖式結構。)

The Invariance Principle:The image-schema structure of the source domain is projected onto the target domain in a way that is consistent with inherent target domain structure.(Lakoff 1993:245)(恒定原則:源域的意象圖式結構以與目標域的內部結構相一致的方式投射到目標域。)

從恒定假設上升到恒定原則,說明Lakoff注意到了僅僅強調保持源域的意象圖式是不夠的,更加重視跨概念域的相似性或一致性結構映射。但問題在于:這種相似性或一致性結構投射是以源域的被動投射為條件的,“隱喻表達式是突出目標域而非源域中的概念結構”,換言之,具有經驗基礎的源域對目標域的結構沒有產生多大影響,因此作為對映射產生限制作用的恒定原則的意義到底有多大就值得商榷。另一方面,完全的一致性結構映射是很難把握的,因為其結構邊界可能是模糊的,一致性中存在差異點,差異點的反襯和對照也許更加突出隱喻的映射效果。比如France fell into a recession and Germany pulled it out一句,根據(jù)恒定原則,源域—目標域間相一致性的主要結構有:1)人——法國/德國;2)陷入或摔倒——衰退、拔出或拖出——復蘇;3)泥潭——衰退的經濟。源域的意象圖式“人陷入/被拖出泥潭”,以與目標域“法國陷入經濟衰退/德國拯救法國經濟”的內部結構相一致的方式投射到目標域,隱喻意境得到初步解讀。然而,人與國家主體本質不同,陷入或摔倒與衰退的結構邊界不確定,經濟與泥潭實體表征相異,這樣從差異性的層面反射源域—目標域之間的隱喻對應關系,使該句的隱喻意境得到更為全面深入的詮釋。針對Lakoff等人堅持的“保留源域意象圖式結構、映射的單向不對稱”觀點,Jackendoff和Aaron提出了不同的觀點,即隱喻是源域概念應用并轉換(transform)到目標域的結果(束定芳 2006:18);這也為Fauconnier & Turner發(fā)展這種觀點奠定了基礎,他們進而認為隱喻并非只涉及源域到目標域的意象圖式結構映射,而是取代源域和目標域的各心理空間結構要素相互映射合成的結果。

當然,概念隱喻理論存在的不足問題不止這些,國內學者還就隱喻鑒別、心理真實性、概念隱喻的歷時研究、跨語言驗證、語言與思維的關系、概念隱喻的概念本質、隱喻義與概念義的加工、隱喻類型等問題進行了討論,在此不一一敘述。在某種意義上說,正是這些問題的存在,才推動后來者不斷探索、挖掘其中的奧秘和解決辦法,比如Fauconnier & Turner、Langacker、Goldberg、Fillmore、Talmy等學者的研究就是典型代表。本書重點考察Fauconnier & Turner的概念合成理論研究。

2.2.2 雛形——空間映射

空間映射理論是在《心理空間》(Fauconnier 1985)、《思維和語言的映射》(Fauconnier 1997)兩本著作的相繼出版中建立起來的,構成了概念合成理論(Fauconnier & Turner 2002)的前期基礎??臻g映射理論針對真值條件語義學描述的與現(xiàn)實世界偏離的“可能世界”現(xiàn)象等背景,提出了心理空間、角色—價值、四空間模型等重要原則要點,對推動概念合成理論的集大成完善具有重要意義。

2.2.2.1 空間映射理論背景

空間映射理論產生的背景在于:形式語義學的句子意義觀與認知語義學的意義構建(meaning construction)觀之間的碰撞和互動,空間映射理論對概念隱喻理論的概念域及其單向映射的質疑和反思。

從形式語義學的視角而言,真值條件模型(truth-conditional model)通過建立句子真值條件(truth conditions)來運作,即世界上存在的事件狀態(tài)(the state of affairs),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其特定的句子表達式意義具有真值,或為真或為假。我們以謝默斯·希尼的成名作《挖掘》中的句子Between my finger and my thumb the squat pen rests(句a)為例,現(xiàn)實世界中的事件狀態(tài)是希尼的“食指和拇指間夾著一支矮墩墩的筆”,該句所表達的概念意義與該事態(tài)相一致,因此我們說句a為真;如句子變?yōu)閎)Between my finger and my thumb the squat pen does not rest,表達式與事態(tài)不符,則句b為假。顯然,真值條件模型關注的并不是經驗真值,即是否手里握著矮墩墩的筆的體驗事實,而是適合某特定句式的事件狀態(tài)是否一致為真。真值條件模型建立了多種意義范式:第一,通過釋義(paraphrase),句c)There is a squat pen between my finger and my thumb,與句a同指“手里握著矮墩墩的筆”這一事態(tài)關系,均表現(xiàn)為“真”值;通過否認(contradiction),句a與句b互為矛盾,一方為真,另一方則為假。與形式語義學的客觀主義理念(objectivist thesis)不同,認知語義學采用的是經驗主義觀念(experientialist perspective),認為我們是通過身體經驗來反映客觀現(xiàn)實的,意義的構建不是簡單地把句子與客觀事態(tài)相匹配,因為語言所編碼(encode)的意義只是表征概念結構的部分意義或不完全意義,是以語言表達式為提示語(prompts),引發(fā)基于復雜背景知識的復雜概念意義構建過程,從而充分建構來自聽話人的豐富意義。句a顯然不只是表達詩人手里握著筆的句子真值意義,如果我們順著句a這個提示語,詩人以筆取代父輩們挖地的鏟子、以筆反映北愛爾蘭現(xiàn)實社會的深層意義便會在我們的動態(tài)體驗中不斷構建擴展。

第二,通過組合性原則(the Principle of Compositionality),句子的意義由其中詞語的意義及其組合方式所決定,句a的意義就是句中各單詞及它們排列組合后產生的意義,換言之,這部分意義與語境無關(context-independent),可從句中成分得出,屬于語義學的范疇,而由聽話者在特定語境下推理的另一部分附加意義落入語用學的范疇,可見,句子的意義可分別從語義學和語用學兩個層面來把握。針對形式語義學的語義—語用兩層面話語意義的產生過程,認知語義學否定了意義構建中的層面之分,心理空間理論認為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是在話語語境中產生的,話語語境的概念化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意義構建過程。

第三,通過區(qū)別在真實世界(real world)里和在人們的信仰或欲望里其真值為真的情景狀態(tài),真值條件語義學描述了可能世界(possible world)的概念。相對于真實世界,具有情景狀態(tài)的可能世界是可能存在的、但不一定能變?yōu)楝F(xiàn)實的,它指人們的信仰、愿望或心理態(tài)度,這就給我們提出了隱喻性的問題:可能世界存在嗎?如果有,它們到底在哪?這些問題促發(fā)了Fauconnier(1985;1997)的思考,他嘗試用心理空間的概念取代可能世界的概念,指出心理空間是一種認知結構,說話者或聽話者在思維過程中配置情景狀態(tài)。通過對形式語義學的句子意義觀與認知語義學的意義構建觀的比較,我們可以看出:我們使用的語言只是認知構建中露出水面尖尖的冰山一角,隨著話語的展開,更多的心理空間、空間連通、內部機制、抽象意義在后臺運作(behind the scenes)并不斷涌現(xiàn);意義不僅僅是語言表達式所編碼的已有儲備知識,意義構建是發(fā)生在概念層面的復雜認知過程,在該過程中,傳遞部分意義或不完整意義的單詞和語法結構作為提示觸發(fā)語,引發(fā)更為豐富詳盡的概念化過程的產生。

在2.2.1.3概念隱喻這節(jié)中,我們談到了該理論在方法論、源域選擇、映射標準、恒定原則等方面存在的問題,這些問題和不足成為Fauconnier提出空間映射理論的重要背景前提。針對概念隱喻的概念域(conceptual domain)的提法及其源域的選擇,空間映射理論認為,域是相對靜態(tài)的概念,沒有反映人們在思考和交談時心理思維的實時(online)動態(tài)過程,且源域的選擇受到不同個體的體驗、文化差異以及目標域內部結構的制約,因此概念域的范圍無法涵蓋動態(tài)的思維內容。概念域之間的映射是單向的,沒有反映心理思維的雙向互動特點;概念域之間的映射只是部分結構內容之間的映射,不能適應心理思維內容的變化節(jié)奏?;谶@些質疑和思考,心理空間概念的提出彌補了這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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