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托尼和阿爾貝蒂娜
托尼先生走了進來,佝僂著腰,讓他本來就不太高的身體顯得格外矮小。他的衣服有些大,晃晃蕩蕩的,更加讓他顯得瘦弱不堪。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能夠看到滿臉的皺紋,每條紋路都很深,縱橫交錯,像是一百條大峽谷胡亂地纏繞在了一起。不過,他的眼睛倒是有些神采,目光算不上炯炯有神卻可以說頗為深沉。長年累月寫出那些文章的人盡管是在胡謅,但總是要動一動腦筋的,而那雙眼睛多多少少露出了些腦子里的算計。
巴特萊總統(tǒng)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在椅子上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決定不站起來歡迎托尼先生了。這會兒,他正覺得自己的肚子很脹,充滿了氣,無比難受,這完全可以作為自己失禮的理由。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看不出眼前這個干巴巴的瘦小老頭有什么價值,值得自己站起來。要不是競選顧問告訴自己,這家伙捐了一大筆錢給競選團隊用于馬上到來的下次競選,而按照慣例他有權獲得自己的接見,自己才懶得理這么個邋遢的家伙——話說回來,這么一個邋遢的家伙怎么會那么有錢?他的文章果真有那么受歡迎嗎?自己可從來沒有讀過。
托尼先生的背后跟著一位姑娘,大概二十多歲,瘦長的臉龐,五官很端正,可惜臉上長滿了青春痘。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托尼先生的后背,幾乎從來沒有抬起來看過其他地方,既對總統(tǒng)沒有興趣,也對富麗堂皇的半圓形總統(tǒng)辦公室沒有興趣,那些在深紅底色上有著淡黃色紋路的漂亮的紅箭木家具或者柔順絲滑、做工精致的頂級云蠶絲窗簾同樣無法讓她瞟上那么一眼。
巴特萊總統(tǒng)挺希望這個姑娘能夠看自己一眼的,盡管她談不上漂亮,卻似乎有一種古怪的魅力,讓自己心里有點癢癢的。如果她看自己一眼,也許能夠判斷出她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啊,不,巴特萊總統(tǒng)提醒自己,不要瞎想,自己已經(jīng)做了好幾年總統(tǒng),千萬不要再去做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了。
“總統(tǒng)先生,您好?!蓖心嵯壬粡堊熘v話,嚇了巴特萊總統(tǒng)一跳,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的嗓門太大了。
“您好?!备糁雷?,巴特萊總統(tǒng)盡量伸出手去好握住托尼先生的手,那只手皺皺巴巴的,還黏黏糊糊的,巴特萊總統(tǒng)覺得渾身不舒服,舌頭在嘴里打了個圈,想著恐怕一會兒得去洗手間洗洗手才行。
“對不起,托尼先生。”總統(tǒng)說,“您也許知道,我的腸胃——”
“啊,我知道,我知道?!蓖心嵯壬柫寺柮迹澳?,好好坐著,這種慢性腸胃病不好受。作為一個時政評論員,自從得知我們的總統(tǒng)患有慢性腸胃病以后,我可沒少下功夫,都快成消化科專家了?!?/p>
“消化科專家——”巴特萊總統(tǒng)很困惑,“您為什么要研究我的腸胃病呢?”
“您是我們的總統(tǒng),希爾特克聯(lián)邦的總統(tǒng)。對于一個總統(tǒng)來說,腸胃病可不是小問題,會影響您的睡眠?!蓖心嵯壬f,但他忽然想起來了什么,有點顫微微地轉過身,換了一個話題,指著自己身后的姑娘說,“這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阿爾貝蒂娜。我?guī)齺硪娨娢覀兊目偨y(tǒng),好讓她知道,她的好生活來自哪里。”
“哦——”巴特萊總統(tǒng)說,“漂亮的姑娘,”他再次隔著桌子把手伸了過來,握住了阿爾貝蒂娜的手,“好聽的名字?!彼又f,覺得自己的手掌舒服多了。阿爾貝蒂娜的手溫暖干爽,比起他老爹的手簡直是有天壤之別,看來自己也不一定要急著去衛(wèi)生間洗手了。但阿爾貝蒂娜竟然依舊沒有看他,眼睛似乎盯著辦公桌上那個阿利亞鋼制戰(zhàn)馬的雕塑,臉上露出了一絲禮貌性的笑容,又很快消失了。
“您請坐吧,親愛的托尼先生,還有漂亮的阿爾貝蒂娜小姐?!卑吞厝R總統(tǒng)說,“首先,我必須要感謝您的大額捐款。說實話,雖然我覺得每一個希爾特克聯(lián)邦的公民為我的競選活動捐款都是理所應當?shù)模吘刮覟檫@個國家?guī)砹藥啄旰脮r光,歷史上最好的時光,但錢就是錢,如果沒有特別的好處,讓人們從口袋里把錢掏出來是很難的?,F(xiàn)在很多人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么在乎我們的國家了,他們總是摳摳索索的,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而您卻非??犊靥统隽艘淮蠊P錢,關鍵是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搞清楚您捐款的目的是什么,甚至搞不清楚您的錢到底是從哪里賺來的——您不要擔心,我不是國稅局的官員,不是要查您的賬,只是隨便說說?!?/p>
“親愛的總統(tǒng)先生,”托尼先生說,“您并不完全了解我們這個國家。我們這個國家有很多圈子,很多階層,您充其量只熟悉其中一個小小的圈子,依靠一些高官和智囊來幫助您出謀劃策,他們同樣孤陋寡聞。而我恰好屬于您不了解的那個圈子,那個龐大的圈子,喜歡大驚小怪的神經(jīng)質的網(wǎng)絡居民。我的錢都是從他們那里賺來的。他們愛您,也愿意捐款,只是因為天天泡在網(wǎng)絡上,沒有賺到多少錢可以用來捐款。我寫文章給這些人看,符合他們口味的文章,讓他們尖叫的文章,讓他們晚上不睡覺等待更新或者一大早就爬起來上網(wǎng)查找的文章,我依靠他們的打賞來賺錢——而我賺了很多錢?!?/p>
巴特萊總統(tǒng)的臉色陰沉下來,倒不是因為托尼先生賺了很多錢,他賺再多的錢也不如自己的老鼠倉賺的錢多,但是,他竟然敢批評自己不了解這個國家。
“托尼先生,我想您搞錯了。”巴特萊總統(tǒng)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國家,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網(wǎng)絡……”
“總統(tǒng)先生——”托尼先生果斷地打斷了巴特萊總統(tǒng),“我知道,您很忙,我只能占用您很短的時間,所以請您不要浪費時間和我進行辯論或者進行沒有任何意義的表白。”他的聲音很堅定,讓巴特萊總統(tǒng)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自己的話頭,而他則繼續(xù)著,“我說您不了解我們的國家,不了解我所面對的那個龐大的階層,并非想要批評您。事實上,您根本不需要了解他們,因為他們都是一群傻瓜。您只要了解這一點就夠了。從您的競選活動能夠看出來,這一點您還是很清楚的,并且抓住這一點大作文章,贏得了選舉。知道嗎?按照我的觀察,我相信您還會接著贏得即將到來的這次選舉。說實話,在這件事上我們有共同之處,只不過,您只在競選時需要他們,我卻每天都需要他們,畢竟我希望他們給我的每篇文章打賞。”
“哦——”巴特萊總統(tǒng)搖了搖頭,表示遺憾。
“我必須抓住僅有的一點時間講清楚我想要講的話,您必須記住我講的話?!蓖心嵯壬f,“這無關于我,也無關于您,無關于我了解的圈子,也無關于您了解的圈子,而是關于國家,我們的國家。”
“您要講什么?”巴特萊總統(tǒng)問。
“我知道,”托尼先生說,“其實您的決策經(jīng)常都是隨機應變的、臨時上陣的、心血來潮的、不知所謂的,您的那些高官和智囊都只為自己的老鼠倉考慮,或者為自己從政府退休后好去哪家大企業(yè)拿一份優(yōu)厚的報酬而考慮,并沒有興趣真正為我們這個國家長遠的未來進行考慮。所以,您的決策都是短視的、幼稚的、充滿戰(zhàn)術技巧而毫無戰(zhàn)略意義的。而我在從事時政評論員工作的這么多年里,面對那些追求尖叫、追求酸爽、追求表面快樂而忽略真正價值的讀者,從來沒有揭露過您,從來沒有說過一句真話,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內心想要去說的話,我只說他們愛聽的話,這樣才能拿到打賞。”
“他們愛聽什么話?”巴特萊總統(tǒng)皺著眉頭問,對于托尼先生的批評倒并沒有反駁。
“陰謀論,他們最喜歡陰謀論?!蓖心嵯壬f,“他們喜歡從總統(tǒng)傷風以后擤鼻涕的動作中分析醫(yī)療政策的走向,喜歡把國防部長發(fā)言稿中的拼寫錯誤解讀成戰(zhàn)爭的暗示,喜歡把外交官皮夾子的丟失理解為政治的運籌帷幄,喜歡把地震和海嘯說成是政府對付外星人登陸的戰(zhàn)略演習。所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您的隨機甚至幼稚的行為包裝上一層華麗的外衣,把愚蠢說成陰謀,把沖動說成志向,把口不擇言說成處心積慮,而把夸夸其談說成戰(zhàn)略規(guī)劃。說實話,從這個角度看,我可真是幫了您的大忙,比我的捐款更加重要?!?/p>
“我聽說過陰謀論,寫這種文章的家伙很多,不只您一個?!卑吞厝R總統(tǒng)說。
“我和他們不同,”托尼先生說,“他們說久了以后,自己就相信了自己所說的,只有我一直知道自己所說的是謊言。”
“啊——好吧,”巴特萊總統(tǒng)說,“那么今天,您打算要跟我說什么呢?”
“真正的陰謀?!蓖心嵯壬f,“我要跟您說說真正的陰謀?!?/p>
“我這個人光明正大,從來不耍陰謀?!卑吞厝R總統(tǒng)說,特意坐得直了一點,下意識地拉了拉上衣的下擺。
“您會的,您會的,您一定會的。盡管大多數(shù)所謂的陰謀不過是牽強附會,沒有什么價值,但偶爾還是會出現(xiàn)真正的有價值的陰謀,需要您去執(zhí)行?!蓖心嵯壬f,“不要忘了,您是布倫將軍的后代。布倫將軍的帕洛思韋戰(zhàn)略是希爾特克大陸歷史上唯一真正稱得上陰謀的東西,恰恰又是最高瞻遠矚的真正的戰(zhàn)略。您有責任繼承布倫將軍的志向,您有責任重振布倫將軍的雄風,您有責任讓布倫將軍建立的這個國家更加強大?!?/p>
“祖先的志向——”提到了布倫將軍,那是自己搞不清多少代的爺爺,巴特萊總統(tǒng)不由得嚴肅了一點,他想了一想,“布倫將軍,不,布倫老爺爺,這位令人尊敬的戰(zhàn)士和陰謀家,他的志向就是征服希爾特克,而他已經(jīng)做到了,我還能做些什么呢?”
“征服全世界,當然是征服全世界了?!蓖心嵯壬f。
“慢著,慢著?!卑吞厝R總統(tǒng)伸出一根食指豎在空中,阻止托尼先生繼續(xù)說下去,但他的小指也翹了起來,像是擺出了一個蘭花指的手勢,“不,不,您不能再說下去了,我不想再聽戰(zhàn)爭販子的言論了?,F(xiàn)在已經(jīng)和布倫老爺爺?shù)臅r代不同了,有聯(lián)合國,有核武器。我們的核武器可以把我們的星球毀滅一千次,而奇爾斯特的核武器可以把我們的星球額外再毀滅一千次,我們互相瞄準,隨時提防。對了,還有薩波和拜俄法,托瓦芝庭和太陽城,他們的核武器除了能把對方毀滅以外,也能夠順手把這個星球毀滅個十來次。好在,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需要核武器備戰(zhàn)的時刻。過去的歲月中,我們的世界爆發(fā)過幾次世界大戰(zhàn),好在那時候還沒有核武器,否則戰(zhàn)爭就不是那樣的結果了。而現(xiàn)在,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具備進行任何世界大戰(zhàn)的條件了,大家達成了一種平衡,一種微妙的平衡,我們必須保持這種平衡。何況還有那個聯(lián)合國,一天到晚在你耳邊絮絮叨叨、婆婆媽媽,雖然大家都知道沒什么用處,但也令人煩躁。我知道,有很多人野心勃勃,不過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野心家已經(jīng)沒有用武之地了?!?/p>
“哈哈——”托尼先生笑了起來,“所以我說,您的決策都是短視的、幼稚的、充滿戰(zhàn)術技巧而毫無戰(zhàn)略意義的,當然,還有您之前的那些總統(tǒng)?!彼@然不同意巴特萊總統(tǒng)的說法,“我不是來勸說您使用核武器的,也不是來勸說您制造核武器的,只有您那些愚蠢的高官和智囊,還有以前那些愚蠢的總統(tǒng),才會想要制造那么多核武器。他們也知道,把這個星球毀滅一次還是毀滅一千次并沒有區(qū)別,那為什么還要制造那么多核武器呢?哦,對了,我們的軍工企業(yè)要靠這個混口飯吃,那些總統(tǒng)、高官和智囊不過是軍工企業(yè)豢養(yǎng)的打工仔??上?,我沒有拿過軍工企業(yè)的一分錢,我沒有興趣替他們游說。我要說的,不是核武器,不是武力,不是戰(zhàn)爭,而是商業(yè)?!?/p>
“商業(yè)?”巴特萊總統(tǒng)有點困惑。
“對,商業(yè)?!蓖心嵯壬f,“雖然我在平常慣于編造陰謀論,好讓大家興奮得睡不著覺,然后錢就到手了。可是今天,我要對您說的陰謀,卻是實實在在的戰(zhàn)略,而不是為了騙錢。事實上,我已經(jīng)很有錢,我不需要錢,所以我才給您捐了那么多錢。我寫那些文章,也只是喜歡欣賞大家尖叫著寫下的評論——盡管隔著網(wǎng)絡,我看不到那些讀者,但我打賭,那些讀者在評論區(qū)敲下一行行字母時,喉嚨里涌動著滾燙的鮮血,讓他們的舌頭都打上結了?!?/p>
“什么陰謀?到底是什么陰謀?”巴特萊總統(tǒng)被激起了好奇心。
“我們可以把它叫作‘巴特萊戰(zhàn)略’,用以紀念您這位偉大的布倫將軍的后裔?!蓖心嵯壬f。
巴特萊戰(zhàn)略,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巴特萊總統(tǒng)覺得很滿意。不過這時候,他的肚子忽然“咕隆隆”響了幾聲,他瞟了一眼阿爾貝蒂娜小姐,希望她沒有聽見,托尼先生倒無所謂了。阿爾貝蒂娜靜靜地坐在那里一直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眼睛盯著自己的父親,顯然沒有注意巴特萊總統(tǒng)肚子發(fā)出的聲音。
“請說,請說?!卑吞厝R總統(tǒng)大聲地說,他意識到肚子發(fā)出的聲音還會繼續(xù),希望談話的聲音能夠熱烈一點。
“我們的國家,占據(jù)了多個經(jīng)濟領域的優(yōu)勢?!蓖心嵯壬f,“我們正在通過經(jīng)濟手段從所有國家榨取超額利潤,這沒有錯,我們可以繼續(xù)下去。但是,巴特萊戰(zhàn)略的核心是,在某些經(jīng)濟領域,我們不能賺錢,絕對不能賺錢?!?/p>
“不能賺錢?”巴特萊總統(tǒng)聳了聳肩,“那我們還做生意干什么?”
“為了在其他領域永久而安全地賺錢?!蓖心嵯壬f。
巴特萊總統(tǒng)想了想,問:“在哪些領域不能賺錢呢?”
“首先是生活方式,”托尼先生說,“我們必須傳播我們希爾特克的生活方式?!?/p>
“生活方式?”巴特萊總統(tǒng)沉吟著,“我們希爾特克的生活方式是什么呢?”
“是墮落?!蓖心嵯壬卮?,“我們的生活方式是墮落。我們必須將我們的墮落傳遍整個世界,通過文學、藝術、電影、電視等等各種手段進行傳播,一定要讓墮落占領全世界。”
“嗯——”巴特萊總統(tǒng)沉吟著,似乎有點疑問。
“墮落滿足人類內心的欲望,給人類一個最好的發(fā)泄方式,人類就不會再反抗?!蓖心嵯壬f,“想想看,讓全世界精力旺盛的人們,摟著姑娘,吸著海洛因,吃著炸雞,擁有兩臺電視,一臺看色情電影,一臺看著橄欖球賽,然后從抽屜里找把槍,出門打個架——只要您能幫他們做到這一點,他們將不會再反抗您的其他任何行為?!?/p>
“所以,這些事情不能賺錢?”巴特萊總統(tǒng)問,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一大筆錢。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墮落,那可是一大筆錢!”
“對,不能賺錢,必須低成本地進入,甚至還要補貼他們?!蓖心嵯壬f,“必須保證每個人都能夠獲得墮落的權利。墮落的權利,墮落是一種權利,您能理解嗎?他們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在心里想想,但我們完全可以賦予他們這種權利。讓每個人都能夠享受墮落的快感,整個國家才會失去反抗能力。除了我們的努力以外,還要鼓勵和培養(yǎng)每個國家自身的墮落產(chǎn)業(yè),發(fā)掘每個人的墮落潛能,激發(fā)每個人的墮落天分,好升級他們的墮落程度。而我們就在邊上拍拍手,贊揚他們干得好就行了。”
“天哪,如果有人這樣來對付我就好了。”巴特萊總統(tǒng)說。
“每個人都這么想,那么,我們就這么做吧?!蓖心嵯壬f。
“可是,”巴特萊總統(tǒng)撅著嘴,似乎有點顧慮,“如果我們的民眾也變得更加墮落了怎么辦?畢竟,墮落是一件開心事兒?!?/p>
“哈——”托尼先生說,“您真的在乎那些臟乎乎的家伙嗎?只要您的孩子墮落得有個限度就可以了。我知道,您還希望他二十年后繼續(xù)當總統(tǒng)呢。對了,還有您那些朋友,我們的精英們,盡可能保持墮落的限度。至于民眾,他們墮落了就省得反對您了,有什么不好嗎?”
巴特萊總統(tǒng)想了想,“這倒也對,這倒也對。”他說,“這是個不錯的主意?!?/p>
“然后另一件事,就是云計算?!蓖心嵯壬f。
“慢著,這還不夠嗎?”巴特萊總統(tǒng)急忙說,“墮落已經(jīng)讓我們損失了一大筆錢,難道還不夠嗎?”
“不,不,不夠?!蓖心嵯壬f,“墮落只是抓住敵人的心,云計算才能困住敵人的大腦?!?/p>
“云計算……困住敵人的大腦?”巴特萊總統(tǒng)問,顯然并不明白。
“對?!蓖心嵯壬f,“云計算正在普及,所有計算都在向云端遷移,整個世界正在成為一臺巨大的計算機。所以,云計算中心的算力已經(jīng)成為這個世界的大腦。我們必須停止讓我們的云計算服務提供商賺錢,如果有必要就補貼他們,必須讓他們以最低的成本拓展,占領全世界的云計算市場。不要在希爾特克駐足,而要占領瓦普諾斯,占領奇爾斯特,占領艾瑞坦,占領所有的大陸和海島。必須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無論是個人還是企業(yè),都把他們的全部計算業(yè)務都遷移到云計算中心去,我們的云計算中心?!?/p>
“嗯,要充分發(fā)揮云計算的優(yōu)勢,降低生產(chǎn)成本,提高生產(chǎn)效率,增加國民收入?!卑吞厝R總統(tǒng)點點頭說,顯得成竹在胸,“我知道這玩意兒,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云計算。這是時代的趨勢。放心吧,我們希爾特克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云計算企業(yè)?!?/p>
“不,不,我親愛的總統(tǒng)?!蓖心嵯壬f,“是要充分發(fā)揮云計算的劣勢?!?/p>
“劣勢?云計算有劣勢嗎?”巴特萊總統(tǒng)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們跟我說云計算沒有劣勢?!?/p>
“好吧——”托尼先生搖了搖頭,“我這么說,如果云計算中心屬于我,我還不是很確定;如果云計算中心屬于您,我就只剩下劣勢了,戰(zhàn)略上的劣勢?!?/p>
“您是說——”巴特萊總統(tǒng)似乎明白過來了。
托尼先生滿懷期待地看著巴特萊總統(tǒng),甚至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彎曲著,像在召喚一條獵犬,想要勾出巴特萊總統(tǒng)的話。但是,過了半天,巴特萊總統(tǒng)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您可以訛詐我?!蓖心嵯壬K于忍不住,自己說了出來,“云計算中心屬于您,在您的地盤上,而所有個人的照片、日程、文章、社交記錄以及所有企業(yè)的業(yè)務數(shù)據(jù)、財務數(shù)據(jù)、人事數(shù)據(jù)以及生產(chǎn)能力和管理能力都在云計算中心中,那么恭喜您,您現(xiàn)在可以開始訛詐所有人了,也可以訛詐我?!?/p>
“您是說——”巴特萊總統(tǒng)顯然不是計算機專業(yè)出身,“我一停機,您就完蛋了?”
“只需要一秒鐘就完蛋了。不,一毫秒,一微秒,準確地說,根本不要時間,總之我就完蛋了。”托尼先生說,“瓦普諾斯竟然還有幾家自己的云計算企業(yè),這是無法忍受的。必須打垮他們,或者收購他們。瓦普諾斯必須放棄自己的云計算,而使用我們提供的服務。艾瑞坦也是一樣。至于奇爾斯特,我知道和我們比較對立,但是,仍舊可以通過傳播墮落的方式先了結他們,然后再來搞云計算的事情?!?/p>